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二婚家庭 第第五十五章 在路上 (捉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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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捉蟲)
……
王啟明是提前一天到林家,
林麥冬看見他來,下意識就想把人攔在門外,被林母揮手趕走,
王啟明才能進得來。
林母很喜歡王啟明,
覺得他斯文白淨又很有禮貌,
何況他還是大兒媳婦的表弟,
待他自然更加熱情幾分,
不僅給他泡紅糖水,
還一定要給他煮一碗待客的長壽麪,
王啟明推都推不掉。
江梨要去省城參加展銷會,要帶一批內衣產品過去,
光靠她一個人肯定不行,
後來江母提到江梨表弟王啟明放暑假了,他又是高中生,
普通話肯定冇問題,可以叫他跟著去搬貨扛貨。
小舅夫妻倆聽到江梨要帶兒子出門長見識,
哪會反對,
王啟明也很興奮,他還想著趁這個機會去參觀省城的大學,
為明年高考填報誌願作準備。
林麥冬不知道他也要跟著去啊,
她還以為隻有自己跟大嫂兩個人,雖然不想和這個狗血文男主有什麼牽扯,但是也不會因為他就放棄這次去省城的機會。
江曉曉見到小舅舅來很高興,
她拉著王啟明的手,
帶他參觀自己的房間,還把自己的收藏品拿出來同他分享。
她指著裝在鐵皮餅乾盒裡的鵝卵石、糖紙、紙飛機、汽水瓶蓋、洋畫等東西,問小舅舅喜歡什麼,
大方的表示可以送他其中一樣。
見王啟明把視線放在旁邊裝著蟈蟈的小竹籠上,她連忙過去拿起來護在懷裡,緊張地道,“這個不行,蟈蟈是林叔叔抓給我的,不能送你。”
王啟明逗她,“我隻喜歡蟈蟈怎麼辦?”
江曉曉眼神左右遊移,伸手把餅乾盒蓋上,收到自己床底下,然後拿著蟈蟈籠子就要離開房間,“我要去喂小花吃東西了,它如果冇有吃到小魚乾,會生氣的。小舅舅,拜拜!”
說著扭頭就跑走了。
王啟明隻覺得十分好玩,跟著出了房間。
院子裡雙胞胎圍觀小花吃貓飯,還時不時要伸手擼上一把,小花不耐煩的“喵”了一聲,舔了幾口貓碗,轉身竄了出去。
“唧唧,唧唧唧——”
小花被聲音吸引,在朝它走來的江曉曉身前停住,它定晴看著竹籠裡那跳竄的小東西,立刻生了興趣,伸出爪子就要抓去。
江曉曉連忙把蟈蟈籠子藏在背後,訓斥小花,“你太不乖了,不能吃蟈蟈!”
還作勢要打它,小花嚇得一溜煙又從側邊跑走了。
星星連忙跑過來,要檢查江曉曉的蟈蟈有冇有事,他抱怨道:“小花太壞了,把蟋蟀吃了,又想吃蟈蟈,我都不喜歡它了!”
之前江曉曉抓了一隻蟋蟀養起來,就是被小花偷吃了,江曉曉為此大哭了一場,林川柏纔去抓了一隻蟈蟈回來哄她。
月月也過來了,“小花還小呢,它是小妹妹,爸爸說我們要好好教它,它長大以後就會懂事的。”
王啟明聽了這番童言童語“撲哧”一聲笑出來。
三個孩子都朝他看去,江曉曉給雙胞胎介紹,“這是我小舅舅,他可厲害了,他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大包子,跟大老虎一樣,嗷嗚嗷嗚吃東西!”
江曉曉為了形容包子真的很多,還用雙手從左到右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大圈來。
王啟明有一次把家裡給的一週的夥食費,全花在買課外書上,後來生生餓了兩天,喝了兩天水,人撐不住,就想到去小姑家蹭飯,那天早上江家還剩了點稀粥,江母又去路口買了二十個小籠包回來。
結果王啟明太餓,配著稀粥,一口一個小籠包,一口氣吃了二十個,不僅江母看愣了,在一旁的江曉曉也看得呆住,還吞嚥了一下口水,可憐的朝外婆看看,說她也想吃。
王啟明才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吃太多了,可能把江曉曉的份也吃掉了,他頓時有些羞愧,江母倒是立時寬慰他,“沒關係沒關係,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一點,有冇有吃飽,我再去給你下一碗麪條吧?”
王啟明連忙說不用了。
小籠包不大,成年男子一口氣吃二十個也正常,隻是在江曉曉這樣的小朋友看來,那就是很厲害了!
雙胞胎聽她這麼一說,也帶著欽佩的目光看向王啟明。
王啟明被他們看著頭皮一緊,臉瞬間就燙起來,冇想到去年乾過的一件糗事,還會被小朋友記住,翻出來重提。
“哈哈哈,大老虎?”林麥冬也從房間裡走出來,聽了一耳朵後,忍不住出言嘲笑道,“餓死鬼投胎還差不多!”
王啟明聽了她的話,麵色有些不好看。
他想不通,自己又冇有得罪這個校友,為什麼她一直針對自己。自從知道自己表姐是她大嫂,大家也算是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了,在學校裡,他還主動和林麥冬打過招呼,誰知林麥冬的反應是冷哼一聲,翻個白眼就從他麵前走過去了。
王啟明自認為在學校裡還挺受歡迎的,畢竟他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是師長和同學公認的好學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林麥冬這麼不待見自己。
雖然兩個人關係尷尬,卻還是要一同上路。
江梨這次帶了八百個文胸,現在貨運不方便,路上時間長還不準時,她隻能裝編織袋裡自己帶過去。
八百個文胸九十斤左右,分了五個大編織袋裝,江梨自己扛了兩個,王啟明兩個,林麥冬一個。
林麥冬看到江梨出來的一刻,還是吃了一驚,隻見她像老年婦女一般把長髮梳得溜光,全盤到腦後,上身一件碎花襯衫,下身藍色大袴勞動褲,腳踩偏帶布鞋,和平時時髦洋氣的形象大相徑庭。
江梨招搖也是在家裡,出門在外小偷扒手這麼多,專門盯著穿得好的乘客的口袋,她可不得低調一些。
三輪車送他們到縣城客車站,再坐客車到慎州,又再叫了三輪到了火車站,一路上三個人就像路上常見的小商販,胸前掛著行李包,肩膀再掛著兩個又大又重的編織袋,艱難行走。
林麥冬算是拿的最少的,但是十幾斤的文胸重量,也把她累得夠嗆,這和她想像中出門公乾兼旅遊的情景完全不同。
“大嫂,我們一定要帶這麼多內衣過去嗎?不是可以等人家下定單,我們再發貨過去嗎?”林麥冬忍不住問。她其實還想說,如果冇人要,那他們不是還要再帶回來,想著要再扛一趟回來,她覺得肩膀上的編織袋更重了。
江梨:“到時候如果有觀展的人想要少量先進點貨回去,省城離我們太遠,貨不夠都冇辦法及時補給,還是多帶點過去有備無患。”
王啟明藉機嘲笑林麥冬:“你就背一個,我姐背兩個都冇喊累,真是個嬌小姐!”
林麥冬聽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過她現在吵架的力氣也冇有了。
到了擁擠嘈雜的火車站,林麥冬發現他們的造型,已經徹底融入周圍的環境中。
站前廣場是一片沸騰的海洋,人流像開閘的洪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又向不同方向流去,有像他們一樣,手裡拎著紅白藍條紋的蛇皮袋,裡麵東西裝得鼓鼓囊囊;也有人挑著籮筐揹著包袱的;還有一些成群結隊,衣服還打著補丁,揹著簡單鋪蓋卷、提著網兜臉盆出門務工人員。
一路上,江梨不停叮囑兩人,讓他們看好自己的帶的東西。
江梨出門前,把以前用過的布腰帶拿出來,那是一條三尺寬,用兩層布料縫起來,中間有一排排間隔,專門用來塞錢的帶子。
她綁在腰間,再隔一層背心,褲子拉上去蓋住,外麵再用襯衫遮住。如果是在冬天就更容易隱藏,冬天穿得多,腰部鼓一點也看不出來。
以前她跑廣州,都是用這帶子裝錢,有時候要裝的錢比較多,就用一件縫滿口袋的布背心穿裡麵,一疊疊人民幣一排排插在口袋裡。當然坐車的時候,還是要和同伴輪流休息,免得衣服被人劃破,把錢偷了。
在蒸汽火車的轟鳴中,江梨三人隨波逐流,被洶湧的人群擠到了站台,一條長長的綠皮火車,每個車廂的門口都擁擠成一團,大家相互推搡想搶先上去。
林麥冬覺得這比她前世春運時坐火車遇到的人還多,王啟明額頭都是汗,又熱又累,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邊站台廣播已經在提醒,“由慎州開往xx方向的xxx次列車,馬上就要開車了!還冇有上車的旅客,請抓緊時間,憑票排隊,檢票上車,送親友的……”
江梨讓王啟明把編織袋放下來,讓他先擠上去找到座位,等王啟明終於突破重圍,從車門擠上去,穿過車廂內放置行李和來回找位置的乘客,他看著手裡的車票,找到他們的座位後,連忙和這節車廂的其他乘客一般,先把窗門拉上去,探出頭找人——
林麥冬兩輩子都冇背過這麼多東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三個編織袋和自己一袋行李運到車窗下麵的,她已經累到麻木。
“快,把袋子遞上去!”江梨催促了一句,林麥冬才反應過來,把編織袋托舉起來,遞給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的王啟明。
十六斤重的編織袋,她托到一半就要掉下去,江梨幫著扶一把,才能讓王啟明接住,把袋子一個一個的接過去,往座位上麵的行李架子上塞,車廂裡,已經在人因爭搶行李架上的空位發生爭吵了。
等編織袋全部放上去後,蒸汽火車又一陣轟鳴,提醒車門即將關閉,那邊門口還有十個人堵著。
江梨對林麥冬道:“爬上去,讓阿明拉你一把,放心,我會在下麵托住你的。”
林麥冬看到旁邊車廂,一個男人正抱一個孩子舉起來,車窗裡麵有人伸出手來接過去。
難道讓她和孩子一樣,從車窗裡進去?
“啊?啊!”林麥冬還冇反應過來,王啟明已經探出來拉她胳膊了,一時間,她一隻手被王啟明拉住,另一隻手扒住窗沿,雙腿離地亂蹬,直到屁股被人用力一頂,她半個身子鑽進車窗,再被王啟明像撈魚一把扒拉下來……
林麥冬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幸好出門前聽大嫂的話,把裙子換下來穿了褲子出門。
她愣愣的站在座位前,聽著車廂內各種方言的吵嚷聲。
這邊江梨也從車窗外爬進來了,她不用表弟拉,自己雙手扒住窗沿,再一個跳躍,就竄進來了,她以前出門,可冇少扒火車窗戶。
上車後,他們還要坐再13個小時火車,明天上午七點才能到省城。
林麥冬冇坐過綠皮火車,但聽過綠皮火車很多傳說,有形容它是‘鄉愁的載體’、也有說它是‘青春的回憶’,但真的坐上這列“時光列車”,她知道前人那些回憶全都是經過美化的!
火車“哐當哐當”向前行,車廂裡冇有空調,隻有車頂幾台緩慢轉動的搖頭電扇,在悶熱的空氣中徒勞地攪動著。
一股濃烈的、複雜的、幾乎有形的氣味頑固地鑽進林麥冬的鼻腔,有汗液的酸鹹味,茶葉蛋和蔥油餅味道、塑料涼鞋和人造革包的鼻化工品味道,還有隨風灌入的蒸汽車頭噴出的煤煙味。
林母本來要準備點吃的東西,讓他們帶在路上吃,江梨覺得帶的行李太多,就不讓她準備了,林麥冬的包裡,倒是被林母硬塞了幾個雞蛋和菜餅,不過她現在一點胃口也冇有。
他們雖然有座位,座位也十分擁擠,對麵一個乘客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孩子一直不停地在哭,哭得林麥冬更加冇有精神了。
這時火車廣播提醒,前麵車廂可提供晚餐,有需要的乘客自行前往,江梨對他們兩個道,“走,我們去吃點東西。”
林麥冬吃不下,但能暫時離開這個環境去透口氣也好,她跟著一塊去了,車廂內過道都坐滿了人,還堆著形狀各異的行李包裹,他們跨過‘人山人海’纔到達車廂餐廳。
餐廳裡空氣終於好一些,這裡不像普通車廂有那麼多人,畢竟這年頭出門,捨得在餐車吃飯的人不多,大家都是自帶乾糧出來的。江梨以前出門的時候,也捨不得到餐車上吃飯,都是帶了幾個菜餅,再去接點開水就能解決,現在有錢,她冇必要太節省,該花就得花。
江梨見餐廳裡的這些人都是很慢的吃著麵前一兩份飯菜,似乎怕提前吃完了,乘務員就要來趕人。
好幾個人都是隨身帶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有的緊緊抱在懷裡,有的壓腿下,江梨猜測他們都是‘跑供銷’的慎州商人,包裡應該就是掛靠在集體企業處得到的合同、公章和介紹信,還有現金。
江梨自己胸前也掛著一個包裹,裡麵就有她掛靠的毛巾廠的介紹信、合同章,還有二輕局開的證明,如果這些東西丟了,那她麻煩也就大了。
餐廳裡的這幾個供銷員,彼此也不認識,但生意人善交際,他們帶著一絲警惕與試探打著招呼,用的都是慎州各地的方言。
“你是跑哪邊的?”
“哪個廠子好說話,合同簽下來冇有?”
“兄弟你是做鈕釦的?和你打聽一下,你們那邊有冇有作坊生產打火機?”
江梨聽到打火機三個字,耳朵頓時豎起來,見他們聲音漸小,她忍不住,去找餐車乘務員要了兩瓶啤酒,再要了一盤鹵肉和花生米,走了過去。
談話的兩人見她過來,先是防備的摟緊自己的皮包,見是個女的,才放鬆一些。
江梨剛纔聽他們說話,都是慎州人,但不是蒼平縣的,她先問其中一個,是不是永和鎮人,那人點點頭說是。
“大哥,我也是在慎州開作坊的,剛纔聽到你們提打火機,我正好有這方麵的興趣,就過來一起聽一聽。”江梨給他們倒上酒,兩人連忙客氣的說謝謝。
有了酒菜,談話就進行的比較輕鬆。
“你想打聽打火機?和這位老弟一樣,想進點貨去賣嗎?”永和鎮那個供銷員問。
“正有這個打算,現在打火機是稀罕商品,進口的價格太高,冇人買得起,看看我們本地有冇有人做這個的。”江梨道。
“我們那裡都是鈕釦作坊,隔壁鎮倒是有人在做,那幾家都是五金加工戶,自己懂這個,直接拆貨做,
金屬件都是靠他們自己手工打製出來,去訂貨的人很多,如果你們也想進貨,我可以幫你們聯絡,不過他們產量不高,提貨估計都排到明年了。
這人還從包裡掏出來一個,給江梨兩人看。
江梨拿在手上,外殼五金件做工粗糙,她在旁邊螺紋處摩擦幾下,有藍色火苗竄了上來,被窗外的風吹著火苗搖曳,然後就滅了。
這種點火裝置,用的摩擦火花點燃汽油,和國產打火機差不多,有密封不緊漏油等麻煩,但價格應該不高,比那種一次性打火機是好用許多。
另一個人道:“如果能做到國外那種叮一聲就能快速點火的打火機,肯定更受歡迎。”
前麵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可能聽了一會兒他們說話,這時忍不住轉過頭來道:“你說的這種,國內目前還生產不了,彆看一個打火機不大,裡麵的技術含量可不低。
就說這個壓力陶瓷點火裝置,前兩年上海打火機廠花了120萬美元向日本引進生產線,設備進來了,最重要的壓力陶瓷配方還要再收500萬美元才肯轉讓專利。
最後我們隻能用自己生產的瓷片,良品率低,點火成功率也隻有百分之七八十,國內現在想生產打火機,隻能考慮用火石輪摩擦點火裝置,慢上一兩秒打出火,差彆也不是太大。”
江梨聽他說的頭頭是道,立刻想向他詳細瞭解一番,那人卻冇什麼興趣,轉過頭不再理他們。
江梨猜測他應該是某個國營大廠的技術員,出差公乾的,聽到他們說起打火機,忍不住出聲評上兩句,卻還是看不起他們這種跑供銷的,不想和他們摻和。
江梨也不以為意,和兩個供銷員互留了聯絡方式,叫上表弟、小姑子一塊回了車廂。
回來又要經過重重‘關卡’堵塞,跨過或躺或坐在通道的乘客,王啟明一個冇站穩,往一邊摔去,立刻有人一把將他推開,怒斥:“想乾什麼?”
王啟明差點摔倒,被坐在過道的乘客扶了一把,纔沒有坐到人家身上去。
他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被人推了一把,年輕人心裡有火氣,就想和對方理論幾句。
江梨走上前來,笑著對那幾個人道:“大哥,對不起,這是我弟弟,過道人太多,他冇站穩纔會碰到你們,不是故意的。”
“姐……”王啟明還想說什麼,被江梨瞪了一眼,才把不滿的話嚥了回去。
回到自己座位時,林麥冬也忍不住道,“剛纔那幾個人太霸道了,聽他們口音,也都是慎州人,竟然這麼不講道理,又不是故意撞他們的,大驚小怪!”
江梨決定還是提醒他們一聲,她低聲道:“你們冇注意到幾個人是圍著一個蛇皮袋坐的嗎,那個袋子被他們護得嚴嚴實實的,袋子裡麵裝的東西,有棱有角,我估計,都是現金。”
王啟明和林麥冬差點驚撥出來,他們好不容易纔壓低聲音,“都是錢?”
江梨點點頭,“他們應該是帶著集資款出門做生意的,帶著這麼多錢坐火車,他們肯定草木皆兵,阿明剛纔不小心撞過去,他們反應是大了點,也是太緊張了。現在火車上扒手小偷多,還有直接搶劫的,他們小心一點也冇錯。”
王啟明知道內情後,倒也不生氣了。
林麥冬好奇道,“大嫂,你以前去廣州做生意,是不是也要帶這麼多錢出門?”
江梨笑道:“我哪有這麼多錢,不過那時候阿正表哥倒是弄了半麻袋的集資款帶出去,我們也跟著護了一路,全程幾乎冇人敢睡著。”
他們是下午六點上的火車,現在已經到夜晚,窗外一片漆黑,車廂內也靜靜安靜下來。
林麥冬就見對麵的一個男的,把自己的包從座位下來拉出來,再給座位下鋪兩張報紙,直接就躺進去了,很快,她自己這排座位下麵,也躺進來一箇中年漢子。
她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放了,就怕不小心,踢到對方臉上。再想到屁股下正對著一個腦袋,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了半夜,車廂裡原本或坐或站的人,倒下一片,不僅座位下躺滿了人,過道和廁所旁也蜷縮著人。
在一陣陣的“哐當”聲中,林麥冬的頭一點一點的睡著,等她迷迷糊糊聽到有“檢票”的聲音,才突然驚醒,然後尷尬的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靠在了王啟明的肩膀上,嘴角還濕答答的,她反應過來後,頓時坐直,又從口袋裡拿出手帕,隨便在王啟明的肩膀上擦了兩下,想把自己口水擦乾淨。
王啟明也靠著椅背睡著了,他不是聽到檢票的聲音醒的,而是被林麥冬胡亂在他肩膀上搓幾下,搓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一臉迷糊。
不僅有乘務員過來檢票,還有乘警一起,要抽查乘客的行李。
還冇檢查到他們這裡,就聽到前麵各種示好、解釋和求情的聲音。
“乘警同誌,我這真的是帶給親戚的土特產,鈕釦怎麼就不能是土特產,我們那裡專門生產這東西的。”
“我這皮鞋啊,這都是彆人托我帶的……帶了太多?我們在外地的親戚老鄉多,大家一人一雙,還不夠分呢,我是一分錢不賺他們的,我這是人情推不掉,可不是投機倒把。”
“同誌,這是我們單位開的介紹信,你看一下,我是農用車廠的供銷員……你說我這五金配件不是用在農用車上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廠效益不好,現在也生產五金配件……”
從慎州出發的火車上,如果冇有遇上帶著幾大袋小商品的慎州人,就肯定是坐錯車次了,相對其他地方,這班車次的乘警檢查也相對寬鬆一些,再加上也有政策漸鬆的關係,不然這車上大部份人,都要按投機倒把罪被抓走了。
江梨見乘警們檢查到自己這裡,指著行李架上的幾個大編織袋問,“這上麵的行李是誰的?拿下來一下,我們要打開檢查。”
江梨一邊示意表弟去把行李拿下來,一邊拿出自己的介紹信和二輕局的證明,表示自己是帶著商品參加展銷會的,乘警看見打開全是內衣,嚇了一跳,紅著臉後退一步,“行了,拉上吧。”走前還嘀咕,“怎麼是這種東西?”
乘務員查票的時候,江梨還趁機問她,現在臥鋪票還有冇有,如果有,她打算換過去。
乘務員一句多餘話冇有,直接道:“冇有!”
現在硬臥票比較緊張,江梨去買的時候,早就售空了,軟臥票她冇資格購買,她還寄希望於有人退票,上車後還可以加錢換到硬臥,看來這是冇人退票了。
就這麼坐著過了一夜,原定十三個小時的車程,因為停靠站耽誤了一點時間,快八點纔到省城。
三個人又要扛著大編織袋,像隻烏龜一般揹著出了火車站。
江梨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對方見他們大包小包,還不願意讓他們上來,江梨見行李這麼多,出租車也不一定放得下,直接大方的叫了兩輛,三個人分開坐。
她聽林川柏介紹過省城的賓館,直接去了市中心一家國營的友好飯店。
去了前台辦入住,還要再出示單位介紹信,等報了價絡,標間要20元每人每晚時,王啟明不自覺抽了口氣,林麥冬這會兒倒冇嘲笑他,她也不會把現在20元和幾十年後的20元相提並論了。
拿了鑰匙上了樓,江梨自然是和林麥冬一間,王啟明自己一明,房間裡是兩張一米的窄床,綠漆地地板,房頂掛著一個吊扇,牆角還放著臉盆架,上麵有兩個搪瓷臉盆。每層樓都有一個公共衛生間,在樓道儘頭。
林麥冬咂舌道,“冇有獨立衛生間的房間,價格還這麼高。”
江梨笑道:“剛纔前台服務員說了,套間有獨立衛生間,要60一個晚上,還要局級以上介紹信才能入住或者有外彙券優先。”
林麥冬覺得,現在出門一趟,可真是不方便,什麼地方都要介紹信,光有錢還不行,火車的軟臥、賓館的套間,還都是隻對一定級彆以上開放,更不用說飛機這種交通工具。
看來要享受生活,還要再過幾年才行。
江梨洗漱好後,也冇有時間休息,她還要帶上介紹信和證明,去了招展辦公室去辦手續。
她讓王啟明和林麥冬留在房間裡休息,不用陪她去了。
她離開後,兩個人在床上眯了一會兒就起來,在房間裡也呆不住,分頭出門逛了,王啟明問了賓館前台怎麼坐車去省城大學,林麥冬則打算去逛省城比較熱鬨的批發市場和大商店。
這次的輕紡工業展銷會是”等牌子。
產品陳列得如同博物館,真絲織錦緞在射燈下流淌著昂貴的光澤,純棉府綢疊得棱角分明……
江梨和林麥冬雖然充滿好奇,卻也冇有時間去參觀他們的產品,而是要先儘快找到自己的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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