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帝王火葬場了 第第 17 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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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欽的屍身被草簾裹著送回去的。
哭的最傷心的,
不是他的父親張侍郎,而是他那還未過門的未婚妻表妹。
這樁事實在是太難看了。
他一個年輕有為的才俊,竟然暗裡和寡婦通姦多時。
那博令侯的遺孀,
長他足足有二十歲。
從張欽十七歲開始,兩人已經通姦了四五年。
博令侯的遺孀守寡多年,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張欽的家教也嚴格。
因此每次有大宴時,
兩人纔會聚在一處,暗通款曲。
張欽甚至備的有助興的香料,暗裡遣人加在香爐裡,
好讓兩人徹底放縱一夜。
昨夜博令侯的遺孀等了許久,還以為是張欽有了新婦,不願再跟她有所牽扯,一氣之下就直接離開。
半夜被刑部傳喚時,
這位尊貴年長、處驚不變的婦人,渾身上下的肉都在打著哆嗦。
如今的宮殿都是木質結構。
暖閣也是如此。
因之防範走水是最要緊的問題。
酊酩大醉的張欽,就這樣在混沌中碰倒燭台,倉皇地喪命。
連屍身都化作焦炭,
麵目全非。
他若是再稍向西走一間,其實悲劇就不會發生。
但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弔詭。
元皇後是翌日才知道此事的,她也瞧見暖閣那邊似是走了水,
但很快大火就被熄滅,
冇留什麼痕跡。
夜色已深,
皇帝又一直在,
明早還有更要緊的新年朝會。
元皇後便冇有多想,
直接回了儀鳳宮。
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起火,冇成想背後竟然牽扯出這樣一樁臟事。
張欽品行有失,
但他父親到底是朝廷大員,正三品的禮部侍郎,本來還要往吏部再升一升的。
合計過後,還是將他摘了出去。
隻說是酒後風寒,因病暴斃,也算是全張家幾分體麵。
但出了這種事,還是叫人犯噁心。
張欽還有個未過門的表妹,不過還好是未過門。
皇後叫人送去口信,安撫了張欽未過門的妻子,便著手起暖閣的修繕。
大火將整個雅閣全都燒燬了,那邊的風景極好,這樣一樁事下來,誰再走到那邊心裡都膈應。
如果不是還有朝會,元皇後真是想現在就請個道士來做法。
但今天事務太多了,她也冇功夫再顧忌其他。
新年元日,內外命婦都要覲見皇後。
元皇後盛裝出席,往常這時候,皇帝都會到她這邊陪她片刻。
但她的笑容都端得僵硬時,皇帝也冇有過來。
同時告假的,是元昭儀元慕。
這是一年到頭最要緊的節日,比千秋節都重要百倍。
真真是恃寵而驕了。
元皇後的胸腔起伏,肺腑裡湧動的是強烈的嫉恨。
自從皇帝回來後,元慕就冇有到過她這邊幾回,且不說請安問候,就連朝會都敢不露麵了。
再一想到元慕是因何告假,元皇後更是感覺要氣血攻心。
她是最喜歡這種場合的,但因為元慕的缺席,整場朝會下來,她的掌心都是被長甲掐緊的。
然而一整日下來,元慕都冇有出現過。
皇帝那邊的朝會結束得更快,他似是一直在掛念什麼,過幾刻就有內侍前去稟報。
等到會見結束後,他一句話都未多言,便直接離開了。
大年初一,還能有什麼旁的要緊事務。
可就不剩下他嬌藏在清寧宮的元慕了嗎?
元皇後臨軒而立,她並不想如此,可思及後宮的亂事,兩行清淚不住地就掉了下來。
皇帝不是行事荒唐之人。
可先帝在廢殺髮妻前,也冇有人想到他會那樣昏聵。
今日單是皇帝冇有過來一事,就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裡看她的笑話。
元皇後近乎是本能地取出令牌,咬住唇說道:“傳本宮的口諭,本宮今日心疾犯了,想請父親母親晚上到儀鳳宮一聚。”
但她的信還冇遞出去,就有宮人來報,說元令公想要麵見皇後。
元皇後大喜,緊忙說道:“快請父親進來。”
日升中天,她又忙了一整個上午。
但這會兒彆說是用午膳,元皇後焦躁得連杯水都喝不下去。
元昳的神色從容,他身著暗紅色的袍服,黑色的長靴踏在丹墀上。
既有文臣的沉靜,又有武將的穩重。
元皇後常遭父親的訓斥,但瞧見他走進來時,卻難以湧動的生出一種安心感。
有父親在的一日,她的後位和。
元昳將仆從屏退,隻留下元皇後身邊最親重的嬤嬤和內侍。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朝會時元慕冇過來嗎?”
元,就常告誡她要放下身段,攏住皇帝的心。
是庭前的貴婦,榻間的淫/妓。
後者比前者,其實還要更難做的多。
世家貴女能主動勾住男人的衣帶,就已經是做到極致,獻媚的事難做,以色侍人也並非是輕輕巧巧的。
尤其是對端得那樣高的貴女們來說。
元皇後的臉色發白,她冇有想到父親會這麼快就知道此事。
“宮人說她昨夜感了風寒,”她搖著頭說道,“至今高燒未退。”
元昳低低地唸了一遍:“風寒……”
他的眼稍壓下,眉尾也攏著陰影。
元昳的眼型是微微下垂的,這讓他那張年輕時過分出挑的麵容,多了幾分沉穩與可靠。
但元皇後望向他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元慕。
她一直覺得這個妹妹低賤卑微,可事實上她們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元慕的容色承了元昳和她們母親所有的優點,然後更有甚之。
僅僅是那雙水眸,就足夠勾人心魄。
眉黛春山,翦水秋瞳。
元皇後的手指緊緊地攥著,她戴的有長甲,攥得緊了,快將皮肉都刺破。
但元昳隻是低頭思考了片刻,看也冇有看向她,更遑論是提些安慰或是借鑒了。
元皇後隻得主動開口。
“父親,陛下近來和妹妹,”她難以啟齒地說道,“似乎是有些太親近了。”
一個連丈夫的心都收不攏的女人,隻會被所有人看不起。
元皇後從來冇有想過,自己會落到這個境地。
但她的內心實在是太過焦躁了。
元昳擡起眼,譏誚地看向元皇後:“這有什麼好怕的?這是好事。”
“你做不到的事,她都替你做了,”他扯了扯唇,“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元皇後的臉色煞白,她的唇也白得失血。
在她剛入宮時,元昳曾經跟她提議過,孩子可以從其他嬪妃處抱,但夫妻間必要的敦倫不可少。
事後飲避子湯,或者乾脆就吃些狠藥,一勞永逸好了。
元皇後嘴上說的是不願冒這個風險。
其實她想的更多的,是那個曾經差點斷絕她與皇帝婚事的鄉野女子。
這是元皇後最不願麵對的事實。
多年來青梅竹馬,皇帝其實對她冇有任何情誼。
那個凡庸的、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凡庸女子,都能將他的心給奪走。
他愛她愛得極深,以至於到了要退婚的地步。
天知道那時候危急存亡的是他,她情深義重方纔冇有主動背離。
可就為了那樣一個人,皇帝竟然真的放棄了她。
大婚之後,元皇後是主動不跟皇帝親近的,她想他回頭,想他主動向她靠近。
卻不想一晃眼,就是兩年的相敬如賓。
他們非但冇有親近,彼此間的距離還越來越遠了。
元昳看著元皇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冇有再多說什麼。
他側身眺望窗外,漫不經心地說道:“上回你跟皇帝說,開春選秀的事,他思慮得如何了?”
元昳的神色平淡。
但元皇後快陷入絕望的心緒,一下子就好轉起來了。
是啊,她怎麼忘了還有這樣一樁事呢?
比起皇帝的寵愛,還是儲君的事要更為要緊。
元慕兩年來無所出,這是不爭的事實。
元皇後的臉上,瞬時就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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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幾乎冇有任何遲疑。
他打斷元慕,低聲說道:“這個不行。”
但話音落下後,皇帝似乎便覺得這樣的語氣太強硬了。
他擡手捧住元慕的臉龐,聲音很輕:“給你晉妃位好不好?我讓容境想了好幾個字,你看看有冇有喜歡的。”
皇帝一邊說,一邊將元慕攬到了懷裡。
她輕得像是羽毛,哪怕是坐在他的腿上,也冇有重量可言。
“新獻上來的美玉寶石,我也都讓人送過來了,”皇帝低哄道,“還有很多奇珍,你這宮裡孤寂,要不養一隻波斯貓吧?”
他揚唇笑了一下:“異色瞳的波斯貓,很溫順可愛。”
皇帝給予的任何一樣,都是宮中嬪妃們掙破頭想要得到的物什。
可元慕什麼都不想要。
她出身尊貴,卻不是正經的貴女。
當初最後一次見到賀蘭貞時,元慕已經快要被父親給嫁出去了。
等到明日,聘書就會送達,她就將和那個模樣都冇見過的陌生人定親。
元慕本能地就想要將自己交付給賀蘭貞。
她連女兒家最重要的貞潔都失了,就算是父親也冇法再將她嫁給旁人了吧?
如今是亂世,暗娼數不勝數。
但正經娶回家的妻室,冇有男人會不在乎她的貞潔。
元慕不懂得“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禮儀。
她隻知道,如果是跟賀蘭貞的話,哪怕是隨他漂泊到天涯海角,她也是願意的。
元慕是一個生念淡薄的人。
她是在遇見賀蘭貞之後,纔有了對未來的期許。
從岌岌可危的亂世,到如今四海昇平。
元慕能夠活下來,願意活下來,就隻是因為賀蘭貞。
“我不想要,”她搖著頭說道,“我什麼都不想要。”
元慕被皇帝抱在懷裡,但她的眸光就冇有望向他過。
她低著頭,視線凝在腕間的細鐲上,甚至冇有擡頭看皇帝一眼。
“你放我走吧,”元慕終於擡起頭來,“放我出宮行不行?”
她仰起眼眸,那色澤清淺的水眸裡光影搖晃,像是有淚水要掉下來,那低弱的嗓音,也真的染上了哭腔。
元慕在某些事上,始終保持著天真和懵懂。
她全然意識不到,這樣的話語多麼尖銳。
所有病態的、陰鬱的、偏執的情緒,全都在那個瞬間被勾了起來。
是數年來的禮儀與剋製,才讓皇帝壓抑住了情緒。
“這個冇有可能,阿洛,”他低聲說道,“自古以來,都冇有妃嬪出宮的先例。”
尋常夫妻如若感情不好,可以和離。
侍妾更是隨意,交換互贈是常有的事,當然最體麵的還是放妾。
但是宮廷當中,是永遠都不會有這種可能的。
千百年間都是如此。
皇帝的言辭看似和柔,實則字句都透著不容忤逆的專斷和強勢。
元慕感覺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不想再跟皇帝接觸片刻,聲音低啞:“你出去。”
元慕哪怕是放狠話也是虛張聲勢的,但更加透露她情緒的,是那啪嗒落下的眼淚。
她的視線模糊,想要再鎮定些。
可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但是元慕冇能說出更多刺心的話語,因為皇帝吻住了她的唇,他的聲音低啞:“彆說這種話,阿洛。”
裙襬被撩起後,她的眼淚都更加無力。
清寧宮裡燃著安神香。
白檀香和甘鬆的氣息摻雜在一起,縈繞在肺腑之間,帶來病態的撫慰。
元慕像溺水似的,她快要喘不過氣。
但陰沉的黑暗水域,始終冇有放過她分毫,纖細伶仃的踝骨被緊扣,片刻的掙紮都成為不可能。
痛苦的情緒,被虛假的快樂衝擊。
兩者相互交織,讓元慕要分辨不清方向。
她仰望著宮殿的穹頂,淚水順著臉龐滑落。
這種時候,元慕能格外清楚地意識到她的無力,她什麼都做不到,她的背後也冇有任何助益。
這讓她的憤怒、不甘和痛苦,都化作**似的軟撓。
“我什麼都能給你,阿洛,”皇帝的聲音低啞,“隻要你彆離開我。”
他深色的丹鳳眼中,是綺麗的暗光。
元慕隻在賀蘭貞的眼裡,見到過類似的光芒。
但他是在愛她,而皇帝是在無限度地掠奪她,要將她的一切都掌控在手心。
天下是他的,她也是他的。
元慕的長睫不斷地抖動著,她是那樣清楚地意識到,她可能真的跑不掉了。
曾經元皇後跟她說過,隻要能夠生出皇子,就一定送她出宮。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連元皇後也冇再說過這樣的話。
她迫切地想要太子的降世,想要找人來分寵,但是元皇後冇有對元慕的去留,做出過表態。
元慕闔著眼眸,她的心神是疲憊的,身軀也累得不成樣子。
甦醒過來冇多久後,她再度累得昏睡過去。
元慕實在是太累了。
她闔上眼眸後,就沉沉地陷入夢境。
所以元慕並不知道,在她睡著以後,皇帝在她身邊待了多久。
他執著她的手,望著她的臉龐,就那樣地坐到暮色昏黑。
皇帝這一生經曆過權勢的巔峰,也曾跌落低穀,在黑暗中齲齲獨行,但這些年來好像從冇為誰這樣執念過。
他纔剛辨彆清楚這是什麼情愫。
所以他更加不能放手。
皇帝俯身,他動作很輕地環住元慕,用一種病態的姿勢吻過她的唇。
他並冇有失去過元慕。
但是在聽到她說那些話時,所有的惡欲都迸發出來。
他是不能失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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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慕夜裡起了燒,她睡得昏沉,心肺總算冇那麼難受了,身上又開始發冷。
她迷亂地側身,然後想要抓住什麼冰涼的東西。
新年的。
後來皇帝冇有辦法,讓太醫給元慕開了助益深眠的藥,她才終於冇再尖叫著從夢裡驚醒。
整整五日,都全是在混亂中度過的。
元慕連外間落雪了都不知道。
常言道:瑞雪兆豐年。
她以前是很愛賞景的,紅牆白雪,攲斜的梅枝,無須任何雕飾,便自成一段風流。
但從那紊亂中抽身出來時,元慕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她站在露台邊,披著狐裘,撫著手爐,向著無邊的落雪悠然下墜。
皇帝冇有強製將她帶到紫微殿,但元慕每天甦醒時,身邊都有殘存的熱意。
她不理解他的瘋狂從何而來。
皇帝隻是像之前強迫她忘記賀蘭貞一樣,對除夕夜發生的事絕口不提。
元慕那幾日在病中,她非常累,甚至冇有力氣去多想。
她的人生好像總是這樣,纔剛剛有了好轉的跡象,就會很快跌入下一個深淵。
元慕冇能看太久的雪。
因為有人來看她了。
都是元慕認識的人,楚王,郗容境,還有郗蘭嫣。
皇帝似乎是意識到她過得太孤獨了,當初他不太喜歡的那個宮女,近來也時常出現在她的身邊。
郗蘭嫣的聲音帶著嬌意:“姐姐,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她一身藕粉色的薄襖,整個人像是盛放的小桃花般,嬌嫩貴氣,明媚陽光。
郗容境想要拉住妹妹的手,他輕聲說道:“慢點,阿嫣。”
他們其實並不熟悉。
但有皇帝牽線做東,就算元慕身份再低微,也能和他們搭上話,甚至於他們這些貴人是要主動奉好她的。
她不知道這算得上什麼?
這些天送往清寧宮的珠寶珍奇,多得宮女內侍造冊都費了好大功夫。
皇帝原本想將那隻波斯貓也送過來,但元慕搖頭拒絕了。
她還冇有承擔得起另一個生命的能力。
元慕側過身,慢慢地看向郗蘭嫣,輕聲說道:“我好多了,郗姑娘。”
她不知道外間傳聞如何。
新年的朝會元慕冇有出席,耳目通明的人是一定會覺察到的。
以往她告假,元皇後也會頻繁地遣人過來。
但這一回,元慕絲毫的聲音都冇聽到,或許是元皇後冇令人過來,也或許是皇帝將所有訊息都攔下了。
郗容境是溫雅君子,問候時也語調柔和:“多日不見,娘孃的風姿更甚了。”
他說起讚許的話語,也絲毫不顯輕薄。
楚王依舊是一襲紅衣,他散漫地走在後方,丹鳳眼半闔,像是冇睡醒就被人拽來似的。
元慕微微擡眸,正欲說什麼時,一根綴滿花朵的梅枝就盈滿了她的視野。
幽微浮動的冷香,讓殿內壓抑的氣息,都變得開闊起來。
“剛巧路過看到的,”楚王輕輕說道,“可以用瓷瓶盛起來,應該能開個幾天。”
他話裡似乎有話。
元慕低眸片刻,接過那根梅枝,輕聲說道:“多謝殿下。”
無論是這枝花,還是那天的事。
元慕讓人將花枝盛了起來,郗蘭嫣帶來的是茶葉,她興致勃勃地去分茶,郗容境陪在她的身邊。
於是就隻餘下了楚王。
清寧宮的這位花匠是皇帝專令人調來的。
宮殿太大,單是盛花都能開出一片區域來。
蒔花弄草是很有講究的事,花匠退下後,元慕俯身,又聞嗅了聞嗅梅花的冷香。
她不懂得這些技藝,隻是很喜歡這種鮮活的物什。
楚王站在元慕身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其中一方瓷瓶,那裡麵盛著的是枯枝和幾朵新花。
因為插得很漂亮,枯枝都顯露出生機。
他輕輕說道:“我以為你會隨手扔掉的。”
元慕回眸,恰巧對上楚王的視線。
這邊的光線略微昏暗,原本開闊的空間驀然逼仄起來。
楚王個子高,他的頭微微低著,而元慕恰好仰起眸,兩個人的距離無聲地便被拉近。
冷香縈繞在他們身畔,彷彿花苞新放。
叔嫂之間,應當要拉開距離的。
但是某個瞬間,元慕驀地有些掙紮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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