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妻為妾?重生後冷厲帝王跪地求 147
崇嘉帝歸
裴玄禛這一覺睡得好久好久,久到他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黑暗中,他的意識像是墜入了湍急的洪流。
無數破碎的畫麵、聲音猛地撞進腦海——
一轉眼便是刀槍劍影,是廝殺的戰場上,不是南詔,是人高馬大,身裹獸皮的北朔!
再一睜眼,眼前場景再次變化,是歌舞昇平的宮宴……
舞姬持劍直衝他麵門而來,電光火石之間,是一素衣女子衝上去擋在了他身前……
阿玉,是阿玉!
“不…不要——”
病弱纖細的身體躺在他懷裡,裴玄禛眼睜睜看著沈珮玉徹底香消玉殞,沒了氣息。
裴玄禛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雲霄,可再也換不回她的巧笑嫣然。
沒過多久,懷中的人消失了,裴玄禛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一身縞素跪在靈堂,眼前供奉的牌位……是她的。
聖貞皇後沈珮玉之靈位。
自那一日起,崇嘉帝瘋了。
他手持龍椅一側放置的寶劍,那把飲過無數南詔人、北朔人、祁王叛軍鮮血的劍。
手起刀落,取了皇後陳氏首級,死前四肢儘數被斷,死後剁成肉塊,請修行道士作法,每一塊屍身都被埋在了南轅北轍之地。
一人一劍,幾乎屠儘了整個頤華宮和長秋宮的人。
淑妃蕭氏畏罪自裁。
而有宮人傳言,淑妃屍身上鞭痕刀傷數不儘,被施以重刑。
然而,這場血洗並未結束。
短短一月之間,崇嘉帝這位令北朔俯首稱臣,令大雍政治清明,百姓吃飽穿暖的明君,徹底成了殺人如麻,流血千裡的暴君。
陳氏滿門儘屠,九族未能倖免於難,上至八十老嫗下至一歲小兒,無一人留命。
前朝後宮無一不是戰戰兢兢,畏之如虎。
更有傳言聖貞皇後並未下葬,帝陵裡是一口空棺。
而崇嘉帝日日夜夜除了處理政務就是入冰室陪著那具屍體。
裴湛十五歲生辰那一日,崇嘉帝傳位於太子,艱難活命的滿朝文武麵上挽留,實則大喜過望。
下一刻,九九八十一下帝王喪鐘響起,笑容僵在了大臣臉上。
崇嘉帝薨,死前留有聖旨,與聖貞皇後同葬帝陵。
漫天熊熊烈火與沈珮玉飛奔擋在他身前的兩幕不停交相閃現。
按照她的遺言,崇嘉十七年,養大裴湛後自殺的裴玄禛卻在崇嘉元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久不視物的裴玄禛下意識伸手擋住眼前強光。
入目是修長的大手,掛著燒傷的痕跡。
他倏然愣住。
緩緩摸上了自己的雙眼。
這雙眼,他…不是親手剜了去嗎?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記憶幾乎要將他淹沒,大腦被不斷衝擊著。
過了許久,那張麻木無神的臉上驟然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猛地坐起身,顫著沙啞的聲音,“阿玉……回來了。”
興和四十二年九月,他的阿玉回來了。
他苦苦求了十二年的人,終於有一絲心軟,肯給他一世的恩賜了。
裴玄禛無比肯定,一切與前世不同的原因……是阿玉的重生。
當他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裴玄禛撫上胸腔,那顆依舊跳動的心臟。
隨即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帶出一抹極淺地弧度。
那笑意轉瞬便洶湧起來——他低低地笑出了聲,肩膀跟著微微顫抖,眼底卻不受控製地沁出了濕意,那笑聲裡裹著失而複得的狂喜。
’撲通’一聲,引得裴玄禛扭頭去看。
推門而入的李恪忠跪在地上,喜極而泣,“陛、陛下…您終於醒了!”
下一瞬,他瞪大雙眼撲上去,大著膽子道,“陛下,您傷勢未愈還不能動啊!”
“閉嘴。”
單單兩個字就將李恪忠釘在原地,他心底顫顫地低下頭。
悄悄摸了摸自己雙臂,瑟瑟發抖。
陛下怎麼重傷昏迷七日,帝王之威更重了呢?
還有一股……陰鷙森冷的錯覺。
像是一把刀劍懸在脖頸處,隨時沒命一樣。
“您…您的頭發………”
李恪忠小心翼翼措辭開口。
自帝王昏迷那一夜,原本烏黑如綢的發絲有大半花白,說是一夜白頭也不為過。
“去問徐鶴齡找頭發變黑的方子。”他很平靜。
黑白交雜的發絲自胸前垂下,裴玄禛醒來時就看見了,他並不驚訝。
比他前世好些。
但這樣年紀應該顯得很大,也不好看,阿玉不會喜歡的,也配不上她。
裴玄禛起身,揮開李恪忠的手,每動一下,牽扯到身上傷口,後背灼燒的劇烈疼痛便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卻置若罔聞,好似全然沒有知覺。
李恪忠沒法,隻能跪在地上服侍穿靴,聽得上首問。
“皇後呢。”
宮裡哪來的皇後?
久沒聽到回複,裴玄禛睨他一眼,重複一遍,“朕的皇後,太子妃呢?”
舌尖吐露這幾個字眼時,裴玄禛的聲音都是繾綣溫柔的,飽含著無儘柔情。
阿玉,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妻。
原來是貴妃娘孃的追封。
李恪忠一瞬間跪伏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地麵,哽咽道,“陛下…娘娘她…崩逝了……”
又怕帝王像那夜一樣衝出去,語速極快道,“那一夜娘娘沒能逃出寢殿,吸入大量濃煙,早已…早已被燒成……”
想到那具人樣都看不出來的焦屍,李恪忠後麵的話梗在喉口,怎麼都說不出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眼前暗紋錦靴動都沒動一下子。
不能不想一時承受不住昏過去了吧?
李恪忠心中大駭,慌忙抬頭,眼前的場景令他心神一顫。
陛下被刺激瘋了?
娘娘都沒了您怎麼還慢條斯理穿衣裳呢!
裴玄禛察覺李恪忠的震驚目光,並不在意,情緒沒有掀起絲毫波瀾。
待穿戴整齊,裴玄禛低頭開啟那個鴛鴦香囊,兩人大婚時的結發好端端地放在裡麵,他冷漠到極致的臉上終於扯出一絲笑。
小心翼翼握著香囊貼在了心口處,渾身的死氣沉沉彷彿在這一瞬間消失殆儘,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真好命。”他眸子一暗,呢喃了一聲。
阿玉今生還肯應付他,親手為他做了香囊,怎麼不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這樣的珍寶被他仔細妥帖放進了懷裡,日日緊緊貼著他的心臟纔好。
“皇後心懷蒼生,親自請命去護國寺為大雍祈福。”
裴玄禛平靜的目光落在妝台上,那裡還散落著幾支她曾用過的發釵,是那樣溫馨美好。
既然她在宮裡待久了要出去透透氣,他給她些日子便是。
等玩夠了,他再親自去請他的皇後回來。
當然,人定然是要立刻就見的。
他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讓摸不著頭腦的李恪忠呆愣在原地。
皇後他理解了,是貴妃娘娘。
祈福?
陛下您醒醒,娘娘不是出宮了,是人沒了啊!
裴玄禛的視線落在焦急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李恪忠臉上,嗤笑了聲。
“衛驍。”
衛驍自暗處現身,單膝跪地,“屬下在。”
裴玄禛明明笑著,眼底卻無絲毫溫度,“外麵那具孤魂野鬼的屍體扔進亂葬崗,清寧宮大火給朕徹查,還有,大火那一夜宮中當值的禁軍,看守宮門的侍衛,全都抓起來嚴刑拷問。”
“是,屬下遵命。”
李恪忠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娘娘沒死,而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