愛不候時 第313章 生日禮物
第一站是藏在老洋房裡的獨立設計工作室。
鐵門鏽跡斑駁,爬山虎沿著紅磚牆蜿蜒,像歲月親手繪製的紋理。
白恩月抬頭,看見門楣上懸著一塊銅製銘牌——「atelier
露ne」,字跡被風雨磨得發亮,卻仍透出幾分倔強的優雅。
白恩月略顯詫異:“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鹿鳴川回首一笑,“朋友介紹的。”
說著,他伸手按下門鈴,指節在金屬按鈕上停留兩秒。
門鈴響過三聲,裡頭才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墨綠色圍裙的店主拉開門,栗色卷發被一支鉛筆隨意挽起,幾縷碎發垂在耳側,帶著織物與熨鬥交織的暖香。
她眼角先彎,再開口,聲音像摻了蜜的烏龍:“鹿先生?這位就是鹿太太吧?”
“太太”兩個字被刻意拖長,像把小小的鉤子,拋向白恩月的耳膜。
她側頭去看身旁的男人,鹿鳴川耳尖微紅,卻故作鎮定地握拳抵在唇邊咳嗽,彷彿要把那點侷促咳散在秋風裡。
店主看破不說破,隻側身讓出通道,裙擺隨著步伐蕩起一點漣漪,像邀請他們踏進另一個時空。
工作室裡隻亮一盞軌道燈,光束被調得極窄,像夜色裡唯一的高光,精準地釘在中央的人台上。
墨藍色長裙安靜垂落,領口是不對稱的褶皺,一層層疊出被夜風揉皺的浪;腰線收得極高,像有人用指尖掐住了一捧月色,再順勢向下劈開一道極深的衩。
衩口邊緣綴著極細的銀線,行走時才會若隱若現,像把鋒芒藏進溫柔裡,隻等一個轉身,便露出一點冷冽的刀光。
“鹿先生兩周前,就讓我替太太設計了一套禮服。”
白恩月屏住呼吸,伸手觸碰麵料——真絲混紡,裡層摻了0.5%的銀纖維,指尖傳來冰涼而細膩的觸感,像摸到一捧被月光浸過的水,又似觸到某種尚未命名的宿命。
她指腹順著褶皺遊走,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彎曲的弧度都經過精密計算,像一行行被折疊的程式碼,等待被體溫啟用。
“試試?”
鹿鳴川站在三步外,聲音低下來,仍舊帶著獨有的寵愛。
他背對光源,輪廓被鍍上一層毛邊,像舊電影裡的剪影。
白恩月抬眼,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副一本正經的表皮下,藏著比她更緊張的期待。
試衣間是半開放式的老戲台,簾子用深墨藍的天鵝絨裁成,邊緣墜著極小的銀珠,拉合時發出細碎的碰撞,像雨滴落在金屬屋頂。
簾子拉上的瞬間,世界縮小成一麵老舊的銅鏡,鏡麵略帶氧化,映出的人影被柔化,卻也因此更真實。
白恩月脫下風衣,隻留一件裸色真絲襯裙,麵板在昏暗裡泛著珍珠母貝的光。
拉鏈從後腰滑上去,齒扣咬合的“嚓嚓”聲像有人替她合上最後一段舊日篇章——那些通宵的除錯、那些無人知曉的崩潰、那些獨自吞嚥的委屈,被一寸寸封存進墨藍的深海。
鏡子裡的人被深藍包裹,膚色襯得近乎透明,鎖骨下方那顆鑽石項鏈仍在,與禮服的冷光相互呼應,像把星子縫進了夜裡。
她側身,衩口隨動作自然分開,小腿線條一路延伸到腳踝,筆直而鋒利。
銅鏡邊緣的氧化斑紋恰好落在她眼角,像一滴未落的淚,卻更像一枚隱秘的勳章。
簾外傳來極輕的咳嗽,兩聲,帶著克製的催促。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掀開簾子——
鹿鳴川仍站在三步外,卻換了姿勢:背對光源,肩背繃得筆直。
聽見腳步聲回頭,喉結很輕地滾了一下,目光先落在她臉上,再順著頸線滑到腰窩,最後停在那道若隱若現的銀線上。
他沒有誇“好看”,也沒有說“驚豔”,隻上前半步,伸手替她理了理耳側碎發,指尖順著頸線滑到後背,確認每一道褶皺都服帖,才低聲道:“它獨屬於你。”
白恩月抬頭,看見他眼底映著墨藍,也映著一點小小的、被壓抑的火花。
......
墨藍禮服被仔細裝進硬質帆布袋,袋口用白絲帶束緊,像封存一片深藍。
兩人並肩走出「atelier
露ne」,秋陽已高,落葉被風卷著在石板路上打旋。
鹿鳴川一手提著禮袋,另一手插在大衣口袋,指節勾著車鑰匙,金屬與金屬輕碰,叮當作響。
“鞋子訂在哪家?”白恩月問。
“激mmy
choo。”男人側頭看她。
“很期待。”她笑,眼尾還留著試衣間裡未褪的潮紅。
專櫃嵌在一棟百年洋樓的底層,黑鋼框玻璃門,門頭隻一枚極簡的燙金logo。
推門進去,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皮革與雪鬆味。
櫃姐眼尖,認出鹿鳴川,彎腰便道:“鹿先生,鞋已備好,請到vip室。”
話音未落,玻璃門再次開合——高跟鞋敲出急促的節拍,像一串不請自來的鼓點。
“鳴川?真巧。”
沈時安的聲音先一步抵達,冷白燈光下,她一身霧藍套裝,領口彆著那枚熟悉的淡藍領針。
挽著她手臂的是徐夢蘭,母女倆手裡各拎著三四隻品牌紙袋,logo交錯,像一麵麵獵獵作響的旗幟。
鹿鳴川腳步微頓,掌心下意識覆在白恩月後腰,溫度透過大衣滲進去,帶著無聲的安撫。
“時安,徐阿姨。”他點頭,聲線平穩,目光卻落在對方手裡最新款男士皮鞋——鹿忠顯的尺碼,他一眼認出。
徐夢蘭笑得溫婉:“今晚忠顯生日,我跟時安出來挑幾樣小禮物,沒想到碰見你們。”
她視線滑向白恩月,落在那隻墨藍禮袋上,眸光微閃,“白小姐也選鞋?這家男款更出名,女款倒是……”
尾音拖得輕飄,像一片軟刃。
白恩月抬眼,唇角彎出禮貌的弧度:“女款也經典,鳴川訂的是限量緞麵,配禮服。”
說著,她側頭看櫃姐,“可以取了嗎?”
櫃姐忙應聲,轉身去庫房。
沈時安卻沒讓路。
她往前半步,鞋跟敲出清脆一聲,目光釘在鹿鳴川臉上:“鳴川——”
“伯父最近睡眠不好,我挑了香薰,你幫我把關?”
一句“伯父”叫得親昵,卻足夠讓空氣瞬間凝滯。
徐夢蘭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補刀:“鳴川懂忠顯的喜好。”
鹿鳴川神色未變,隻淡淡道:“父親的喜好,母親最清楚,我不瞭解。”
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劃過玻璃,冷而脆。
沈時安麵色一白,指節在紙袋提手上收緊,泛出青白。
櫃姐適時推著絲絨鞋盒回來,打破僵局:“鹿太太,您的鞋。”
盒蓋開啟——銀灰緞麵,鞋頭綴極細的一圈水晶,像把星屑縫進夜色。
白恩月彎腰試穿,背脊彎出優雅弧度,裙擺隨動作滑落一寸,露出細白腳踝。
鹿鳴川蹲下身,掌心托住她足跟,指腹輕按,確認尺寸合宜,才抬頭:“舒服嗎?”
“剛剛好。”
她笑,眸裡映著他,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