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委身清冷宿敵後 第45章 上卷·結 宮變 身份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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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結
宮變
身份之謎
燕翎壓下心頭被人揭穿秘密的錯愕,
坦然道:“這有什麼好見怪的,自然是因為你的字好看了,謝氏書畫聞名天下,
無數名士爭相模仿,謝大人就當我那時年少,慕強罷了。”
謝崇青平靜的盯著她,那銳利的視線彷彿要撕開她的偽裝。
“哦?可我記得殿下說,那時候我孤立、厭惡殿下,殿下亦恨我,那時當是很苦悶,
依我所看,
殿下不是那般不計較之人。”
燕翎彆過頭:“那又如何,
我向來公私分明……”
“燕翎。”謝崇青打斷了她的嘴硬。
“每一個字、每一筆畫都臨摹的極像,你耗費了多長時間?”他放輕了聲音,
柔和而溫煦。
燕翎不自在極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發現的秘密翻來覆去的剖析,而她無所適從。
他是怎麼發現的呢?
那會兒的燕翎存了一分倔氣,她知道自己所做的文章哪怕遞上去謝崇青也不會看,因為旁人的文章再爛他也會做些批註。
就連皇兄的文章也曾被他打過狗屁不通四字。
她每次拿回來的文章皆是毫無批註的痕跡,剛開始她還沾沾自喜的以為是自己寫的足夠好,
結果後來她有一次交錯了課業才發現了真相。
後麵她就賭氣模仿他的字體,想引起他的注意,
卻發現了他壓根不看自己的文章。
燕翎也失落過,
但是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原因,
便一直悶著未說過。
再後來,這好像就成了一種習慣,至於更深的原因,
她也冇有再探究了。
“也冇有……”
“說實話。”謝崇青盯著她。
燕翎在他壓迫性極強的目光下頓生煩躁:“這很重要嗎?”
“因為,我好像錯過了一個女郎很重要的心意。”
燕翎毫無波瀾道:“不過是一個女郎的一廂情願罷了,都過去這麼久了,追究這些有用嗎?”
她儘量顯得雲淡風輕,這樣方不叫自己落於下風。
謝崇青眸光閃爍,忍不住逼近:“所以你承認了?”
“我說了,都過去了。”
謝崇青兀自笑了,漆黑深邃的眸中情緒百轉千回,彷彿絲網一般要把她沉溺其中,他的聲音低啞至極:“對不起。”
燕翎眸光動容幾分,最終還是把所有不可名狀的情緒壓了下去:“一廂情願何必道歉,與你無關。”
“我恨過你,恨你從未瞧過我一眼,恨我明明冇有做錯什麼你卻那般厭惡我,恨你總是以自己的眼光看待我,說我不擇手段、心機深沉。”
“難道就因為我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嗎?我何其冤枉,若有的選擇,我何嘗不想用真實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活著。”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恨你了。”燕翎輕飄飄的說著。
這一番話,從頭到尾,她都平靜無波,彷彿隻是在訴說一樁已經過去了的陳年舊事。
“謝大人,我們……向前看。”
她殘忍又平靜的說,謝崇青啞然,在他曾不懂時,她已經向自己走過了,可他懂了,她又已經不願回頭了。
“那我們現在算什麼?”
燕翎目光溫潤:“你覺得算什麼便是什麼。”
她把她抵給了他,若她想要自己愛他,也不是不可以。
燕翎真正說出口後發現這些事也冇那麼難以啟齒,她曾以為這些是她不可見光的恥辱,後來發覺那不過是自己孤寂日子裡追逐的光。
她糾結過、懊悔過、無法直視過,那都是過去了。
謝崇青輕輕把她擁進懷中,二人多半是在床榻上纏綿交吻,甚少如此溫存過。
燕翎冇有拒絕他,謝崇青覺得自己懷中隻是抱著一具行屍走肉,真正的心卻不知落在了何處
祈福的日子已經定好,就在三月底清明前的那一日。
祈福人選除去皇室中人外,還有幾大世族隨行,祈福那一日,燕翎去建康宮看了皇兄,經過許太醫幾日的調養他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隻是這些時日裝病裝的實在有些煩。
“阿翎,明日去祈福你要小心,謝崇青他……可信嗎?”興寧帝猶豫的問。
燕翎自北伐回來後便把謝崇青倒戈的事同皇兄說明,至於理由隻是含糊的說了他與桓胄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誰料他皇兄現在冇那麼好糊弄了,偏要弄清楚是什麼矛盾。
燕翎欲言又止,她冇打算把自己和謝崇青的關係直接告訴他。
隻說是北伐時因指揮問題而致使兵敗。
“皇兄放心,我囑咐皇兄的可記住了?”
“放心,對了,阿翎還未有封號吧,皇兄我替阿翎想了一個封號。”興寧帝神神秘秘的說。
燕翎產生了好奇:“什麼封號?“
“秘密,待一切塵埃落定朕再告訴你。”
燕翎有些好笑,並不覺得自己皇兄能想到什麼好封號,畢竟他文采頗爛,進學時還被少師“誇”過文章狗屁不通。
離開建康宮後,她喬裝換了男裝便出了宮城,來到了仲寧街上較為偏僻的紅慶坊,她同掌櫃說:“天字八號房。”
掌櫃撥算盤的手一頓,恭敬道:“您請來。”
燕翎隨他上了樓,進了一處包間,背對著她的身影聞之動靜轉過了身,赫然是公孫止。
紅慶坊明麵上是一處酒樓,實際上謝崇青的一處暗樁。
“殿下。”他拱手道。
“不必客氣。”
二人自把公孫止安排到桓胄身邊,幾乎冇有單獨見過麵,一來怕桓胄疑心發覺,二來他這顆棋想留在最後用。
公孫止隨她入座:“桓胄對旁人防備很重,除去他的心腹,幾乎無人能靠近他的書房,不過好在經過由上次北伐他對我的信任倒是多了幾分。”
“我也隻得打探到他有三萬兵力,至於其餘的部署恕在下無能。”
燕翎道:“無妨,意料之中,我已試探過,半月後太後率人去瓦官寺祈福,我猜他會在瓦官寺和宮城同時部署兵力,待眾人前去後一網打儘,而後脅迫朝臣,與宮城的兵接應,而你,要想辦法留在宮城。”
公孫止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殿下是想叫我趁著桓胄在瓦官寺囚困你們時叫我在宮城接應謝大人。”
“對。”
“他既想要甕中捉鼈,那我們便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一事要你打探,桓胄若定了日子,你便在紅慶坊買幾塊糕點,塊數與剩餘天數對應。”
公孫止作揖:“臣必不負殿下期望。”
燕翎點點頭:“多謝。”
離開時他們二人各自從不同的門離開。
半個月的時光一晃而過,紅慶坊傳來了訊息,說殷郎君買了八塊糕點,燕翎便把此事與謝崇青說明。
到了祈福那一日,城門外羽林衛開路護送,太後儀仗、皇後儀仗、各親王、公主皆同行而去。
建康宮內留了一眾太醫守著,又有殿衛重兵把守,最是安全不過。
龐大的隊伍靜肅整待,燕翎亦坐在翟車中從窗簾的縫隙中外瞧,她掃過這些護衛的麵孔,知道裡麵大多是桓氏的部曲。
謝崇青隨行在太後身側,日光灑在他的輪廓上,神情淡漠冰冷。
翟車輕輕晃了晃,車隊已經上路了,燕翎放下簾子,謝瑩在她耳邊低語:“我聽說桓綰自進宮以來不得寵。”
謝崇青怕她孤立無援便派了謝瑩來陪她。
燕翎本來還有些緊張,但一聽謝瑩打岔竟覺得有些放鬆。
“嗯,我皇兄並不喜歡她。”
“幸好,不然依著她的性子得寵,後宮豈不是得無人了。”
二人就這麼一路上說著閒話便到了瓦官寺。
古樸的寺廟彷彿遺世獨立之地,自下而上仰望,一千六百級台階似天階,未至佛寺卻已然窺見其莊嚴肅穆之意。
眾人下了馬車,一步一個台階的往上走。
太後一馬當先,桓綰扶在她身側,身後是浩浩蕩蕩的群臣和後妃,主持已在大殿等候,由小沙彌牽引眾人進寺。
寺內古樹參天,檀香渺渺,瓦官寺平日香火頗豐,而主持明檀大師又德高望重,素日時常開壇為崇尚佛學的信徒講經。
燕翎跪於蒲團上閉目,耳邊儘是唸經的聲音,她屏息凝神,靜靜的等待著,捕捉著周遭絲絲縷縷的聲音。
他們在大殿內祈福時眾位法師在殿外的院子內圍坐成一圈開始做法會。
大約有一刻鐘吧,燕翎模糊的想,她聽到了馬蹄的聲音。
桓胄著甲冑領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將士進了院子,霎時把整座院子圍了起來,尖銳的長槍與盾牌對準了他們。
正在做法會的法師們嚇了一跳,明檀大師穩重的叫他們莫慌。
殿內自然也叫他們圍了起來,後妃們驚慌失措的尖叫,朝臣們謊的聚成了一團,謝瑩緊緊靠在燕翎身側,殿內唯獨太後與皇後很淡然。
“大司馬,你這是做什麼?”中書令嗬斥道。
世族皆帶了部曲隨身,可桓胄哼笑:“中書令還是彆白費力氣了,你們的部曲早已被我的人馬製服。”
且不說桓胄人馬龐大,即便北伐損失了兵力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占了先機,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各位還是彆白費力氣了,陛下纏綿病榻已久,早就是該讓位的時候了。”
中書令憤憤質問太後:“此事可有太後孃孃的手筆?”
“中書令,這皇位,本該是哀家兒子的。”太後神情冰冷,由宮婢扶著緩緩踱步至桓胄身前,“今日降者,可跟隨我進宮,不降者,殺無赦。”
此言一出,眾臣與後妃紛紛慌然。
長槍架到脖子上時冇有一個人不降,桓胄狼眸掃過他們這些偽善偽忠的人,落在了眼燕翎身上。
今日她極美,雪膚明眸,額間的花鈿如綻放的海棠,明明一身雪白素淨的直裾,卻覺得美豔不可方物。
“過來。”他向燕翎伸手。
謝崇青淡淡擡眸,桓胄似是被激怒一般,燕翎身邊的侍衛手腳很重地推了燕翎一把,而後徑直叫桓胄拽著她的手腕拽到了身邊。
“放開。”燕翎言辭極厲道。
惠王古怪的看了眼桓胄,猶豫囁喏,就連太後也蹙起了眉頭,低聲警告:“阿弟。”
太後本意為燕翎到底是皇室中人,代表了皇室的臉麵,即便惠王登基要處死燕翎,也是尋個流放或者囚禁的由頭,怎可當庭羞辱,尤其是她依然降了。
桓胄充耳不聞,隻對燕翎道:“你跟在我身側。”
謝崇青的目光頓時陰沉了下來。
桓胄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挑釁。
燕翎眼見他要暴怒,忙給他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謝瑩也跑去謝崇青身側:“阿兄冷靜,殿下肯定會隨機應變的。”
桓胄強行拽著燕翎轉身就走,太後被下了臉麵,頓時臉色鐵青,但又不好當眾發怒叫旁人看好戲,隻得暫時忍下。
桓胄掐著燕翎的腰身把她放在了自己的馬上,而後自己翻身坐在了她身後,大掌始終牢牢的箍在她腰間。
那股炙熱又噁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燕翎竭力製住反胃,冷靜問:“你是從何得知我舅舅心疾的?”
桓胄冇想到她還有心思問這個,挑眉在她耳邊曖昧道:“這麼想知道那便告訴你,此事還要感謝太傅大人了。”
燕翎臉色一滯,桓胄哼笑:“彆誤會,他本人冇有任何反水的心思,不過是我灌了他酒,無意說出來的罷了。”
“你還真是費儘心思。”燕翎咬牙切齒。
“過獎,這也是我臨時起意罷了。”
桓胄聞著她身上的幽香,心潮澎湃了起來:“放心,本將自是捨不得殺你,若你乖些,本將也不是不能放過你皇兄。”
他還是無法放過她,誰說江山與美人不可同時要,他偏偏都要。
宮城內,公孫止站在宮牆上俯視宮城,留在宮城接應的將士是桓氏族內的旁係,也是虎賁軍左騎營校尉桓衝
時間差不多了,他對旁邊的桓衝道:“桓將軍,在下再去確認一遍城防。”
桓衝不作他想,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我同你一起去。”
公孫止僵硬了一瞬後隻得應了好。
二人並肩下了城牆,公孫止已與謝崇青約好,屆時打開東掖門與閶闔門,神武門為虎賁軍駐守地,已被桓胄占領。
正門大司馬門更是主要通道,防護重重。
謝雲章領軍一路遮掩而來,以最快的速度斬殺桓氏的部曲,叫他們失了通風報信的能力。
桓衝始終與他緊身相隨,公孫心高高提了起來,也不禁有些著急。
“將軍。”一名將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附耳低語:“陛下不見了。”
桓衝臉色微變:“你說什麼?不是說快死了?怎麼不見了?”
“屬下也不知,殿外步了重防,人絕對不可能逃走。”
“我去看看。”家主叮囑過,興寧帝是極重要的,要看好,屆時讓位詔書還得他來寫,桓衝二話冇說往建康宮小跑。
公孫止鬆了口氣,自然的開始替桓衝巡視防衛……
一路而行,桓胄的人馬壓解著眾人回到了建康,街道上百姓皆閉門不出,他們一路暢無阻進入皇城。
大司馬門大開,他們徑直騎馬入了宮城,一路直通太極殿。
桓衝拎著興寧帝扔在了桓胄麵前:“大司馬,這廝是裝的,方纔差點叫他從密道裡跑了。”
桓胄掃過興寧帝,不甚在意,一個蠢貨罷了,連跑都跑不掉。
燕翎對上興寧帝憤慨的臉色,一臉果然,她本冇寄希望皇兄真的跑成功,隻不過是關鍵時刻吸引他們注意罷了。
她篤定桓胄不敢殺皇兄,他謀逆本就是倒行逆施的行徑,日後為天下所不恥,若是殿前殺帝,更是落人話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皇兄自己寫讓位詔書。
“陛下,大勢已去,這宮城內外皆是本將的人馬,立刻寫讓位詔書,否則。”桓胄把劍架在了燕翎雪白的脖子上。
利刃淺淺劃破了她的皮肉,一道殷紅的血線即刻出現。
燕翊瞬間瞳孔緊縮:“彆……彆傷害阿翎,我寫。”
桓衝揪著他的衣裳甩至案牘後:“立刻寫。”
偌大的宮殿內隻有四人,晃盪著二人的迴音,所有的後妃與朝臣皆被捆了手跪在大殿外,包括太後與惠王。
“母後,舅舅在裡麵做什麼?”
太後心頭惴惴不安:“哀家進去瞧瞧。”說著便往台階上而去。
誰知身邊將士直接攔住了她:“太後,大司馬有令,您不能進去。”
太後臉色微變:“什麼意思?哀家為何不能進。”
將士神色冷硬,絲毫不退步。
“若哀家進不得,惠王總能進得了吧,他可是未來天子,你們焉敢攔他。”太後見他不退步隻得推出了惠王。
誰知那將士理都不理,還是那句話,誰都不能進。
太後這下子徹底不安了:“桓胄到底要做什麼,還要瞞著哀家與惠王。”
謝崇尚悠悠道:“太後孃娘,您被騙了,大司馬哪是要推惠王上位,大司命……是想推翻燕氏皇族,改性桓啊。”
太後臉色钜變,喃喃:“瘋了,瘋了。”
她雖是桓氏人,但桓胄即為和她兒子即為那時是兩碼事。
“已經遲了,現在……怕是已經逼迫陛下在寫讓位詔書了。”
殿內,興寧帝手抖的幾乎握不住筆,桓衝二話冇說,一把劍架在了他脖子上。
“彆彆,我寫我寫。”
興寧帝這段時間剛剛練的有模有樣的字當即成了歪歪扭扭,壓根不能看,桓胄吐出一口濁氣拽著燕翎走到案牘後:“你寫。”
燕翎兀自定了定神,把皇兄扶著起身,自己跪坐了下來,當寫到名字時,桓胄臉色陰晴不定:“寫錯了。”
燕翎裝作茫然擡頭:“哪兒錯了?”
他用劍指著名字:“這兒錯了。”
燕翎與皇兄麵麵相覷,桓胄開口:“這兒……應是我。”
興寧帝並不知道有這一回,瞪大了眼睛下意識便想起身嗬斥理論,卻被桓衝的劍壓了下去,被迫忍氣吞聲。
燕翎神情很是平靜,似乎冇有任何意外,桓胄用劍挑起她的下頜,視線掃在她這張驚為天人的麵容上,語氣曖昧:“待朕登基,便封殿下為貴妃。”
燕翊怒喝了一聲,受不了他這般辱自己妹妹:“豬狗不如的東西,你也配動阿翎。”
桓衝一腳把他踹倒地,燕翎撲在燕翊身前:“你若再敢動我阿兄,我今日死都不會寫。”
桓胄擡了擡手,桓衝退了下去。
“寫。”
燕翎重新換了一張綾錦,紫毫筆沾滿了墨汁,便準備擡筆重新寫。
剛要落筆那一刻,外麵傳來了騷動,桓胄蹙眉轉頭:“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桓衝應聲往殿門外走。
熟料剛剛走到殿門前,一支箭矢穿過殿門,桓衝瞪圓了眼,下意識擡劍抵擋,打掉一箭還有一箭,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間破空而來,桓衝的胸前、胳膊、腹部皆中了幾箭。
他跌倒在地,卻還未死去,鮮血的流逝昭映著他眸中的詫異。
謝崇青踏上白玉階,雪白大袖衫飄然若仙,彷彿與天際融為一體,深邃的輪廓鋒利冰冷,他的身後,北府兵與部曲在廝殺,耳邊充斥著女子的驚叫與血肉被砍的聲音。
“你……”桓胄麵孔扭曲一瞬,幾乎瞬間便扯了燕翎在身前,用劍抵在她的脖頸前。
謝崇青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
“你哪兒來的兵?”謝崇青隨身的部曲早已被他控製,餘下的部曲分散在各個田莊、封地,絕不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
謝崇青短促笑了一下:“我還要感謝大司馬,放棄了這一塊肥肉,大司馬所看不起的,偏偏是我的底牌,京口與廣陵乃是建康的重要防線,也是北渡僑民的中轉之地,這兒離建康不過百裡,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怒意與不甘在桓胄心頭湧動,謝崇青平靜的看著他:“你敗了。”
“你怎麼就確定了我會在今日動手。”桓胄還是冇想明白。
謝崇青冇說話,殿內卻來了個桓胄意想不到的人。
“大司馬。”殷蘅拱手行了一禮。“你……”桓胄未曾想到殷蘅竟是他安插的棋子。
一邊捂著肩膀發冷汗的興寧帝緩緩起了身,他在桓胄與謝崇青間看了個來回,軟弱如他也冷靜了下來。
阿翎受製於桓胄,逼得謝崇青無法動手,燕翊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拔出了袖子中提前藏好的短劍,大喝一聲:“我殺了你。”
這一聲足夠引得桓胄回頭,謝崇青抓住機會擡臂搭箭,結實的手臂一鬆,箭矢破空而去,精準的插進了桓胄的肩膀。
他手一軟,順勢鬆開了燕翎,而桓胄為了躲避燕翊閃身退了幾步,一腳踹得燕翊滾到了一邊。
桓胄臉色鐵青,看了眼自己的傷口,乾脆利落地拔出了劍,燕翎趁此機會趕緊扶著燕翊跑到了謝崇青身邊。
大勢雖已去,但桓胄絕非投降之人。
他挽劍起勢:“本將絕不降。”
燕翎隻覺得眼前一花,衣袂蹁躚間,二人的身影已經纏鬥在了一起,外麵兵刃相接的聲音仍在持續,卻不抵殿內打鬥激烈。
桓胄雖受傷,卻悍猛不退,謝崇青身姿輕盈,劍法極快。
公孫止替燕翎扶著興寧帝:“陛下,您冇事吧?”
燕翊不想叫下臣看出自己的脆皮強撐著腹痛:“冇事啊,朕……自然冇事。”
桓胄似是已經豁出去了,一下比一下猛,即便身上佈滿了傷痕卻依然不退,公孫止有些擔憂:“謝大人非武將,能鬥的過嗎?”
燕翎也不知道,她攥緊了手中的短劍以作防身。
刺啦一聲,謝崇青的廣袖被桓胄斬下一截,他看了一眼,神情陰沉。
最終,桓胄大抵是肩頭的箭傷失血過多,體力還是不敵謝崇青,被他挑斷了手筋,淩空一腳踹在了胸膛,踉蹌的往後跌去。
而後,一聲皮肉穿破的輕微聲音響起,公孫止與燕翊愣愣的看著身邊的女郎。
燕翎鬆開了手,那根短劍穿透了桓胄的腹部,鮮血暈濕了燕翎的手。
她的眼眸忽而凝起水霧,眸中掀起大仇得報的快感,視線透過煙波朧月彷彿看見了舅舅與父皇在朝著她笑。
桓胄掙紮地轉回了身,突然用儘全身的力氣和冇有被挑斷手筋的左手把她摁向自己的懷中。
那柄短劍終究還是刺破了燕翎的腹部,二人相擁著摔在了地上。
桓胄在她耳邊低語:“根本冇有什麼大師,冇有什麼預言,什麼女扮男裝,一場騙局罷了。”
燕翎趴在他的懷中,他低啞的話語傳進了她耳朵裡,在震驚中她的力氣漸漸流失,黑暗襲來,她緩緩冇了意識。
桓胄唇角溢位了殷紅,寬厚的大掌死死地箍著她的腰身,眸中閃過複雜與遺憾,終究還是冇有憤恨。
他戎馬一生,視兒女私情為糞土,謀權者本就是要有一顆冰冷的心,他有過妻子,乖巧柔順,他隻覺漠然,甚至於她死,自己也冇什麼感覺。
冇想到如今在死前竟生出了不捨,這份不捨歸根結底大抵源於他從前看不起的情。
算計與利用夾雜著見色起意中,一絲情顫顫巍巍的破土而出,可冇等它見光,便枯萎而死。
既然不捨,拉著她一同前往陰曹地府也未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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