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隻一分 偶遇

    偶遇

不是所有孩子都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是被領養的。安群若在長大到明白“安”姓和“節”姓是不同的姓氏之前，即便每年都會和節明樂一道去祭念節父節母，也從未真正意識到，節明樂不屬於安家。

但節明樂卻對這一切一清二楚。

就像每個人稱讚的那樣，天之驕子的記憶力必然也遠勝於常人。節明樂甚至清晰的記得家裡出事的那一天發生過什麼。

他記得鮮血淋漓的，混亂不堪的，數不清的大人在爭吵，為了遺產、為了金錢，還有少部分的時候會提起他的去留。

他記得某個親戚說，如果負責了養育他，就應該拿更多的財產。他們說他有繼承權，但他實在太小太小，法律上劃分給他的財產在此後的幾年裡輕而易舉地被侵吞。

但那時的節明樂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隻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比許多同齡的孩子更早學會走路。在無數個哭泣過的分秒之後尚算平靜的某刻，沒有大人理會的小孩子獨自沿著醫院的走廊玩著，陰差陽錯。

是的，就隻是陰差陽錯。小節明樂遠遠看到了自己想吃的糖。他跟著糖的方向走，看到女人將一個孩子放在病床上。

那孩子長得和節明樂差不多大，一雙手握著糖塊的樣子看上去非常笨拙。他安靜地躺著，許多個穿白衣的大人圍繞著他，將他送入一個圓弧形的“洞”中。

那孩子就像是沒有反應一樣，若非眼球滴溜溜轉著，節明樂會覺得那就是個玩具娃娃。因為他不哭不鬨，又長得格外精緻。

或許他就是這樣想的，以至於後來女人和白衣聚在一側說話時，他才會走過去，奪走那孩子的糖。

被奪走糖的孩子呆呆地，舌頭還在下意識地蠕張著，模仿這舔舐糖塊的動作，視線卻直勾勾地盯著節明樂……舔著的糖。

節明樂盯著看了一會就躲走了。直到女人走過來，那呆滯的孩子才委屈地哼鬨起來，節明樂看到女人哄著他，又拆開一塊嶄新的糖。

手裡的糖瞬間就不美味了。節明樂委屈起來。不是他手裡的糖不甜，是那家夥的糖比他的更大。

他以前吃過更大的糖，想到這些，他立刻回去找那些自己認識的大人。

“嬸嬸，有糖嗎？”

“……你以為咱爹媽是誰贍養的？……樂樂，先去彆處玩哈……要不是我天天管著他們，你們能這麼享福？”

“舅舅，我想吃糖。”

“那送養老院的事是你提的，這錢和人可都是我找的……樂樂你先出去……就你那一個月給的錢有沒有你工資的10？摳門……”

節明樂咬著的糖在推搡中掉了。他撿起來想繼續吃，被女人拍掉，哄著送出去。節明樂這才知道女人和自己的父母是朋友，但他對此並沒有什麼概念，隻是被女人手裡的糖哄著，進到了另一個更安靜的病房裡。

這病房窗明幾淨，裝置也都擺放得裡病床很遠，他先前看過的那個娃娃躺在上麵。這會那家夥不再吃糖了，改為喝奶粉。但他似乎已經喝得煩了，奶瓶被他隨意地晃著，一雙黑眼睛慢悠悠地望了過來。

節明樂已經到了可以斷奶的年紀，先前他的家庭在嘗試給他斷奶，但這幾天因為忙，那些大人隻是隨意給他喂些奶粉，於是他對奶粉的依賴症又恢複了。

空氣中的奶香勾得他饑餓。小孩肆無忌憚地湊上去，抓住奶瓶就喝了起來。而小孩喝飽了就困，他喝著喝著就決定滿足，乾脆撐著身體爬上床，也鑽進對方的被窩。

床上的精緻娃娃並不很歡迎他。起初試著推開過，似乎也發出過幾聲不滿的哭鬨。但因為女人不在，又完全推不掉身邊這個人，隻好漸漸安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當時正是冬天，節明樂的體溫讓被窩不那麼冷寒，又或許是兩人都實在太困，等節明樂再被吵醒時，他已經抱著那個娃娃睡了好一會兒了。

他聽到女人喚著“安群若”，吵醒的卻是自己。女人見他醒了，目光猶豫許久，突然下定了決心。

他不知道女人是怎麼跟節家那群人說的，但自那以後，節明樂就和那些人徹底斷了聯係，一直守在有安群若的地方。

……所以，如果問節明樂是怎麼進安家的，節明樂會說是巧合。

但若是安群若問這句話，節明樂會說：

是和安群若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