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絮藏風骨 赴約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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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姐姐。
”孟寧渾身一僵，她短暫時間內真是一點兒都不想再聽到這個稱呼了。
強扯起個笑：“怎麼還不睡？”孟景明聲音悶悶：“我睡不著。
”他一臉倦意，眼神卻躲躲閃閃，哪像是睡不著的樣子。
孟寧心裡有了猜測，也冇點破，隻牽過他的小手放在掌心揉搓：“姐姐陪你睡，好不好？”“可以嗎？”孟景明聞言神色期待，隨即又有些猶豫，“可是雲舒姐姐說，男女有彆……”“沒關係，等你睡了我就回去，好不好？”孟寧親昵的湊過去用額頭貼了貼他，牽著他回屋。
床榻上，孟寧又是低聲講故事又是輕柔拍背，總算把受了驚嚇的孟景明重新哄睡著。
隻是夜色已深，她一直冇怎麼閤眼，如今疲憊一股腦湧上來砸的她昏昏欲睡。
她閉上眼的前一刻還在想，醒來後怕是兩個人都要被雲舒拉著唸叨半天不知分寸的後果。
孟寧睡的很沉，眉目舒展下來顯得她格外柔和。
青絲散了半枕，留幾縷垂在頰邊，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那張方纔不饒人的櫻唇如今乖巧的閉合著，反倒帶點自然的軟意，唇色是淺粉，透著點血氣。
晏枕風斜靠在床邊，細細打量著，眸色深沉難辨。
良久到底有些無奈，將人打橫抱起。
不知是他抱得小心翼翼，還是孟寧實在睡的熟，一直到她自己屋子裡都冇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孟寧，”他指尖挑起孟寧散落在枕邊的發，“你會幫我的。
”“隻有你能看到我了。
”孟寧一覺醒來隻覺渾身輕快。
往日裡悶熱難當，半夜難免輾轉反側睡不安穩，可昨晚上屋裡十分涼快，睡醒時貼身的中衣也乾淨清爽，倒是難得睡了個好覺。
她下意識向旁摸了摸，卻發現這不是弟弟的東廂，身邊也冇有孟景明。
明明是跟孟景明一起睡的，怎麼一醒來被人挪了個位。
“雲舒！”孟寧揚聲喚道，自己穿好衣服推門而出。
正巧遇上廊下往這邊走的雲舒，雲舒見她，連忙屈膝行了個禮：“小姐醒了？”“昨兒夜裡你來找過我嗎？”孟寧往東廂房瞟。
“昨夜？”雲舒愣了愣，有些詫異，“昨夜大家早早歇下了，還是您回屋後讓我回去的呢，後來小姐冇睡下嗎？”“冇有啊，隻是昨夜睡的還挺好。
”孟寧含糊的打了個哈哈。
雲舒總覺得哪裡不對，正想繼續問，卻被一路急跑的腳步聲打斷了思緒，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
烏全跑的急，汗蹭蹭順著落下。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抱拳行禮：“小姐，門外有自稱如意酒坊掌櫃的人說有急事要見您，讓我速速來報。
”門口的劉掌櫃見孟寧出來，忙從懷裡掏出個信封，雙手遞上：“小姐，今早酒坊剛開門，這信就夾在門縫裡了。
上麵明寫著‘請孟寧親閱’，小的不敢擅動，趕緊給您送來了。
”孟寧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紙張的糙麵，溫聲道：“辛苦劉叔，快進來喝杯茶。
雲舒。
”雲舒應聲引著劉掌櫃往前廳去，孟寧卻冇立刻跟上，獨自站在廊下拆開了信封。
信封是極普通的草紙，邊角有些發皺。
裡麵的信紙卻格外不同，孟寧剛打開信封就嗅到了一股桂花蜜的甜香，應是上好的聚香箋。
以嶺南棯樹皮為原料，趁新蜜未釀成時取野蜂巢漿。
漿中兌入曬乾的金桂粉末，紙成後微帶蜜甜香，色如淺蜜，著墨不滲，尤其為女子喜愛。
紙上字跡娟秀溫婉，像是女子手筆。
隻寥寥數字：今夜戊時，盼明嬌坊聽風雅間一聚，有珍品酒方相送。
落款是聽風娘子。
孟寧捏著信紙指尖微頓，那股甜香纏繞在她鼻間，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進屋看向草草喝完茶準備告辭的劉掌櫃，狀似隨意的問道。
“劉叔，你可知聽風娘子？”劉掌櫃錯愕：“小姐怎麼突然問到聽風娘子？她是明嬌坊的紅人，擅長釀酒之道，名氣不小。
”“哦？那她的酒很受歡迎？”“自然，”劉掌櫃點點頭，“許多人慕名而來隻求她一杯酒，不過聽風娘子性子古怪，平日鮮少露麵，她的酒也隻給有緣人品嚐。
”孟寧瞭然的點點頭，送走劉掌櫃。
等帶著孟景明去府衙確認產業，接待他們的仍是上次見過的那位知事，聽聞她要出售部分鋪子，當即應了下來。
“這些鋪子正好能給官府用作安置難民的產業，好讓他們有個營生自力更生，不必總在府衙耗著。
隻是，”知事麵露難色，“府衙給的價錢，自然比不上牙行的市價，還請孟小姐多擔待。
”“民女選擇與府衙交易，本就是想為大人分憂。
如今能真的幫上忙，是民女的本分，更是榮幸。
”孟寧微微屈膝行禮，笑意溫和。
“孟小姐真是知書達禮，一片仁心啊。
”知事拱手。
待到官府的紅印落下，孟寧手裡的產業便隻剩下瞭如意酒坊和如意布坊，其他的都換成了真情實意的銀票握在她手裡。
一路跟在她後麵的孟景明這時纔出聲，神色嚮往：“我將來也想成為寧姐姐這樣的人！”孟寧“撲哧”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拍：“那你要快快長大。
”兩人一路逛到成衣鋪，給家裡人各多備了幾套衣裳。
孟寧趁孟景明四處打量的空檔，單獨囑咐掌櫃按自己的身形多備一套合身的男子衣衫，一併送到府上。
聽風娘子的邀約，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隻是不能以女子打扮進去，好在她個頭不算矮，換上男子裝扮後挺直身子瞧著與身形普通的男子並無二致。
下午一直陪母親閒聊到申時，孟寧纔回屋換上男裝。
一頭烏髮高高束起，又用妝粉稍稍修飾了骨相。
腰間玉佩隨動作作響，再出現在柳墨麵前時，已是個眉眼俊朗的小郎君，瞧不出半分女兒家的痕跡。
“柳墨，今夜隨我去明嬌坊。
到了那裡，你多留意我周遭動靜，萬不能讓我露了破綻。
”柳墨拱手：“是。
”“還有，若我要吃喝什麼，那杯盞碗碟中的安危便全靠你了。
”孟寧望著他，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也是我要帶你同去，而非帶烏全的緣由。
”柳墨神色一震，腰身彎的更低，沉沉道：“柳墨明白。
”入夜的明嬌坊，坊間燈籠亮成一片，把街口照得如同白晝。
孟寧一襲玄色長衫，燈籠的光影襯得她眉眼愈發清俊，邊走邊漫不經心的輕搖著摺扇。
身側的柳墨穿著青布長衫，眉眼沉靜，步幅在她身側不緊不慢地跟著。
兩人並肩走著，倒像一對相熟的年輕書生結伴來作樂。
還冇近前，坊內的喧囂已迫不及待的讓絲竹管樂聲裹著脂粉與酒氣朝二人撲麵而來。
門口候客的龜奴見了他們，忙堆起笑：“兩位公子裡麵請，今兒個可有新唱的小曲兒！”再往裡走，廳中更是熱鬨得晃眼。
滿堂錦衣華服的身影穿梭，男子飲酒劃拳聲和姑娘嬌媚笑聲到處都是。
抬頭看二樓，迴廊上儘是打扮明豔的女子倚欄說笑，鬢邊珠翠叮噹作響。
柳墨神色如常，目光掃過周遭，腳步不疾不徐，彷彿隻是走在尋常街市。
孟寧眼角餘光飛快掠過那些熱鬨景象，甚至還抽空對迎上來的侍女略一點頭，那姿態，倒真像個熟門熟路的常客，隻在轉身擦肩而過時，指尖勾了勾袖口避開了觸碰。
有眼尖的娘子瞅著他們生得周正，驀地端著酒杯攔在二人跟前。
“二位公子，頭一回來明嬌坊吧？”女子說著，手便搭上孟寧肩頭，身子也虛虛地往她懷裡靠。
孟寧側身一避，順手拎過旁邊案上的酒壺，往她手中酒杯裡添了些酒。
“娘子聰慧，隻是今日有約，不能陪娘子一同快意醉飲了。
”一旁的柳墨原是抬了抬臂，見她動作利落避開，便又悄悄落回身側，目光緊緊盯著來人。
“有約？誰的約？”女子嗔怪地瞥她一眼，仰頭飲儘杯中酒，身子卻仍擋在前麵，不肯讓開，“便是有約，奴家也能替公子搶過來。
”孟寧勾唇一笑，那笑意清俊裡突然帶著幾分疏離，倒讓女子愣了愣。
“多謝娘子美意，”她語氣平淡，轉而問道，“還請告知，聽風雅間在何處？”女子悻悻然收了姿態，胡亂福個身，禮數瞧著不甚周正。
“公子隨我來。
”一行人上了二樓，孟寧才覺出這樓上的繁華，比方纔樓下瞧著更甚幾分。
比起樓下大廳的喧鬨嘈雜，二樓倒是名副其實的雅間。
一排排屋門緊閉，靠著二樓欄杆的娘子也不往門口湊，越往裡走，周遭便越清靜。
孟寧跟著她走到最裡間的屋子前，腳步才停住。
“二位公子，聽風雅間有個規矩，一次隻容一人入內。
”女子側身讓開些，目光在兩人間轉了轉，“不知哪位是受邀來的？”柳墨難得皺起眉頭，看向孟寧：“這……”孟寧頷首應下，走到一旁示意柳墨近前，低聲道：“裡麵情形不明，我會多加小心，你在外麵多留意。
”“若有機會，儘量打探些這地方的底細，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們對聽風娘子太過看重了，就算聽風名氣再大，其他娘子也不至於這般自甘低人一等。
”一旁等候的女子似是瞧出了她的顧慮，捂著嘴輕笑起來：“公子不必擔心，這位公子就在隔壁候著，奴家會好好陪著他的。
”柳墨聞言身子一僵，卻也不好多說，隻能看著孟寧推門入內，隨後便被那女子半拉半請地帶進了隔壁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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