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謝春意晚 新人入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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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回到後廚，把小包袱藏在柴垛子裡，將自己給三爺做謝禮的那些小點心分了分類。
現做成不好拿的羊血小包子，她給了春秧三個，李奶奶三個，又給了這個點還在後廚洗鍋碗的四個小幫廚一人一個嚐鮮。
剩下的乾果和酥油麪果子，她用油紙包了，拿去宜蘭院，打算散給以後朝夕相處的小丫頭們。
“你越發看著像宜蘭院出身的了，以後便要這樣待人周到，寧可多給出去些，彆落人短處呢。
”春秧嘴裡嚼著包子，看小姐妹的眼神中越髮帶了欣賞，臉上的小麻子因為她咀嚼的動作一動一動。
而後春桃作彆眾人，拿著兩個小小的包袱，在夜色中往宜蘭院的後門去了。
路上樹影斑駁，晚歸的鳥兒在樹枝間飛騰，春桃按下這一整天前前後後或擔憂或緊張或遺憾或難過的各式心情，跨進了宜蘭院的後門。
從此往後，便是與從前完全不同的一番際遇了。
她將自己的小禮物都給了仆人房的五個粗使小丫鬟，單獨包了一包，送去隔間給了靈棋，感謝她之前的贈衣之情。
“你從前在廚房，侍弄過灶火不曾？”收拾完一切後，穀雨將她叫去了二等丫鬟房。
“侍弄過，李奶奶把菜下鍋的前前後後都是我看火。
”“那往後你便同小雀兒一道兒晨起擔水，寅末必須打好水。
打滿了水去給各處裡的茶爐子添火添水，各房的茶爐子都得架著火兒，全弄完了才準你倆換著去吃早飯。
茶爐子東抱廈屏風後頭有一個，專管太太每日喝茶，你們每日點卯前要將太太屋裡的茶碗茶壺清洗乾淨，再熬新茶水添進去。
你們屋裡一個茶爐，專管所有丫頭們的喝茶。
四位姐姐兩間屋子各一個茶壺，我們屋子一個，你們屋子一個，婆子們屋裡一個，點卯前都得添上茶水。
白日裡，水缸裡的水要隨取隨添，太太每天睡前要在東抱廈沐浴，你們必得提前燒好水。
茶爐子壞了茶葉冇了便打發婆子們去和管事支領。
太太的茶水第一壺最濃的倒掉不要，必得是茶色清淡的纔可好生裝壺……”穀雨一氣兒說了一大串，春桃著急忙慌的應是，把應該注意的都對應著時間地點牢牢記好。
“明兒便是你在抱廈盯著茶爐子，後天再換小雀兒，哪天你不在前麵當差，得了空兒便去漿洗衣服。
譬如明兒不得空，後天你盯你們屋的茶爐子，便去看丫頭們屋子裡有冇有撂在盆裡的臟衣服，若有了，便拿去後門洗。
”春桃連連點頭：“姐姐說的，我都記下了。
”穀雨瞧著她，半晌冇吱聲，末了嗤笑一聲兒道：“你彆忙，有你出錯的時候。
我如今好心講與你聽，便這樣草草應付搶我的話，我從前看著茶爐子的時候千小心萬小心都常出錯兒，如今你便輕狂你的去。
”春桃嚇得當即噤聲兒，把頭埋得更低。
穀雨見敲打有效，心中得意，接著慢條斯理的講規矩。
“兩位姨娘處的茶水，也是從東側間兒的那個茶爐子去添用。
”春桃不敢回話，隻以為穀雨後頭還有吩咐。
“不回話是為什麼？”穀雨翹著二郎腿，往嘴裡扔春桃孝敬上來的麵果子，看不出喜怒地問道。
“記下了，我記下了！”春桃又是一陣汗流浹背，原來穀雨吩咐完了，她以為她還有一大段要講。
“行了，去吧你，空長了幅精明相貌，真真是個木頭。
”穀雨用銅簪子剃手，不再看她。
二等丫鬟的臥房是六人通鋪，這會兒隻有兩三個在，想是彆的還在各處忙各自的活計，春桃向穀雨躬身退了出來。
粗使小丫鬟的住處更為簡陋，和幾個粗使婆子零零散散十二三號人擠在一個小屋子裡，每個人就隻有一個細長條的睡覺處，用各自包袱做枕頭。
春桃臨睡前認識了自己未來的搭檔小雀兒，就睡在自己旁邊。
“每日輪班的媽媽會來叫咱們起床，好姐姐，你多擔待些兒，提防我冇起，就再叫一叫我，嗷？”小雀兒扯著春桃的袖子，側身笑嘻嘻對她說道。
小雀兒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麵黃肌瘦，眼睛扣著，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春桃因為先前在穀雨那討了冇趣兒，這會子誰來央告她，她都無有不依的。
兩個小丫頭還冇說幾句，便有老媽媽來吹滅了蠟燭，仆人房亂鬨哄的吵嚷漸漸隱冇在無邊的夜色中，春桃適應力極強，前腳還在琢磨穀雨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後腳就陷入了沉沉的酣眠。
一晚上粗使婆子鋸木頭般的扯鼾聲，丫頭們起夜摔門聲，她一概不曾聽到，一覺睡到了值夜婆子第二日寅時的叫早時分。
婆子粗硬的嗓門兒像一記驚雷在頭頂炸響，門栓急促的敲擊門框聲一疊兒響起來，驚醒了這所宅子最底層的仆役們。
窗外任舊漆黑如滴墨，尚不見一絲天光，春桃一個鯉魚打挺就從被窩兒鑽了出來，麻溜的穿衣編頭髮，旁邊的小雀兒不滿的把被子蒙在頭上，試圖再多睡一會兒，春桃推了她幾下，纔不情不願的爬起來，一臉困樣的小聲抱怨道：“昨晚我都冇怎麼睡，每天都這麼吵，真彆叫人活了。
”春桃思量了一下，道：“你白天逮著空兒就歇吧，這也是冇辦法的事。
”小雀兒隻得爬起來，兩個小姑娘收拾完畢後便用棍子抬著兩個水桶往井邊去挑水。
“我倒情願去給主子們倒恭桶，送到圊廁行給老媽子們，到主子起身前送回來就行，能在門口歪著睡半個多時辰呢。
”小雀兒哈欠連天，嘟嘟囔囔的，試圖通過說話讓自己清醒。
宜蘭院的粗使丫鬟們分做四班，每班二人，各自負責一攤子差事，燒水倒夜香掃院子侍弄花草，除了各人分配到的差遣，每天一個更重要的差事就是洗衣服，聽大丫鬟差遣跑腿。
每天一睜眼就忙活，一直忙活到晚上閉眼前，一絲空兒都鑽不了。
好容易到了夜裡，大家都爭分奪秒的休息，鼾聲扯的震天響，小雀兒這種覺淺的，確實太遭罪了。
因此春桃把水桶往自己這邊稍了稍，儘量給小雀兒減減負擔。
她們回到宜蘭院的時候，水兒已經把前院子掃了大半個，粗使奴才的屋子空無一人，大家都靜悄悄的來往奔波，為主母院白日的運行做準備。
後院牆根的大水缸又大又深，二人擔了四五個來回才全部填滿，小雀兒又領著春桃往太太屋裡的東側間，給茶爐子添水架火。
“春桃姐姐，我在這兒看著水，你往咱們屋子去，也是這樣燒水，然後給各處的茶壺裡添上，昨晚穀雨姐姐可叮囑你了？”小雀兒眼皮子已經睜不開了，小聲與春桃叮囑，比著個四的手勢，是說兩個大丫鬟房，一個二等丫鬟房，和她們促使丫鬟房中，一共有四個茶壺要添水。
春桃點頭：“那你給前院添水，我弄好了來換你去吃飯。
”小雀兒疲憊點頭。
大太太莊氏的院落是白府上下最豪華闊氣的院子，雖因尊卑有彆，占地麵積不能越過老太太丁氏的院落，但也是大差不差。
從垂花門進，迎麵是一座大影壁隔絕了院中的景色，穿過影壁，便到了前院，左右兩座三開間大廂房簇擁著三開間正屋上題“樂安堂”，抄手遊廊環繞四周。
穿過前院的石板路，便能進入大太太每日起坐的正屋，正堂會客廳寬闊開敞，左右分彆是兩間大偏廳，在穿過正堂之後，纔到了臥房，依舊如同前廳三開間格局，後堂旁開東西抱廈，東抱廈供主人每日沐浴，西抱廈則是大太太放置貴重物品的一個小庫房。
樂安堂後，便是後院前半部分，坐落五間上房，二位姨娘各居一間，剩下三間空置著，用作庫房或是預備老爺新納姨娘使用。
而宜蘭院下人們的居所，便是在五間上房之後，占據了宜蘭院後院的後半部分，緊靠宜蘭院後院院牆砌出來的五間大屋子。
四位大丫鬟兩人一間，六個二等丫鬟一間，十二三個粗使的丫鬟婆子占據一間，尊卑分明，上下有序。
春桃從東抱廈出來穿過主屋，經直通後院的簷廊到了仆人院，用她們屋子的茶爐子燒好熱水，給各處添水。
直到水兒掃完了前院子，阿福從圊廁行運回來了恭桶，大丫鬟與二等丫鬟們纔開始起身，經過簡單的晨卯，卯正三刻開始放飯，仆人的飯食都是由廚房從後門運進來，每人兩個小餑餑一碗菜粥。
春桃望著四方的院牆隔絕出來的一方微微亮的天光，啃著屬於自己的兩個硬餑餑，感覺特彆有乾勁兒，一邊啃一邊笑。
旁邊端著菜粥的兩個老媽媽看她笑的這麼開心，也被她逗笑，便言語逗弄她道：“春桃小丫頭，當下等奴才當得這麼開心呀？”春桃嘴裡塞著乾硬的餑餑，哼唧一聲，並不答話。
當然開心了，之前跟著李奶奶當小學徒，每月發三十個銅板都還缺一次少一次的，如今每月發半吊錢，她簡直找不到傷心的理由。
什麼新貴姨娘，她不當了，再體麵的姨娘都不如這兩個乾餑餑來的實在。
春桃想著李奶奶在聽到她這幅冇出息的“豪言壯語”時，估計會被氣得跳腳，笑容便越發止都止不住。
春桃迅速吃完，回到了正屋抱廈去換小雀兒，小雀兒稍微眯了一會，恢複了點精神，稍微叮囑春桃兩句便走了。
而後大太太莊氏起身，貼身奴婢們都趕去伺候，二位姨娘也跟著到正廳來，向主母請安，伺候著主母用早飯。
春桃看著茶爐子，好奇的撕長了耳朵聽，想聽聽哪位是三爺的生母方姨娘，奈何這樂安堂隔音實在是太好了，任她怎麼努力都隻能聽個兩三分。
春桃隻能老老實實的乾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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