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權貴輪番精養 第86章 蠱
蠱
書房裡微風自窗戶外拂來,
為男子吹散幾分燥熱,他一雙狐貍眼此刻目光專注,兩耳不聞窗外事,
[1]隻一心雕刻著手中的暖玉。那黃白玉柱比他修長的手指還要粗上幾分,
表麵有一些精美的蓮花紋,
頂端稍粗,
呈半月狀。
而在他左手邊,已有好幾根玉柱靜躺,
質地溫潤,
觸手生溫,想來應是從同一塊石料上分割下來的。隻是它們的粗細和花紋不一,
有的是芙蓉花,而有的卻是牡丹花和月季花。然最粗的,莫過於男子手中的那根,
大抵兩三指寬,
長達半臂。
這金蟬玉是他特地吩咐人去庫房找來的,
玉質通透,不僅溫暖且能滋養身體,是少時父皇送他的生辰禮。
如今他借花獻佛,也算得上是它的好去處了。若非小狐貍受不住他,他還真不樂意讓它去探路。
外頭離去那侍衛這兩日明裡暗裡向他打聽,
王府可要備些繈褓之物,他目光冷冷地朝他掃去,
見他麵上憋著笑,他忍不住踹了他幾腳,這才讓他歇了心思。
倘若不是小狐貍沒用,他也想叫人備下稚子所用之物。真真是嬌氣,
他都沒入她,她就止不住地求饒,鬨著說她疼。他吮去她的淚,那汪清泉卻止不住地冒出些水來,淡淡的鹹與鮮。
…………
徐青章神色慼慼,他腳步沉重,壓在他心頭的大石令他喘不過氣來。一方麵是昏迷不醒的父親,另外一邊卻是自己從小到大傾慕的小娘子,他不願就此放開蘭姝。
來時他便清楚地推測出,明棣定會和他談及蘭姝。但當兩人開誠布公地對立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他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娘親無聲的淚,二叔的自責,眾人的束手無策都在他聽到蘭姝的名諱後煙消雲散。莫說骨血至親,就連他自己的命,都要排在小娘子之後。自明棣口中說出他未婚妻後,他便止不住地生怒,他抑製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青年失落地走出王府,他雖未接納明棣的提議,卻仍舊失魂落魄,陷入深深自責。
“世子爺,徐世子,等等我。”
身後傳來桑度的聲音,他頓步,轉身見桑度招招手朝他奔來,他不解。桑度眼中帶笑,“徐世子,您請先回府稍等片刻,待我拿了王爺的帖子去宮裡找醫鬼,便前去徐府替國公爺診治。”
徐青章聽他這番話,目光略帶遲疑,顯然不太相信眼前之人口中言語。
桑度繼續道:“世子爺,我們殿下心係徐家,這與淩小姐無關,您不必憂心。”
見他給自己解了惑,徐青章這纔回神,隻是眼裡到底還是透露些顧慮。心想這回徐家,當真是要同昭王綁在一起了。是了,人家不計前嫌救徐家一次,他們又怎會做出過河拆橋的事來?
待徐青章回到徐家後沒多久,桑度果真遵守承諾,帶著醫鬼登門拜訪,因徐致這病尚未傳開,是以他拎著羽化夫人翻牆入了徐府。
“小子,你是要摔死老婆子我是嗎?”羽化夫人揉揉自己的手肘,心道這沒禮貌的小子手勁忒大。
“久仰大名,還請夫人移步內室,替我父親診治一番。”徐青章上前對這位鶴發童顏的大夫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羽化夫人循聲而去,目光又厲又細,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她笑意深了些,剛想出聲便被桑度打斷,“羽化夫人,趕緊的,人家國公爺還等著你去治呢。”
桑度見她口中嘀嘀咕咕地朝前走去,心底捏了一把冷汗,這老婆子就愛聽些八卦,還時不時滿皇宮地閒逛,和小宮女小黃門鬨嗑。他今日為了找她,跑遍了大半個皇宮,方纔見她眼睛骨碌一轉,就知她想調侃徐世子幾句。笑話,淩小姐何許人也,是他們二位的心尖尖,這老婆子差點踩了他的雷池。
隻是不到一刻鐘,她便從裡邊走了出來,與方纔的調笑不同,她麵上置換了一副嚴厲的神色,朝一旁豐神俊朗的青年問道:“徐國公爺可有外室子?”
徐青章被她言語一驚,眼底不解,有些不明所以,但依舊回她,“父親應當隻我一位子嗣。”
“那就有些棘手了,他中的不是毒,而是蠱,是南疆國的噬心蠱。好在他避開了心房,否則那蠱一旦寄生,神仙也難救過來了。隻是他到底昏迷多日,那蠱已向他心房移動過去。”
“如此,可有法子將那蠱物化解?”
“有倒是有,但需得取他至親之人的心頭血喂養,方能將其逼出。”
“無妨,我……”
未等徐青章將後半句話道出,一旁趕來的徐謂揮灑熱汗,喘著粗氣急忙道:“我是他胞弟,兄長是因我而受傷的,理應取我的纔是。”末了他拍怕徐青章的臂膀,“章兒,莫要和二叔逞能,這國公府早晚還得交給你。”
“二叔,身為人子豈能棄父不管,您纔是莫要與侄兒相爭,父親救下您,亦是不願您受傷的。”
羽化夫人見他倆爭執不斷,出聲打斷,“彆急,你們二人先食素三日,那蠱隻愛吃些乾淨的血,而後取血引誘那蠱物,看看它能不能被吸引。”
“如此甚好,我與大哥在五行廟吃齋唸佛多日,已許久不進葷腥。”徐謂兩眼放光,迫不及待拉著羽化夫人就要進去。
徐青章垂眸默了默,他與蘭姝待在一起,近日並未替祖母齋戒,小娘子愛用些肉,吃不下了就往他嘴裡塞……
羽化夫人進去時看了徐青章一眼,見他沒反駁,便由著徐謂拉著她走了。但不多時徐謂便垂喪著腦袋走了出來,他哭喪著臉,淚流滿麵,“侄兒,二叔真是個混不吝的。”說完便朝自己臉上猛甩幾巴掌。
“他昨日飲了酒,那蠱嫌棄他的血不好喝,它已記住那氣味,便是再齋戒三日也無甚用處了。”
如此,便隻剩下身為親子的徐青章。
“侄兒,二叔對不住你們父子。”
徐青章見狀,忙去阻止他繼續自殘。“二叔,我不怨你,想必父親亦是如此。”
“羽化夫人,女子的血……可有同樣效果?”徐謂默了默,他已經害了兄長,不能眼睜睜看著兄長唯一的親子也深受其害。他剛剛在裡麵已經問過羽化夫人,知道取了心頭血,便去了半條命,身子必然受損,若恢複得好,也要將養年。可朝局不定,南蠻和大慶又虎視眈眈……
“沒錯,女子的血同樣能吸引它,且不用食素便少了男子的葷燥感。但現在晚了,將其逼出要耗費大量心血,女眷重則或可喪命,風險不小。”
“就是說,如今也是能試一試的對嗎?”徐謂眼裡發光,似是看到了希望,自動剔除那句喪命之詞。
羽化夫人如實回答:“對。”
“快去請大姑奶奶和我侄女過來。”
老太太隻生了兩子一女,徐夢曦過來時,粗略掃了一眼,見廳堂裡人滿為患,眾人麵色沉重,她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們竟一臉苦色。待徐謂給她說清來龍去脈後,她心中遲疑了。按理說他們一母同胞,自己身為徐家人,理應為徐家出一份力,若是裡麵躺著的是二哥,興許她不會猶豫不決,可等著她去救的卻是大哥。
“小妹,還請你看在大哥以前悉心照顧我們的的份上,救他一次。”
徐夢曦垂下眼瞼,盯著麵色蒼白的徐謂,他死死拉著她的手,好半晌沒回神。是了,大哥很好,她少時沒受過半點委屈。可偏偏就有那麼一次,令她對大哥大失所望,乃至於連孃家她都很少回。
少女思春,她對淩探花一見鐘情。未出閣時,她的閨房裡掛滿了他的畫像。可大哥知道後卻說他心有所屬,還將她親手畫的丹青一把火全燒了,她苦苦哀求也沒保下一星半點。沒過多久淩探花便去了簡州,竟沒讓她留下一點念想。
縱使如今她生活美滿,夫妻之間恩愛有加,還替文家生了兩子,可也彌補不了少時的遺憾。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2]卻不想,大哥阻止她去送彆他,竟成了她終生憾事。
“二哥。我不想進去。”
徐夢曦凝望麵上滾著汗的徐謂,她輕聲拒絕了他,而後將手腕從他手中抽離。她直勾勾地瞧著徐謂麵上從不解困惑到大失所望,她又重複了一句,“二哥,我不願意。”她頓了頓,又繼續說:“我已是彆家婦,我的孩子還那麼小,他們不能沒有娘親。二哥,你能體諒我的吧,近些年我身子也不好,虧損得厲害。為母親齋戒多日,我看賬本時竟有些頭暈和力不從心……”
“無妨。曦妹你,你先回去吧,來人,送姑奶奶回家。”徐謂有氣無力地低語,但到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卻加重了些。
早在徐夢曦來時,徐霜霜已隨羽化夫人進去過了,結果無他,她的血也不適合。
徐謂等在外麵,見羽化夫人出來時眼裡含笑,原以為事成了,卻不想同他一樣,亦是不配對。
但他不知道,實則徐霜霜與他卻是迥然不同。羽化夫人收到桑度暗含警告的眼神後,這才悻悻然收了那副帶笑的嘴臉。叔侄二人神色慼慼,倒是都沒細想羽化夫人那詭異的笑。
待徐夢曦走了之後,徐謂喘著粗氣,拾起博古架上一個花瓶,怒摔下去,花瓶瞬間被瓦解成數塊碎片。
[1]摘自《增廣賢文》
[2]摘自秦觀《江城子·西城楊柳弄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