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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鳥傳 和善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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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善切磋

百鳥幫近來無事,閒得發慌。

老大帶著煎魚和狗蛋不知去哪座山頭掏鳥窩。

醉清風據說找到了新煙絲,整日窩在房裡吞雲吐霧。

詩筠和西絳結伴南下采風,說是要尋訪失傳的古譜。

連最勤快的青檸,也揣著他的笛子,說是要去雁門關附近聽聽風的聲音。

幫會裡空落落的,隻剩塵澤一人。

他倒不覺得寂寞,每日依舊在院中練劍。

晨起練,日落練,月光下也練。

劍鋒劃破空氣的聲音,成了百鳥幫近日唯一的聲響。

這日,他心血來潮,劍尖一挑,將地上的一片落葉精準地分為兩半。

“無趣。”

他收劍入鞘,決定也出去走走。

沒有目的地,沿著官道,不知不覺,竟也走到了雁門關。

關外風沙更大,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卻也吹得心胸為之一闊。

正當他沉浸在其中,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劍鳴。

並非殺伐之音,而是純粹的、帶著試探意味的挑戰。

塵澤腳步一頓,循聲望去。

隻見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一位身著靛藍勁裝的青年持劍而立,劍尖微顫,正指向他。

青年眉眼疏朗,嘴角噙著一絲友善又帶著銳氣的笑容。

“兄台好步履,落地無聲,氣息綿長,必是高手。”

青年開口,聲音爽朗。

“在下上官晨曦,不知可否賜教幾招?”

塵澤目光掃過對方手中的劍,劍身如秋水,顯然並非凡品。

更難得的是對方眼中那純粹對武學的熱忱,與他如出一轍。

“塵澤。”

他言簡意賅,並未拔劍,隻以劍鞘斜指前方。

“請。”

無需多言,兩道身影瞬間戰在一處。

沒有殺氣,隻有劍招的碰撞與交鋒。

上官晨曦的劍法靈動多變,如春風拂柳。

塵澤的劍則冷冽精準,如冬夜寒星,每每於看似不可能處截斷對方的攻勢。

一時間,空地上隻聞金鐵交擊的清脆聲響,以及劍風呼嘯捲起地上沙塵的簌簌聲。

兩人越打越快,身影交錯,劍光繚亂。

百招過後,還是塵澤占了上風。

“痛快!”

上官晨曦率先撤劍後退,額角已見細汗,眼中卻光芒更盛。

“許久未曾打得如此酣暢淋漓!塵澤兄,好劍法!”

塵澤也緩緩收勢,一向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近乎愉悅的鬆動。

“你也不差。”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一同找了塊避風的巨石坐下,上官晨曦從腰間解下水囊遞過去。

“看塵澤兄不似本地人,也是來雁門關遊曆?”

“嗯。幫會閒暇,出來走走。”

塵澤接過,喝了一口,是清冽的泉水。

“幫會?”

上官晨曦眼神微亮。

“兄台高就何處?”

“百鳥幫。”

“百鳥朝鳳?可是那個幫主……呃,頗具特色的百鳥幫?”

上官晨曦笑道,顯然也聽過老大的威名。

塵澤唇角微勾:“正是。”

“真是有趣。”

上官晨曦笑了笑,那笑容卻漸漸染上一絲複雜的意味,似是懷念,又似是苦澀。

“不似我之前待的幫會……”

塵澤側目看他,並未催促。

上官晨曦沉默片刻,望著遠處蒼涼的戈壁,緩緩道。

“我原先的幫會,名叫順火暖。

“名字聽著溫暖,裡頭卻儘是些糟心事。”

“奸臣當道,小團體處處打壓他人。”

“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本想齊心協力做點事,卻遭小人背刺,排擠打壓……”

“最終心灰意冷,隻得離開。”

他說得平靜,但握著水囊的手指微微收緊,透露出那份忍痛並非虛言。

上官晨曦說完,自嘲地笑了笑,將那點苦澀隨口水嚥下,仰頭灌了一口水,彷彿要衝散那點不甘。

他望著遠處天地交界處那一片蒼茫,輕聲道。

“有時覺得,一個幫會,所求不過是一群誌同道合者,能安心將後背相托。”

“能一起喝酒吃肉,也能一同拔劍禦敵。不必整日提防來自自己人的冷箭,無需算計那點微末功勞與虛名。”

他轉頭看向身旁一直沉默聆聽的塵澤,問道。

“塵澤兄,你們百鳥幫……想必不是如此?”

“我看兄台為人,光風霽月,不似肯與蠅營狗茍之輩為伍者。”

塵澤的目光從遠方的地平線上收回,落在自己手中的劍上。

劍鞘古樸,卻保養得極好。他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鞘身,沉默了片刻,方纔開口。

“幫會之名,不過是個殼子。”

他緩緩道,“重要的是殼子裡裝著什麼樣的人。”

他擡起眼,看向上官晨曦,那雙總是銳利如劍鋒的眸子,此刻映著夕陽,竟顯出一絲近乎柔和的微光。

“百鳥幫,不算強。幫主……”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如何形容老大。

“…心思跳脫,時常惹禍。幫眾也各有各的古怪,吵嚷聒噪,有時令人心煩。”

他說的平淡,甚至帶著點嫌棄,但上官晨曦卻敏銳地捕捉到那冷硬語氣下,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縱容的暖意。

“但是,”

塵澤的話鋒微微一轉,語氣篤定。

“那裡沒有背叛。酒可以分著喝,架可以一起打。贏了,有人與你擊掌;輸了,有人拉你起來。不必完美,但求問心無愧。”

“就像這樣?”

上官晨曦指了指剛才他們切磋的地方,眼中有了光亮。

“嗯。”

塵澤頷首,“劍,指向該指之處。人,守護該護之人。簡單,乾淨。”

他看向上官晨曦,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強大的說服力。

“一個幫會若失了這份乾淨,便隻剩汙糟的泥潭,不如一劍斬斷,另尋梧桐木而棲。”

“乾淨……”

上官晨曦喃喃重複著這個詞,眼中原本因回憶而生的陰霾漸漸被這番話驅散。

他想起方纔那場純粹出於對武道熱忱的切磋,痛快淋漓,心無旁騖。

那正是他最初嚮往的江湖意氣。

他猛地站起身,胸中豪氣頓生,之前那點猶豫和顧慮被塵澤的話語徹底掃空。

他朗聲笑道。

“是我狹隘了,既已離開泥潭,何必再為其汙濁耿耿於懷?當以手中劍,斬斷過往,方是痛快!”

他心中的鬱結豁然開朗,那份因背刺而生的隱痛,化為了更為昂揚的戰意。

不僅僅是為了出氣,更是為了用一場乾淨利落的切磋,與那段不快的過去做一個了斷。

上官晨曦眼神灼灼。

塵澤看著他重燃鬥誌的模樣,並未多言,隻是利落地起身,輕彈喚友笛。

江湖之中,幫會如同另一個家,被家所傷,最是寒心。

“何處皆有宵小。”

“若心氣難平,打回去便是。”

“……但非你一人。”

塵澤站起身,目光掠過雁門關巍峨的城牆。

“等我片刻。”

笛聲不高,卻極具穿透力,循著某種特定的節奏,悠悠傳入風沙之中。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一道青色身影便如疾風般掠至近前,身法瀟灑,正是青檸。

“喲,稀客啊。”

青檸笑著落地,目光在塵澤和上官晨曦之間轉了轉。

“正聽到一段絕妙的風聲,被你這催命笛打斷了。”

“塵澤兄竟會主動用這喚友笛…這位是?”

“上官晨曦。”

塵澤介紹道。

青檸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斂了些,看向上官晨曦,抱了抱拳。

“青檸。兄台受委屈了?”

上官晨曦忙還禮,心下驚疑不定,不知塵澤意欲何為。

青檸眼中閃過興味的光芒。

“找茬打架?這個我在行!正好手癢。”

“帶路。”

塵澤言簡意賅。

順火暖的幫會駐地就在雁門關內一處熱鬨的坊市中,朱門高牆,倒是氣派。

三人徑直來到大門前。

守門弟子見來者氣勢不凡,尤其是上官晨曦,他們自然是認識的,立刻警惕起來。

“上官晨曦?你還敢回來?還帶了幫手?”

上官晨曦氣笑了。

“你背後蛐蛐人還不讓說?”

那人紅著臉跑走,自覺心虛不想和他多理論一句。

“我這就叫幫主來讓你道歉!”

塵澤向其他人微微拱手。

“百鳥幫塵澤,攜友特來拜訪。”

“拜訪什麼?我們這不歡迎你們!”另一名弟子高聲叫道,引來院內更多人注意。

幾個先前排擠上官晨曦的成員聞聲而出,為首一人麵色倨傲。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喪家之犬找了靠山回來找場子了?真是笑話!”

青檸掏了掏耳朵,懶洋洋道。

“笑話聽多了,不如動手實在。聽說貴幫高手如雲,我們幾個鄉下人,特來討教幾招,切磋一下。”

那切磋二字,說得意味深長。

“狂妄!給我拿下!”那為首者怒道。

混戰即刻爆發。

然而,這場切磋幾乎是一麵倒的。

塵澤劍不出鞘,僅以劍鞘點、撥、掃、壓,便將衝上來的幾人打得東倒西歪,劍法之精妙,令人歎為觀止。

青檸並未用琴,隻以笛代劍,身法如鬼魅,穿梭人群之中,笛子專敲人手腕、腳踝,痛得那些弟子齜牙咧嘴,兵器脫手一地。

幫主到來後隻是看著,十分不耐的看著自己一旁撒潑打滾的幫眾。

上官晨曦也揮劍加入戰團,他心中憋悶已久,此刻有可靠同伴在側,劍勢愈發淩厲。

專找那幾個昔日背刺他的小人下手,雖不下死手,卻也打得對方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順火暖那幾位所謂的高手,在四人默契的配合和絕對的實力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不過片刻,地上便躺倒一片,呻吟不止。

先前那倨傲的成員,臉色煞白,被塵澤的劍鞘指著咽喉,動彈不得。

塵澤冷冷地看著他,又掃過在場所有順火暖的成員,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江湖路遠,以武會友,以德服人。背信棄義之輩,縱得一時之勢,終難長久。”

青檸笑著補充道。

“下次切磋,可就不止是活動筋骨。”

上官晨曦收劍入鞘,胸中鬱氣一掃而空,隻覺無比暢快。

他對著那些麵色灰敗的昔日同僚拱了拱手,笑容依舊和善,卻帶了幾分疏離。

“多謝諸位昔日教誨,上官晨曦銘記於心,就此彆過。”

三人不再多看身後一片狼藉,轉身離去。

青檸笑著調侃。

“這下咱們幫可算惡名遠揚了,老大回來怕是要樂瘋。”

上官晨曦對著塵澤青檸二人,鄭重地抱拳行禮。

“今日之恩,晨曦沒齒難忘。”

塵澤看著上官晨曦,忽然道。

“百鳥幫雖小,亦有梧桐。”

上官晨曦一怔,隨即明白這是在邀請他加入,臉上綻放出真誠而燦爛的笑容。

“好,以後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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