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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筆錄 第90章 蘇婉與骨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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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蘇婉與骨哨真相

岩縫深處傳來的骨哨聲,如同一條無形無質卻又切實存在的絲線,在潮濕的空氣中震顫,帶著某種古老的詛咒般的力量,緊緊纏繞著城城的心臟。每一次哨音的起伏都像在拉扯他的神經,一半是通往未知的指引,散發著微弱卻誘人的希望之光;一半是踏入陷阱的致命誘惑,暗藏著粉身碎骨的危機。他死死握緊手中那枚從探險隊遺骸旁取得的骨哨,觸感冰涼滑膩,彷彿還帶著死者最後的體溫。粗糙的骨質紋理在掌心留下清晰的印記,那些細微的凹凸不平處似乎還殘留著已逝者無聲的低語,硌得他心生寒意。

心臟在胸腔裡失了節奏般狂跳,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回響。在這死寂的穀底,這心跳聲顯得格外響亮,幾乎要掩蓋其他一切聲響。他強迫自己放緩呼吸,卻仍能感受到肺部因緊張而傳來的輕微刺痛。更深處吹響骨哨的,究竟是什麼?是盤踞在此的、更加可怖的異變怪物,用它詭異的方式引誘獵物?還是......像他一樣,在這地獄邊緣掙紮求生的落難者?是敵是友?這個判斷關乎生死,一念之差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汗水沿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衣領上,留下深色的印記。他能感覺到後背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麵板上,帶來一陣陣寒意。握著骨哨的手微微顫抖,他不得不加大力道,直到指節泛白,才勉強穩住。

就在他心念電轉,進退維穀之際,那尖銳刺耳、彷彿能鑽透顱骨的哨音,陡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頻率明顯降低了些許,不再是那種能引發生理不適的、彷彿要撕裂耳膜的尖銳高頻,而是變得......更加低沉,甚至帶上了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韻律感。那起伏的節奏,斷斷續續,忽長忽短,不再雜亂無章,反而隱隱符合某種古老的、類似某種失傳語言或特定訊號的節拍,像是在笨拙地嘗試著溝通。這變化太過突兀,與之前那純粹的、充滿惡意的聲響截然不同,就像是一個暴躁的野獸突然收斂了利爪,試圖用更溫和的方式表達什麼。

緊接著,就在城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驚疑不定時,那變得富有韻律的哨音,毫無預兆地,徹底停了。

絕對的寂靜,如同沉重的幕布驟然落下,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這寂靜如此純粹,以至於之前被哨聲掩蓋的、岩縫深處細微的滴水聲,以及他自己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一下下敲擊著他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聲音,聽到牙齒不自覺打顫的輕微響動。這死寂,比持續的哨聲更讓人心慌,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隱藏著更深的未知。

就在這片幾乎要讓人發瘋的寧靜中,一個聲音,一個清晰無比、帶著些許疲憊和沙啞,但確確實實是屬於人類女性的聲音,從岩縫更深處的黑暗中傳來,如同利劍般劈開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外麵的朋友,既然找到了這裡,何必止步不前?我們......沒有惡意。

聲音很年輕!清脆,甚至帶著點未脫的稚氣,儘管充滿了疲憊,像是許久未曾與人交談,語調有些生澀。而且,她說的是清晰的、帶著某種難以分辨的、輕微地方口音的普通話!

城城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血液似乎一瞬間衝上了頭頂,又猛地回落,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巨震之下,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濕的岩壁上,激起一片細碎的塵土和滑落的苔蘚。不是怪物?!是人?!活生生的人?!在這地獄般的穀底深處,除了他和黑子,除了那些早已化作白骨的探險隊員,竟然還有其他的、能夠正常交流的活人?!這個認知幾乎顛覆了他對這片死亡之地的所有想象。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警惕。會不會是陷阱?模仿人聲的怪物?他在兵站和地下河見過的那些扭曲造物,早已打破了他對的認知界限。或者......是比怪物更危險的、心懷叵測的倖存者?在這絕境中,為了生存,人性還能剩下多少?他緊緊攥住了手中那根作為唯一武器的、結實的木棍,粗糙的木質紋理摩擦著掌心,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手臂的肌肉繃緊如鐵。他深吸了一口帶著黴味、土腥氣和未知危險的冰冷空氣,那氣息刺痛了他的肺葉,冰涼的感覺沿著氣管向下蔓延,卻也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清晰了一些。最終,強烈的好奇心、對資訊的渴望,以及那一絲可能帶來的微弱希望,像黑暗中搖曳的燭火,吸引著他,壓倒了他本能想要逃離的恐懼。他決定麵對。

他沿著那道愈發幽深、彷彿通往地心腸道的岩縫,將木棍橫在身前,腳步放得極輕,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怕驚動沉睡的遠古巨獸,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內探索。岩縫蜿蜒向下,坡度雖然不算陡峭,但腳下的岩石濕滑異常,布滿了滑膩的苔蘚,好幾次他都差點失足。光線幾乎完全消失了,隻有從他身後洞口透進來的、微弱得可憐的天光,像垂死者的最後一絲氣息,勉強勾勒出岩壁扭曲猙獰的輪廓,前方則是濃得化不開的、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和聲音的黑暗。他隻能依靠觸覺和聽覺,像盲人一樣,用手扶著冰冷粗糙的岩壁,一點點向前挪動。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絕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撞擊著他的耳膜。

走了約莫兩三分鐘,卻感覺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就在他感覺黑暗幾乎要將自己徹底吞噬,孤獨和恐懼如同潮水般快要淹沒理智時,前方,在那深邃的黑暗儘頭,突然出現了一點微弱的、跳動的光芒!

那光芒是橙紅色的,溫暖而穩定,像一顆在無儘黑夜中突然出現的星辰,與這陰冷死寂的環境格格不入——是火光!

城城的心跳得更快了,血液流動加速,帶來一絲暖意,卻也加劇了那份忐忑。他屏住呼吸,連吞嚥口水的動作都刻意放輕,更加謹慎地靠近,幾乎是一寸寸地移動。隨著距離拉近,那火光逐漸擴大,由一個小點變成一片晃動的光暈,照亮了一個更加寬敞些的洞窟輪廓。空氣中開始彌漫開一絲極淡的、燃燒枯枝特有的煙火氣,在這充滿腐敗氣息的環境裡,竟讓人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

他終於看清了裡麵的情形。

洞窟約有半個籃球場大小,比外麵那個埋骨的石窟要規整一些,穹頂較高,避免了壓抑感。洞中央,燃著一小堆篝火,幾根粗細不一的枯枝搭成錐形,火焰不大,卻頑強地跳動著,不時爆出一兩顆細小的火星,發出輕微的聲,驅散了洞窟內大部分的寒意和黑暗,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搖曳晃動的、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彷彿有無形的巨獸在隨光起舞。火堆旁,坐著兩個人。

靠近城城方向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身形瘦小,蜷縮著坐在一塊扁平的岩石上,穿著一身與現代風格格格不入、洗得發白甚至打著幾塊深色補丁的粗布衣褲,樣式古老,像是從某個被遺忘的年代走出來的。她麵容清秀,五官精緻,但臉色是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缺乏營養的蒼白,近乎透明,隱約可見麵板下青色的細小血管。嘴唇也有些乾裂,起了皮。眉眼間帶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深深的疲憊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懼,像是受驚的小鹿,警惕地打量著外來者。而她手中,正緊緊握著一枚東西——一枚與城城手中那枚幾乎一模一樣的、由某種蒼白骨質打磨鑽孔製成的哨子!她的指節也因為用力而發白,彷彿那骨哨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坐在她身後稍遠些、身體大半隱沒在篝火光芒未能完全照亮的陰影處的,是一位老婦人。她頭發已經完全花白,在腦後挽著一個稀疏而整潔的發髻,用一根削尖的細木棍固定著。臉上布滿瞭如同乾涸河床般深刻密集的皺紋,每一道都彷彿刻滿了故事,記錄著歲月的滄桑與磨難。她穿著一身同樣洗得發白、款式極為陳舊的深色衣褲,身形佝僂,瘦削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靜靜地坐在那裡,像一尊曆經風雨侵蝕的石雕。然而,與她那蒼老衰弱軀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此刻正看向城城的眼睛——異常清澈、銳利,不見絲毫渾濁,如同曆經風霜、洞察世事的鷹隼,帶著一種彷彿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的洞察力,讓城城瞬間感到無所遁形,所有的偽裝和警惕在這目光下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你們是?城城停在洞口光線與黑暗的交界處,不敢再貿然前進,身體依舊保持著隨時可以後退或防禦的姿態,重心微微後傾。他警惕地看著篝火旁的兩人,目光尤其死死盯在年輕女孩手中那枚與自己懷中如出一轍的骨哨上,聲音因為緊張、長時間的缺水和嘶喊而顯得異常乾澀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

我叫小雅,年輕女孩抬起頭,看向城城,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小動物般的緊張,她聲音清脆,但同樣帶著沙啞和些許怯生生開口道,這是我奶奶,蘇婉。她說著,側身指了指身後陰影中的那位老婦人,動作間帶著依賴和信任。

蘇婉?!

這個名字如同一聲驚雷,帶著巨大的能量,在城城早已被各種資訊塞滿、疲憊不堪的腦海中轟然炸響!碎片化的記憶瞬間拚接,畫麵閃回——陰森破敗的兵站!那間布滿灰塵、蛛網密佈的檔案室!那份泛黃脆弱、字跡卻依然清晰可辨的、記錄著絕密資訊的檔案!上麵清晰地寫著,植物學家,蘇婉,因反對鬼蘭計劃的極端研究方向而被......處理掉!她竟然沒有死?!不僅活著,而且就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穀底?!活了多久?幾十年?!在這暗無天日、危機四伏的地方,她是如何生存下來的?還有這個叫小雅的女孩......

巨大的震驚讓城城一時間失去了語言能力,隻是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位緩緩從陰影中站起身的老婦人。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幾乎停滯,所有的推測和想象在這一刻都被徹底推翻。

蘇婉的動作有些蹣跚,似乎腿腳不便,但她站起身時,那股曆經歲月磨難沉澱下來的、內斂而堅韌的氣勢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充滿了整個洞窟。她拄著一根看似隨手撿來的、卻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樹枝作為柺杖,一步步走到篝火光芒能完全照到的地方,腳步雖慢,卻異常穩定。她的目光平靜如水,卻又帶著沉重的、彷彿能壓垮人心的力量,深深地注視著城城,彷彿在審視他的靈魂,也在確認他的來意:孩子,不用怕。我們和你一樣,都是被困在這裡的可憐人。也是......的受害者,和反抗者。她的聲音低沉而滄桑,帶著一種獨特的、能夠安撫人心的韻律,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真實感,每一個字都彷彿有著千鈞重量。

她的目光隨後落在了城城因為緊張而依舊緊緊攥在手中、暴露在火光下的那枚骨哨上,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對往昔崢嶸歲月的追憶,有對逝去同伴的深沉悲憫,更有一種深沉的、無可奈何的哀傷,彷彿那骨哨承載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你找到了的遺物。

他們......是外麵石窟裡的那支探險隊?城城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驚中找回聲音,喉嚨發緊,艱難地吐出問句,聲音依舊沙啞。

蘇婉緩緩點了點頭,動作緩慢而鄭重。火光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跳躍,明暗交錯,映照出更深的溝壑,彷彿每一道皺紋裡都藏著一個秘密。幾十年前,他們為了尋找傳說中的奇異植物墜入此地。我們發現了他們,但為時已晚,穀底的某些......東西,已經要了他們的命。她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帶著一種緬懷的痛楚,指向城城手中的骨哨,又看了看小雅緊緊握著的那個,這骨哨,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是用他們其中一人的腿骨製成的。

儘管心中已有最壞的猜測,但當這殘酷的真相被如此直白、平靜地證實,城城還是感到一股強烈的、生理性的惡寒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席捲全身,汗毛倒豎!胃部劇烈地抽搐起來,一陣酸液湧上喉頭,他差點下意識地將手中那枚冰涼滑膩的骨哨像燙手山芋般狠狠扔掉。人腿骨?!他一路聽到的、甚至因此流了鼻血的詭異哨聲,竟然是用遇難同胞的腿骨製成的?!這簡直......喪心病狂!超越了他能接受的倫理底線!他感覺手中的骨哨此刻變得無比沉重,無比滾燙,幾乎要灼傷他的麵板。

為什麼......他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幾乎無法成調,充滿了難以理解和接受的駭然,眼神裡充滿了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排斥。

為了生存,也是為了警告。蘇婉的語氣依舊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看透了生死、在絕境中掙紮求存數十載磨礪出的堅韌與無奈,是一種被環境逼迫到極致後做出的殘酷選擇。這穀底不隻有我們。還有一些......因為長期接觸孢子而發生更深層、更徹底異變的怪物。它們聽覺敏銳,但對這種由特定人骨製成、以特定頻率吹響的聲音極其厭惡,甚至會被乾擾、驅離。這哨聲,是我們祖孫倆在這絕地裡,能保護自己、驅趕那些怪物的唯一手段。她的解釋簡單直接,卻透著一股血淋淋的生存智慧。

城城猛然回想起之前兩次聽到尖銳哨聲時,那突如其來的劇烈頭痛、眩暈以及不受控製湧出的鼻血,原來那並非幻覺或巧合!是這骨哨特殊頻率與人體產生的共振!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蘇婉似乎擁有一種能洞察人心的能力,她看穿了城城臉上閃過的後怕、明悟以及那一絲未能完全掩飾的驚懼,進一步解釋道:你聽到的尖銳頻率,是我們經過無數次嘗試和犧牲後,發現能最快、最有效驅趕附近怪物的訊號。那種特殊的頻率會對未經長期適應和訓練的人體造成一些強烈的不適,比如引發鼻腔內脆弱毛細血管的共振破裂。抱歉,為了自保,我們不得不如此。她說著,目光慈愛又帶著心疼地看了一眼身旁緊緊依偎著她的孫女小雅,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小雅從小在這裡長大,身體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頻率,雖然依舊會不舒服,但不會像你這樣出現流血的症狀。

從小在這裡長大?城城再次被震撼,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名叫小雅的女孩。在這暗無天日、危機四伏的穀底長大?這意味著什麼?她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她的童年是在怎樣的環境和恐懼中度過的?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城城心頭,有同情,有震驚,更有一種深切的、為她感到的悲哀。他無法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蘇婉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承載了太多沉重的過往,彷彿將洞窟內的空氣都壓得更加凝滯。她示意城城在火堆旁一塊相對平整、被磨得光滑的石頭上坐下:孩子,你既然能找到這裡,想必也是從上麵那個地獄般的兵站逃出來的吧?看來,的噩夢,還在繼續,並且波及到了新的無辜者......她的眼神變得悠遠而凝重,彷彿穿透了岩壁,看到了更久遠、更黑暗的過去。坐下吧,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關於的起源和真相,關於這個山穀隱藏的秘密,關於......離開這裡的可能,都告訴你。

篝火依舊在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映照著蘇婉蒼老而堅毅無比的臉龐,每一道皺紋都在光影中訴說著不屈的故事;也照亮了城城眼中那混合著尚未完全平息的恐懼、驟然升騰的希望和極度渴望答案的灼熱光芒。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被死亡和詭異籠罩的深淵之底,在這微弱卻溫暖的火光庇護下,城城終於遇到了知曉內情的,一段被塵封了數十年、關乎無數人命運與這片土地恐怖根源的真相,即將伴隨著這篝火的溫暖與光亮,被緩緩揭開神秘而驚悚的一角。他慢慢坐下,將木棍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了傾聽的姿態。洞窟外,穀底的風聲嗚咽,彷彿無數亡靈在哭泣,而洞窟內,一場關乎過去與未來的對話,即將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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