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筆錄 第41章 會合
補充了水分和食物,又用找到的藥品重新包紮了傷口,城城和七月的體力得到了一絲寶貴的恢複。儘管前路依舊是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刀刃”山脊,但秦川筆記中那句“上遊方向”和“奇怪的訊號光”,像黑暗洞穴儘頭透出的一絲微光,給了他們一個明確、
albeit
模糊的目標。
兩人重新調整了狀態,將獲得的物資妥善分配。城城將繩索和工具鉗彆在腰間,七月則負責保管大部分食物和藥品,以及那本至關重要的筆記。他們再次踏上了這險峻的征途。
山風變得更加凜冽,吹得人搖搖欲墜。他們必須將身體重心壓得極低,手腳並用,像兩隻壁虎一樣緊貼著濕滑冰冷的岩壁緩慢移動。城城的左腿每一次用力,都伴隨著鑽心的刺痛,但他死死咬住牙關,不敢有絲毫鬆懈,因為他知道,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就這樣艱難前行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前方的山脊走勢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原本刀刃般狹窄的脊線,在這裡微微變寬,形成了一個相對平緩的、大約兩三米見方的小平台。更重要的是,平台一側的岩壁上,出現了一道狹窄的、天然形成的裂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裂縫深處幽暗,不知通向何方。
就在他們準備靠近裂縫探查時,城城眼角的餘光猛地捕捉到側下方,靠近山穀雲霧的邊緣,一個極其微小的閃光點!那光芒非常微弱,一閃即逝,彷彿是陽光偶然照到了某塊特殊的礦石或者玻璃碎片上。
但城城的心卻猛地一跳!他想起了秦川筆記中的話——“看到奇怪的訊號光……在上遊方向”。
“七月,你看那邊!”他壓低聲音,指向剛才閃光的大致方位。
七月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但那裡隻有翻滾的雲霧和墨綠色的林海,再無任何異常。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七月緊張地問。
“光……剛纔好像有反光。”城城不敢確定,那光芒太短暫了,短暫到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因為疲憊和緊張出現了幻覺。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那閃光再次出現了!這一次,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位置似乎也向上移動了一點點。那光芒帶著一種獨特的、冷冽的質感,不像是自然界的反光,更像是……某種金屬或者玻璃製品在特定角度下的反射!
而且,這一次,七月也看到了!
“在那裡!”她低呼一聲,手指緊緊抓住城城的胳膊。
兩人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幾分鐘後,閃光第三次出現!這一次,他們看得更加真切——那光芒並非完全隨機,似乎帶著某種極其緩慢但確實存在的規律性,像是在移動,又像是在……閃爍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訊號!
是倖存的秦川或李叔在試圖聯係嗎?還是那支失蹤探險隊留下的某種裝置?或者……是這片詭異山林自身產生的某種未知現象,甚至是……某種陷阱?
希望與疑慮再次交織。那閃光的位置,雖然看起來直線距離不算太遠,但要抵達那裡,意味著他們必須離開相對“安全”的山脊線,再次下到危機四伏、地形複雜的山穀叢林之中。那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險。
“我們……”七月的聲音帶著猶豫和恐懼,“要下去嗎?”
城城凝視著那偶爾閃爍的、如同鬼火般的光點,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那道彷彿沒有儘頭的死亡山脊。留在這山脊上,或許能暫時保證不被叢林中的某些東西襲擊,但最終結局很可能是渴死、餓死,或者失足墜落。而那閃光,無論它代表什麼,至少是一個“變化”,一個“目標”。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霧氣的空氣,做出了決定。
“下去。”他的聲音堅定起來,“沿著這個平台邊的裂縫,或許能找到下去的路。那閃光……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他率先走向那道岩壁裂縫,側身向內探查。裂縫內部狹窄而黑暗,但空氣流通,似乎並非死路。他示意七月跟上。
就在七月也側身擠入裂縫,城城準備最後一個進入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震動感,再次通過他緊貼岩壁的手掌傳來。
嗡……
那地底的“嗡嗡”聲,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彷彿他們正在靠近某個源頭。而這神秘的閃光,與這地底的異響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沒有答案。他們隻能懷著忐忑與一絲決絕,踏入這新的未知。山脊線上的跋涉暫告一段落,而通向山穀閃光點的、註定更加艱險的旅程,才剛剛開始。那閃爍的微光,是希望的燈塔,還是引誘飛蛾的火焰?隻有走下去,才能知道。
岩壁裂縫內部比想象中更深,像一道扭曲的傷疤貫穿山體。光線迅速被吞噬,隻剩下從入口處透入的微弱天光。空氣潮濕冰冷,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岩石的氣息。城城和七月側著身子,後背和前胸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岩壁,一點點向內挪動。腳下是不平整的碎石,每一步都必須異常小心。
城城的心懸在嗓子眼,不僅因為前路的未知,更因為掌心下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震動感。那地底的“嗡嗡”聲在這裡彷彿被放大了,如同某種巨大機械在深處運轉,又像是無數細小的生物在同時振翅。這聲音與那神秘的閃光一樣,都指向山穀深處的某個核心。
裂縫並非筆直,而是蜿蜒曲折。有時狹窄得需要用力吸氣才能擠過,有時又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小小的、布滿碎石的腔室。他們不敢停留,靠著城城手中那隻電量即將耗儘、光線昏黃的手電,以及七月對方向的模糊感覺,朝著那閃光大致出現的方位艱難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似乎隱約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並非他們手電的光芒,而是另一種……更加自然的光線?同時,還有一種極其細微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夾雜在“嗡嗡”聲中,飄入他們的耳朵。
那聲音……很像……犬類壓抑的嗚咽?
城城和七月同時停下了腳步,心臟狂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黑子嗎?”七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極輕極輕地問道,生怕驚擾了什麼。
城城屏住呼吸,示意她安靜,自己則更加專注地傾聽。
嗚……嗯……
沒錯!是黑子的聲音!雖然極其微弱,帶著痛苦和虛弱,但那獨特的音調他們絕不會聽錯!
希望如同岩漿般瞬間噴湧,淹沒了所有的疲憊和恐懼!黑子還活著!而且就在附近!
“黑子!”城城忍不住壓低聲音呼喚,同時加快腳步,不顧腿上的劇痛,向著聲音和光亮的方向摸索前進。
裂縫在前方出現了一個向上的轉折,那自然的光線就是從上方傾瀉下來的。他們手腳並用地向上爬,當城城的頭探出裂縫出口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裂縫的出口,隱藏在一片茂密的、帶著倒刺的灌木叢後方,外麵是一個被環形岩壁半包圍著的、相對隱蔽的小型穀中穀。這裡的地麵相對乾燥,長著一些耐陰的蕨類植物。而就在穀地中央,一堆用枯枝和苔蘚勉強鋪就的簡陋“窩棚”旁,蜷縮著一個他們熟悉的身影——正是黑子!
它看起來虛弱到了極點,瘦骨嶙峋,後腿的傷口雖然被某種綠色的草漿覆蓋著,不再流血,但依舊觸目驚心。它趴在那裡,腦袋無力地耷拉在前爪上,聽到動靜,耳朵微微動了動,努力想抬起頭,喉嚨裡發出更加清晰的、帶著警惕和一絲期盼的嗚咽。
而在黑子身旁,依靠著岩壁坐著的,正是秦川和李建國!
秦川的狀況稍好,但也是衣衫襤褸,臉上、手臂上布滿了刮痕和淤青,眼鏡的一條腿用膠布勉強纏著,鏡片上也有裂痕。他正用一個撿來的破鐵罐,小心地給李建國喂水。
而李建國的情況則非常不妙。他躺在一塊鋪著乾燥樹葉的岩石上,臉色是一種死灰般的蠟黃,呼吸微弱而急促,胸口幾乎看不到起伏。他的背部傷口被用撕碎的衣物重新包紮過,但依舊有暗紅色的血漬滲出。他雙眼緊閉,似乎處於昏迷狀態。
“秦川!李叔!”城城再也抑製不住激動,和七月一起撥開灌木,踉蹌著衝了過去。
突然出現的兩人讓秦川猛地一驚,下意識地抓起了身邊一根削尖的木棍,待看清是城城和七月時,他臉上的警惕瞬間化為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如釋重負!
“城城!七月!你們……你們還活著!”秦川的聲音哽嚥了,他放下木棍,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晃了一下。
黑子也認出了主人,它發出了一聲更加響亮的、帶著委屈和欣喜的嗚咽,掙紮著想要爬過來,卻因為虛弱而無法起身,隻能拚命地搖動著它那無力的尾巴。
“黑子!”城城撲過去,小心地抱住黑子瘦弱的身體,感受著它微弱的心跳和溫熱的體溫,眼眶瞬間濕潤了。七月也跪坐在旁邊,輕輕撫摸著黑子的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們……我們被泥石流衝散了,”秦川語速很快,帶著後怕,“我被衝到了一片相對平緩的亂石灘,李叔和黑子就在我不遠處。李叔當時就昏迷了,黑子也傷得很重……我好不容易把他們拖到這裡,這裡相對隱蔽,還有一點點滲出來的山泉水……”他指了指岩壁下方一處濕潤的苔蘚。
“我們看到閃光……”七月急忙說道,同時拿出秦川的揹包和那本筆記,“我們在山脊上找到了你的包,看到了你寫的……”
秦川看著自己的揹包和筆記,眼神複雜。“那光……不是我發的。”他搖了搖頭,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也看到了,就在那邊——”他指向山穀更深處,那裡被更濃的霧氣籠罩著,“那光很怪,不像是人為的訊號……而且,有時候,我會聽到一些……彆的聲音。”
“什麼聲音?”城城追問。
秦川猶豫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像是……很多人在低聲說話,又像是……某種廣播裡的雜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內容。但每次那閃光出現,這聲音好像就會清晰一點……”
這個描述讓城城和七月背後升起一股寒意。這詭異的山穀,似乎遠不止有變異的生物和險峻的地形。
重逢的喜悅迅速被更深的憂慮衝淡。他們雖然奇跡般地彙合了,但李建國生命垂危,黑子虛弱不堪,所有人都精疲力儘。而前方,那神秘的閃光和詭異的聲音,以及秦川筆記中提到的“它們”和“收集”,都預示著更大的危機。
城城看著昏迷的李建國,又看了看虛弱但眼神依舊忠誠的黑子,最後目光與秦川、七月交彙。
他們暫時團聚了,但困境遠未結束。如何救治李建國?如何帶著重傷員和虛弱的黑子離開這死亡山穀?那深處的閃光和聲音,是必須探尋的線索,還是應該遠離的災禍?
所有的答案,都隱藏在前方那片更加濃重、更加詭異的迷霧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