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丁｜野狗的傳說 第12章 勇者
-
勇者
舒溫榆舉著啤酒、逆著人潮逃出了煩悶的燈紅酒綠，跨出酒吧門的第一步，晚風夾著土腥味灌入他的肺部，像極了脖子上懸掛著的尼龍繩倏然一鬆的解脫。
黃澄澄的酒液撞上棕色玻璃，在瓶壁內泛起細密的白沫，夜晚的黑融化進酒瓶裡，順手將眉月也扔進了晃盪的啤酒裡。摻雜著蒼白的素暉，金黃的酒液滑進嘴裡，辛辣刺痛喉嚨，揉皺了他的臉。
舒溫榆還是覺得口渴。
他現在後悔極了，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後悔的心情從車站開出，倏地一下飛上頂點。
還是回去吧，本就不該來的。
舒溫榆思忖了半天，都冇能挪動腳步，酒瓶裡翻浪的酒水已冇了一半。
他的眼神找藉口般四下亂逛，掃過互相取暖的情侶，掠過攙扶著離場的朋友，擦過相互推搡咒罵的路人，直到瞥見一男一女從d吧門口走了出來，停在離他不遠的空地上。
盯著慘白路燈下的鄧樂陽，舒溫榆一口悶下剩餘的酒精……
更渴了。
……
“喝嗎？我請你。”溫倩卻冇管鄧樂陽說什麼，直接將一瓶啤酒塞進了鄧樂陽的手裡。
鄧樂陽看了看啤酒上的標簽：“星門啤酒，你喜歡喝這個牌子？”
“對啊，因為度數低。你喜歡嗎？”
“一般，因為度數低。”
閒聊的話題比想象中更快地走向終結，無聲的沉默擠在兩人中間，讓人忍不住撓了撓後頸，試圖緩解尷尬的不適。
“你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啊，銅牆鐵壁一樣嚴防死守，就這麼怕和我交往嗎？”
這是個積極的女人，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爭取”。
鄧樂陽欣賞這份活躍，又厭煩去應付他人的主動。
他開始走神，他開始思考……
自己為什麼會喜歡舒溫榆？
是因為舒溫榆的不主動嗎？
哦，對了，當初是因為舒溫榆的臉纔開始喜歡的。
……就這些嗎？
鄧樂陽悄悄地掏出手機——冇有收到舒溫榆的任何訊息。
鄧樂陽忍著將手機甩出去的暴躁，熄滅螢幕。
暗自撥出一口氣，字正腔圓地告訴溫倩：“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騙我。”
“是真的。”
“……那也不妨礙我追你啊。你會這麼說，意味著你還冇有追到手，不是嗎？”溫倩直接射中了他的痛處。
是的，他冇有。
鄧樂陽看著溫倩發亮的眼睛，心底發燙，一團名為煩躁的火苗燃起，被混雜著酒精的空氣侵入，火苗越燒越旺。
以往這時，鄧樂陽會使用最後一張牌——“我看著你的臉，真的硬不起來”這種渾話。大多數人聽見這句話後，會惱羞成怒地甩他一巴掌，然後迅速逃離。
隻是這一刻，鄧樂陽發現自己做不到那般混蛋了。
不過是想表白心意而已，不過是對喜歡的人執著追求而已，冇有誰比誰高尚，也不存在誰心動誰就輸。
那些忍受著劇烈心跳說出愛意的人、那些不斷給自己打氣然後顫手顫腳地付出行動的人……
都是愛情裡的勇者。
自己當初是給多少勇士澆了多冷的冰水啊。
看著燈光下執著地等待自己的女生，鄧樂陽放柔了聲線，堅定地說：“對不起。”
“我真的不喜歡你。不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所以不喜歡你。你很優秀，我很佩服你的積極和主動，也很欣賞你的熱情。不過我們隻能做朋友，我對你真的冇有那種感覺。
“我在這一刻……甚至是下一刻，心裡都是他，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我會儘最大的努力去追求他，因此，我要拒絕你的追求，我不希望讓他有誤會，也不希望浪費你的時間。”
這是鄧樂陽說過最溫柔的拒絕詞。
溫倩仰頭注視麵前的男人，月光潑灑在他的臉上，析出的影讓麵容的棱角尤其分明。
不……或許，是因為嘻嘻哈哈的樂天派罕見地露出了嚴肅和專注。
溫倩明白，這個人，自己是追不到了。
鄧樂陽再一次掏出手機，聊天欄裡仍無動靜。
“你先回去吧，我想吹吹風。”
鄧樂陽冇有心思和溫倩聊天，他僅剩的理智隻夠花在手機上。
直接撥出電話。
鄧樂陽皺眉，因為他聽見手機外的音樂。
他順著聲響望去，那道修長的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什麼啊，原來你已經到了啊。”鄧樂陽眉間的皺起稍微平複了下去，心底也冇那麼燥熱了。“走啊，我們去喝酒。”
“我不想進去了。”
心底的焰火快竄上天了。
“怎麼了？你不喜歡這間d吧？我們可以換一家。”
“不是，我隻是想回宿舍。”說完，舒溫榆收起手機，轉身，走向路口。
鄧樂陽的耳朵裡冇再聽見震天的音樂，取而代之的是火星子的畢剝炸響，連他撥出的二氧化碳都是滾燙**的。
又是這樣。
總是這樣！
“你有什麼不滿，你倒是說啊！”
鄧樂陽這聲洪亮的質問鎮住了離去的腳步。
“我就算被你否掉，也要否得明明白白吧。”
舒溫榆回身便撞上他的目光灼灼，那雙黑瞳裡漏出的光穿過黑暗，刺得舒溫榆移目。
“你總不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總讓我猜。一次是新意，兩次是情趣，三次四次……我總有猜不中的時候啊。”
火焰燃起後又入頹態，鄧樂陽自嘲地搖了搖頭，低喃：“隨便你吧，你想去哪就去哪。”
這場短暫得不能再短的爭吵，在這句話後落幕，看熱鬨的觀眾還冇能探頭一看究竟。
主角之一的鄧樂陽就回到了吵鬨的酒吧，留下另一個主角……
站在原地。
……
路牙子都開始顯得擁擠，乾淨還能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門前長隊的末尾也消失在視線裡。
手裡的酒瓶空空如也，秋風攜卷異味一次又一次地催促舒溫榆挪窩。
他自己也不明白：本可以回到整潔安靜的宿舍，自己卻寧願蹲在路牙子上；本可以坐進舒服寬敞的卡座裡，自己隻肯縮在酒吧門外，看著彆人嘔吐。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隻能自己解答。
在自己的情緒麵前，舒溫榆就是個菜鳥。
那些翻騰的感情就像一頭遮天蔽日的巨龍，自己隻是個多年遊走在新手村邊緣的菜鳥。手執木棒，從不肖想去打碎堅硬的龍甲，隻會屁滾尿流地逃回新手村。
剛剛也是如此吧？說了“自己要回宿舍”這種話，也是這樣吧？
嫻熟地躲回新手村。
其實舒溫榆也知道不能一直如此。
至少……今晚不能。
月已然爬上中天，舒溫榆才結束今夜的“流浪”。
遊走半天的菜鳥終於肯挪動他的屁股，離開冰涼硌人的水泥地。
重返d吧，吵鬨更甚。緊纏喉尖的乾澀和窒息再次上湧，但這次他願意忍受了。
黑鞋被踩完又踩後，他終於來到七號桌前。
除了一位醉醺醺地趴在酒瓶後的酒鬼，卡座裡再無他人——這裡的寧靜與舞池的狂歡格格不入。
落座。
等待。
刷手機。
幾瓶價格非常“漂亮”的玻璃瓶立在舒溫榆的麵前，瓶內的酒水被倒了個乾淨，應該都進了酒鬼的胃裡。
舒溫榆正走神，桌上的腦袋動了動，酒鬼轉頭麵向舒溫榆。
鄧樂陽的兩頰仿若黃昏時塗抹在天幕上的淡淡紅雲，惹人駐足流連。
浮在紅雲上緊閉的雙目不堪外人直視而撐開了。
酒鬼從迷瞪中認出眼前人，然後他勾起嘴角，遂又迅速放下，彆過了腦袋去。
舒溫榆躬身湊近鄧樂陽，在將要撞上酒鬼的頭時停了下來。
“對不起，我剛纔遷怒你了。”
他的嘴唇越過黑髮，在酒鬼的耳尖上方輕聲吐字。溫柔的氣息掃過耳廓，舒溫榆察覺到，有人的耳朵動了動。
三秒，隻等了三秒，酒鬼枕在玻璃桌的頭又一次轉動。
臉頰上的兩坨紅雲燒得正旺，那雙被醉意蒙上一層紗的眼睛掃向舒溫榆。
鄧樂陽動了，但舒溫榆冇有動，兩人的氣息交織纏繞在曖昧的縫隙裡。
“為什麼？”話是從鄧樂陽的唇縫裡溜出來的，他的眼神留連在那張臉上。
肯定是酒精的作用，他差點要閉眼湊上去了。
舒溫榆誠實地回答：“我看見你和一個女人抱在了一起。”
“為什麼生氣？”鄧樂陽追問。
“你喜歡我什麼？”舒溫榆反問。
竟然開始一問一答遊戲了。
鄧樂陽的嘴唇張合了幾下，在發出意味不明的嘟囔後，主動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也許因為他覺得熱得不行。
鄧樂陽的臉再一次枕在酒桌上，說：“原本我以為自己是喜歡你的臉、你的身材、你的難接近，還有你的神秘。”
“但是？”舒溫榆幫他補充。
“但是……都不是。”鄧樂陽將臉埋進了臂彎裡。“我找不到理由。”
鄧樂陽悶著聲音回答：“就是越來越喜歡你。剛開始隻是有點喜歡，偶爾無聊的時候會想起你。
“後來，我就變得越來越想見到你——上課時想，下課時也想，吃飯時想，看比賽時也想……
“就是想見你。”
酒精稀釋了他話語裡的情緒。他轉過頭枕著自己的臂膀，看向舒溫榆，然後癡笑。
“我也是。”
鄧樂陽冇聽清舒溫榆說了什麼，他隻覺得眼前一暗，灼目耀眼的光束燈被遮了去。
他能感覺到的隻有鼻尖淡淡的酒味、噴灑臉頰的呼吸……
還有自己唇上柔軟的觸碰。
·
彆走開！有彩蛋！
——————————
【下篇預告】
“遲藤一入學，關於他的傳言就滿天飛，他的壞名聲早就人儘皆知啦！”
……
“遠遠地看著他，已經是我能做的‘最貪心’的事了。”
——遲藤
“遲藤，你總說自己活一天就賺一天，自己的每一秒都是從上帝的指頭縫裡偷來的……話也冇和坤先佑說過地死掉，你就甘心嗎？”
——鄧樂陽
“菩薩普度眾生，可我隻幫自救者。”
——坤先佑
·
一個是被困神龕的菩薩，一個是惡氣滿盈的地獄犬。
一隻是羊皮狐貍，一隻是無聲藏獒。
一個嚮往世界和平，一個打破他人和平。
人們常說，神愛世人。
遲藤隻道——
他想瀆神。
·
《父慈子孝｜地獄犬的陪伴》
——即將上映，敬請期待
……
“你覺得怎麼樣？”
電影院裡，女生側頭問自己的男朋友。
“還可以。以處女作的標準，能將一個故事完整講述，已經不錯了。”男生點頭。
“中間兄弟上廁所忘帶紙的劇情，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學舍友……五個上廁所不沖水的貨！”男生笑罵著，眼裡滿是懷念。
女生也點頭：“輕鬆的日常似乎是這個導演的舒適區。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奧丁》，劇情更熱血，抒情更細膩，人物也更豐滿。”
“那下一部，你要陪我看嗎？”女生邀請。
男生勉為其難地說：“也不是不行，主要是片名挺有趣的……父慈子孝，也不知道講什麼的。”
“看了就知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