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妻為妾？重生後冷厲帝王跪地求 094
所謂“母愛”
外表低調的馬車碾過晨露未晞的青石路，在京郊彆苑的朱漆門前停下。
待侍衛擺好踏凳，車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掀開。
裴玄禛先落了腳，玄色常服的下擺掃過車轅，更添幾分清雋溫潤。
他轉身，親自將女子扶下馬車。
“慢些，當心腳下。”
視線一直緊緊追隨，待那煙霞色的百褶羅裙落了地才放心。
沈珮玉今兒因著出門，隻著一身月白色的軟緞夾襖，其上用銀線繡著細密的纏枝紋，領口袖沿滾著圈淺粉狐毛，既擋了二月料峭的寒風，又不顯臃腫。
底下是條煙霞色的百褶羅裙，裙擺繡著幾簇含苞的紅梅，走動時如落了片碎霞。
發間未插金釵，隻鬆鬆挽了個髻，用一支海棠玉簪固定，鬢邊垂著兩縷青絲，倒顯得俏皮了些。
沈珮玉收回手，衛驍早已去叩門，她瞧了一眼，這彆苑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環境幽靜雅緻，就是不知主人是誰了。
聽見叩門聲，裡麵小心翼翼泄開一道門縫，一見是衛驍，立即開了大門。
“衛統領，快裡麵請。”
“你……王媽媽？”
沈珮玉怔然看著眼前的婦人，模樣與她記憶裡一般無二。
王媽媽聞聲抬眼，這纔看見其後站著的兩位主子。
“陛下……娘娘！”
王媽媽忙不迭地跪地行禮，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陛下、娘娘萬安。”
沈珮玉上前一步，將王媽媽扶起，王媽媽眼眶泛紅，哽咽道，“大小姐，老奴這輩子還能再見您，真是老天保佑啊！”
王媽媽在這，那……
她驟然看向彆院，心彷彿都懸到了嗓子眼。
生怕是空歡喜一場。
裴玄禛一把握住她發顫的手，沈珮玉淚眼婆娑地抬頭，“你……你……”
裴玄禛衝她微微點頭，“去看一眼。”
他扶著人進了庭院，楊氏恰巧從主屋裡出來，“王媽媽，是誰來……珮、珮玉？”
她看見來人，聲音陡然升高。
“母親，是我。”沈珮玉輕聲呢喃，淚珠已然順著臉頰滾落。
楊氏張著嘴，喉嚨裡像是堵了團滾燙的棉絮，半晌發不出一個字，唯有眼睛瞪得滾圓，盯著對麵衣著華麗的女子。
隻幾息就回過神來，楊氏忙俯身下拜，“民婦拜見陛下，貴妃娘娘。”
沈珮玉渾身的血都衝到了頭頂。
她母親沒有死。
既然如此，那之前在百味樓看見的熟悉身影，怕也是玥兒了。
“母親快請起。”
沈珮玉疾步走上前，將人扶起來。
楊氏先是看了一眼走近的帝王，而後才順著力道起身，親昵地拉著沈珮玉的手，“外麵風大，陛下和娘娘快進屋吧。”
又轉頭吩咐王媽媽，“快去喊小姐出來，她不是整日唸叨著長姐麼。”
“欸，老奴這就去。”
沈珮玉聽見楊氏口中的稱呼，心頭初見母親的激動霎時消退了大半。
正屋內，裴玄禛拉著沈珮玉坐在了上首，幾人按照規矩落座。
楊氏多少年來和這個大女兒也沒說過太多體己話，此時為了不冷場，隻好搜腸刮肚尋著話題。
她臉上賠著笑，“承蒙陛下隆恩，我與玥兒才得以保全，原本計劃出了正月便要南下的，玥兒那丫頭念著娘娘，說要再等等。”
沈珮玉扯了扯嘴角，喉嚨堵的難受。
玥兒念著她，那母親呢？
而另一旁的楊氏渾然不覺，還在話裡話外提點她，左一句陛下恩典，右一句玥兒與她姐妹情深。
絲毫沒關心過一句，沈家倒台後，在吃人的後宮裡，沈珮玉過得如何。
就連裴玄禛哪怕心裡有些數，但親眼所見時，都發自心底地心寒。
他母後早逝，但孕期中也留了好多親手做給腹中胎兒的小衣裳。
父皇雖心裡怨他，但仍給了他尊貴的太子之位，早早放權。
如今楊氏呢？
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父母。
他忍無可忍地打斷，“夠了。”
楊氏頓時像被掐住了喉嚨，餘下的話全堵在舌尖，看著帝王側臉繃緊的臉色，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
從前她對大女兒說教慣了，卻忘了陛下在場，如今一時沒能適應。
“長姐！”
還好，沈玥霖恰時趕到，算是稍稍解了圍。
她如同一隻花蝴蝶一般直直向上首撲去，到底成熟了，堪堪半步遠時又緊急收住腳，俯身行了一禮。
“民女見過陛下，貴妃娘娘。”
“起來，讓姐姐好好看看你。”沈珮玉揚起笑，衝她招了招手。
“姐姐！”
沈玥霖見陛下沒反對，霎時眉眼彎成了月牙，雙臂緊緊環住沈珮玉的腰。
裴玄禛盯著那隻手，眯了眯眼。
沈珮玉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踉蹌半步，鼻尖立刻縈繞開一股清甜的香粉氣，混著少女發間的皂角味。
竟讓她恍惚想起許多年前，這丫頭好玩樂，回回都央著她帶人出府，回來後總要沐浴更衣纔敢去正院拜見母親。
“玥兒……”沈珮玉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終是輕輕落在她背上。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長姐了。”
沈玥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已經洇濕了沈珮玉的衣襟，“那日他們把我和母親從牢裡帶出來，我還以為要……”
話說到一半便哽嚥住，肩膀一抽一抽的，像隻受了驚的小獸。
沈珮玉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所有的芥蒂瞬間被這滾燙的淚水衝散。
她收緊手臂，將這丫頭往懷裡帶了帶，指尖撫過她柔順的發絲，聲音啞得厲害，“我在呢，姐姐在呢。”
沈玥霖抬起頭，一張小臉哭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悄悄覷了一眼身旁極有威儀的男人，小小聲道，“姐姐過得好嗎，在宮裡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傻丫頭。”
沈珮玉抬手替她拭去眼淚，心裡酸酸軟軟脹得厲害。
她輕搖著頭，“沒有，都沒有，姐姐過得很好，陛下待我也很好。”
沈玥霖咬著唇沒吭聲。
大逆不道的話就在嘴邊，最後還是咽回去了。
互相掛念對方的姐妹倆此時坐在一起說著小話。
裴玄禛目光掠過抱在一處的兩人，指尖在茶盞沿輕輕摩挲著，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