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在現代社會裡曆劫 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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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繚繞的雲山深處,千年古木橫生脈絡枝丫,樹林茂密繁盛,山中枯榮有序。
白雲觀中立著一位長髯道長。
他仙風道骨,語重心長的教導麵前的弟子們。
“此次課業考試中青川表現優異,在座諸位要好好向青川請教道法心得。
”得到師父的誇讚,青川強壓著內心的歡喜雀躍,像個小大人一樣正襟危坐。
堂下,一個個小道士噤若寒蟬,安靜的落針可聞。
“青川,這次你和我一起下山吧。
”師父慈愛和睦的目光落在青川身上。
“好”青川站起來端正行禮,他終於也可以像其它優秀的師兄弟一樣,和師父一起出門曆練了。
直到老道長邁出講經堂。
周圍的小孩如同炸了鍋一般議論紛紛,一個個眼神有意無意瞟向青川。
青川依稀可以從他們混雜的討論中聽見一些刺耳話語。
“青川怎麼可能考這麼高,他肯定是作弊了!!”“就是!就是!”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對,一個書都背不完的人,怎麼可能……”“…………”青川終於忍受不了眾人此起彼伏質疑聲,捂著耳朵跑出講經堂,看見坐在台階上看經書的荊山。
“荊山,我們去後山畫符篆吧”他拍拍荊山的背。
“不去”荊山心中煩悶,頭也不抬,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
荊山每次都是所有弟子中表現得最好的那個,因此時常得到師父的誇讚。
他是師父撿回來的,其它師兄弟都有自己世俗的家,唯獨他冇有。
他將道觀當成自己的家,師父就是他潛意識中最親的人。
得到師父的誇讚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就在荊山像往常一樣等待著師父的誇讚時,師父卻誇獎了青川。
做人和做靈獸不同,做人有七情六慾,心緒彎彎繞繞。
即使他知道青川天資有限、修行不易,師父的誇獎是為了鼓勵青川,可他還是難受。
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壓製心中的惡念。
“那……那我陪你一起看書把!”青川冇有注意到荊山的不同,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坐在荊山旁邊。
荊山一把推開了他,大聲嗬斥道,“你彆跟著我。
”他對青川的敵意已經到達巔峰,內心一股無名火起,“你經文背的好,符篆畫的好有什麼了不起,你能成仙嗎?”“就是,青川,學得好能成仙嗎?”那些的不服氣的道童們似乎終於找到了名正言順打壓青川的理由。
一個個從講經堂從探出頭來隨聲附和,無限放大對青川的敵意。
“師父說修道是為修身養性,通明豁達,達到……”青川略帶結巴的和他們辯解。
“喲,你就這麼聽師父的話呀,那你之前上課還打瞌睡!”他們譏諷嘲笑,沆瀣一氣。
青川垂眸,委屈的跑開。
此後,青川每日上課,都趴在書案前呼呼大睡。
一日,老道長的戒尺重重敲在青川的課桌旁,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青川!這幾日你為什麼精神不濟?夜裡是去山裡抓鬼了麼?”青川睡眼惺忪,無精打采的垂著頭,“師父,對不起。
”道長厲聲道,“你去外門站著去,讓山風好好把你這漿糊腦袋吹醒!!”山門外,人來人往,青川穿著單薄的藏藍道袍,衣服被寒風灌的鼓鼓囊囊。
他抱緊雙臂,身上刺骨的冷。
一件厚厚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擋去了寒風。
青川轉身看見那少年的麵容,眼中激動的泛光。
“荊山,你終於肯理我了。
”“對不起。
”荊山冷硬的眉目染上點點愧疚,緩聲說,“那天我不該對你生氣的。
”他看見青川被師父責罵,罰站在山門外,被無數弟子指指點點的那一刻,愧疚壓過了妒恨。
“沒關係,”青川笑著露出圓溜溜的酒窩,他拉著荊山的手。
“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一起修行好不好?”“好。
”荊山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
他們在山間修行,相知相伴。
道門比武大會上,荊山雙目泛血將天一閣的弟子壓在地上,打個半死。
劍鋒直擊天一閣弟子的要害,他眼中狠厲,誓要將天一閣弟子一刀斃命。
老道長及時出手摺斷了荊山的劍。
他被一眾弟子壓著關入禁閉室。
“你可知錯?”老道長嚴厲質問。
荊山避而不答,眼中閃爍著駭人的殺意。
老道長被自己的愛徒氣得不輕,怒氣沖沖地甩袖出了緊閉室。
晚上,青川來給他送飯。
食盒裡裝著一碟花生米,和幾盤清炒小菜。
荊山端碗吃飯,餓的大快朵頤。
“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那個人?”青川憂心忡忡。
他咬牙切齒的扔出一句話,“因為他說你是廢物。
”“隻是因為我?”青川詫異道,“不然呢?”荊山夾菜,回答的理所當然。
“其實……他說的也是事實。
我天賦太差,修行一點長進也冇有。
”“那他也不能說你。
”荊山攥緊筷子,眼底恨意瀰漫。
“荊山,你有冇有覺得,有時候你其實有些不同?”青川突然出聲,“什麼?”荊山佯裝自然地伸其筷子夾菜,心中緊張。
難道他已經猜到了?“有時候你非常非常的好。
但是有時候又會非常偏執,似乎任何一點點不愉快的事情,都會讓你瘋狂。
”青川注意著他的情緒,儘量斟酌著將自己的感受告訴他。
“你……”他將這個字的尾音拖的很長,長到令他生出了膽怯。
“你是被什麼東西控製了嗎?”青川的聲音在空蕩黑暗的禁閉室迴盪。
禁閉室驟然安靜,落針可聞。
良久,荊山放下碗筷,眼中陰暗交織。
在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將引念珠壓製的很好了,自己的**被悄無聲息的放大,連他都以為這就是他的天性。
根本意識不到這種暴虐思想是引念珠長期催化的結果。
荊山臉上浮現出癲狂的笑意,原來他的怪異是那樣明顯。
自他的身體與引念珠融合的那一刻,他清晰的記得他的靈獸父母是如何將他送出姑獲山,最後死在那幫村民自製的炮彈下。
這些他從未向人提及,回想起來也恍如隔世。
引念珠確實能放大他的情緒,可他對父母的記憶太淺,對做靈獸的日子毫無認同感。
心境無波無瀾,當然也就不會有情緒。
果然,自己終究不是人,而是個身懷異物的怪胎。
他看著沉沉暮色,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這黑夜一樣永遠也亮不起來了。
“我身上確實有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將心底守著的秘密吐露出來。
“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學法術那麼快嗎?”他苦笑著將體內的珠子幻化出來。
“因為它。
”寶珠光暈四溢,照亮了整個禁閉室。
“我隻要想學習,它察覺到我的念頭,就會催化我的**。
”這使得他的注意集中效果遠勝常人,幾乎過目不忘。
青川看著憑空浮現的珠子,“這是什麼?”“這是一顆邪物。
”荊山語調生硬,“可它融在我身體裡太久,除非找到下一個寄主,否則根本取不出來。
”“一直以來就是它在控製你嗎?”青川啞聲問道,不可置信。
“嗯。
”他眼中空洞,猶如被操縱的木偶。
這些年,他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千絲萬縷的嗔念,百萬障門的枷鎖。
青川一把奪過那顆炫彩奪目的寶珠,調動著周身靈力,將它吸入體內。
“你做什麼?”荊山反應過來,忙將青川拉開。
荊山被青川周身強大的靈力震開,引念珠完全融合到了他體內。
青川肆意的笑著,眼中充斥著風暴。
從此,你的風雨我來替你擔,你的痛苦我來替你受。
引念珠將荊山的記憶投射到青川的腦海裡。
青川看見了那些太倉靈獸被屠殺殆儘,看到了靈獸幼體的荊山。
看到年幼的荊山幼稚笨拙的討好道門的每一個人,用刻苦修行換來師父的青睞。
那一刻,荊山遭受的所有痛苦,都在投映在青川身上。
又或者說,荊山對青川太過重要,那些痛苦也呈現數百倍的放大,遠遠超過了荊山遭受的痛苦本身。
青川在引念珠放大的情緒中越陷越深,那些細枝末節的情緒都被放大千萬倍。
荊山竟然有這樣殘忍絕望的過去。
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們,殺了令荊山痛苦的人,殺了姑獲山中的人……“青川,你清醒一點!!”荊山搖晃著他,青川聽不見荊山的呼喚,隻能感受到荊山的傷痛。
荊山多次試圖取出引念珠,但珠子就像牢牢嵌入青川體內一樣,分毫不動。
那天之後,荊山和青川消失在道觀裡,無人知其下落。
青川沉溺在荊山的痛苦裡,身體成為承載引念珠軀殼,靠著這點殘存的執念,引念珠驅使了這具身軀近百年。
荊山也守了青川近百年。
直到20年前,青川逃脫荊山的監管。
姑獲山,鬱鬱蔥蔥的林木遮天蔽日,青綠的苔蘚覆滿岩石,點點細碎的山花迎風輕搖。
“要我說太倉靈獸就是找死,誰讓他們的身體是上好的靈藥呢?”姑獲山的新任妖王將腿肆意的翹在桌子上,隨口和周圍的小嘍囉開了一句玩笑。
暗林深處的青川悄然離去。
等到荊山趕到姑獲山時,整座山幾乎化為焦土。
“你做了什麼?”“師兄,你看!”青川指著滿山的瘡痍,眼底瘋魔。
“他們說太倉靈獸的命不好,血肉可以當靈藥纔會被殺戮殆儘。
”“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他引出體內的引念珠,“我用引念珠放大了那些村民眼中的**。
”“他們愛財!我就放大了他們對錢財的渴望。
”兔子可以賣兔肉,山上的樹木也可以砍做房梁木拿到市集上去賣……任何一個生靈的價值在他們眼中都被放大。
“現在山中任何一個生靈,在他們眼中都是至寶。
”他們將山中生靈一掃而空,樹木被砍倒、萬千生靈被捕殺殆儘。
“師兄,我為我們報仇了!!”青川癲狂的大笑。
荊山終於明白,自己已經徹底毀掉了自己師弟的一生。
“師弟。
”他目帶痛惜,“將引念珠還給師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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