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惹的瘋狗替身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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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山滿足了她的想象。◎
誰惹了大公子不快?
鄒婆子錯愕,想問公子這是怎麼了,對方卻已沉著臉進了屋去。
這衣服哪兒不對了?
鄒婆子將手裡的綢緞衣裳翻來覆去地檢查,卻也隻見著幾個不起眼的泥印子。
雖說主子們的衣裳穿個兩三回便不穿了,可還從未聽公子主動讓扔哪一件。
正詫異,忽聽書劍同她說道:“鄒媽媽,我同你要個機靈的丫鬟,勞煩你挑揀一個給我。”
鄒婆子一愣,問:“你要丫鬟作甚?”
書劍便同她說了,要個丫鬟去彆個院子伺候接濟的一對母女。
鄒婆子瞭然,腹誹:可見公子心情不好,大約與這對母女有關,與她無關便好。
既是公子要接濟的人,她便也該上心些纔是,可奈何手下人緊,她是一個都不想撥過去。
原是因霍青山離家多年不歸,天棐院裡便用不著那麼多人伺候,漸漸調走了許多,最終隻留下她與一個丫鬟,並書劍三個人守著。
霍青山歸家以後,先是夫人那邊送了兩個調|教好的來,她又親挑了幾個費心費力地教,承諾了人家前程,這才漸漸坐穩管事媽媽的位置。
若將手下心腹輕易送去彆處,可就有損她在這院兒了裡的了。
可既是公子要人,她又不好推脫,眼珠子一轉,想起一個人選來。
“不如就讓汀蘭去。”
書劍:“汀蘭不是病了麼,已不在咱們院兒了。”
鄒媽媽歎了聲:“她也是時運不濟,說病就病了。不過聽說眼下已經大好,可以伺候人了。”
那汀蘭便是當初留下和她一起守院子的小丫鬟。守了空院子好些年,終於等回了大公子,說病就病了,不然怎麼著都能混個大丫鬟當。
不過,汀蘭倒也不是真的病了,是她鄒媽媽要提攜自個兒侄女,使計下了些藥,報了她一個惡疾。
按說犯了惡疾的下人是該送出府去的,偏大夫人發了善心,讓移到下人所去養著,叫若是病好,便還回來伺候。
那汀蘭早就好了,鄒媽媽一直壓著她病好的訊息。
如今正愁壓不住,書劍突然問她要人,鄒婆子心頭一樂,這不是老天爺開眼麼!
書劍要到了人,哪裡察覺到鄒婆子的小算計,這就親自往下人所找汀蘭。
小院兒裡,溫婉打量著四周。
還行,這屋子半破不破,勉強能住人。院子小小的,角落裡長著一棵結著青疙瘩的橘子樹,再無其他。
外頭雨停了,她將盈盈的濕衣裳鋪在椅子上,擡去外頭太陽底下曬。
“阿嚏——”盈盈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小臉蛋上滿是困惑。
“娘,爹爹為何不要我們呀?”
她已經照孃親說的演了,冇有說錯過話,可是爹爹為何一眼都不看她。
溫婉揉揉她的小腦袋:“你爹摔傷了腦子,許多事不記得了。沒關係,這件事娘看著辦,盈盈不要瞎想。”
小丫頭靠在娘懷裡,嘟囔著:“哦。我還以為爹爹不喜歡我呢。”
“那盈盈喜歡爹爹嗎?”
小姑娘打了個哈欠,冇有吭聲。顯然,她不太喜歡。
溫婉拍著孩子肩膀,哄了她入睡。
折騰了大半日,到這會兒,她終於也得了休息。
外頭已是落日熔金,傍晚的蜻蜓開始滿天地亂躥,簷口滴落下殘留的雨水,屋裡安安靜靜。
她望著窗外,眼神逐漸放空。
當真是一模一樣的臉。
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霍青山的鼻尖上,有一顆淺淺的小痣。
顧子驥,倘若冇有仇殺,如今也該從少年成長為這般的成熟模樣了吧。他會成為她的夫君,成為孩子的父親,成為她想象中最好的樣子。
霍青山滿足了她的想象。
可是不過幾句話,幾個眼神,她卻又清楚地感知到,這兩個人,除了樣貌便再冇有一處像的了。
顧子驥是初升的旭日,霍青山是經霜的寒玉,極端不同。
霍青山是氣質獨一份兒的人,讓人模糊不了感覺,她便根本冇有生出一點殺他的衝動。
溫婉枯坐著,無知無覺地歎出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從現在開始,要在霍家生活了。
天色轉暗的時候,書劍送來了一些物什並一個伺候的丫鬟。
丫鬟名喚汀蘭,生得一張娃娃臉,十八|九歲,進了屋便埋頭做事,一言不發的。
盈盈好奇地與她說話,她也隻“嗯”了一聲。
溫婉盯著她瞧了會兒,見這丫鬟眉心陰沉,竟似揣著一股子不服。
她是慣會看人的,料這丫頭定是有什麼不開心。或許,被送到這裡來伺候,本身就是件委屈事。
“你來這裡伺候我們娘倆,真是為難你了。”溫婉試探著道。
汀蘭擦著桌子,冷冷淡淡應了句:“伺候誰不是伺候,娘子彆多心。”
這丫鬟將屋裡打掃乾淨,又拎了壺熱水回來,便回耳房歇著了。事兒是一件不少乾,也一件不多乾。
溫婉心知這個汀蘭是霍青山派來摸她底的,可看這丫頭的表現,卻又似乎並不將此事上心。
還是說,這丫鬟在跟她玩兒迂迴?一時弄不明白。
她正托腮琢磨著,忽聽得盈盈一串咯咯笑。
“娘,快看快看!我的手影像不像小兔子!”盈盈比劃著手,笑得小臉生花。
牆上一隻小兔子,正抖著耳朵。
溫婉立即收了思緒,揚起嘴角:“像,看娘給你比個大老虎!”
她伸出手正要比劃,隻聽窗外幽幽飄來一道女聲——
“喲,還真讓你混進來了。”
“霜姨!”
“噓!”
盈盈吐吐舌頭,把聲音壓低:“霜姨也來這裡住嗎?”
洛明霜從窗戶跳進來,笑嘻嘻地:“我不來住,我是專程來捏你小臉蛋的。”
她走過來,正要伸手,卻聽溫婉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交給你辦。”
“嘖!”明霜駐足,“溫大莊主,我成你跑腿的了?”
“冇說不給錢。”
“概不賒賬。”
溫婉如今是個“苦命女”,身上可就隻揣著幾個銅板。
她也不著急,捏捏盈盈的小臉:“乖,你說怎麼辦?”
小丫頭立即把胸前的小銀鎖捧起:“我給。不過霜姨要幫盈盈保管好,等我有了錢,還要贖回來的。”
洛明霜怒瞪過來:“你就知道拿孩子欺負我……行,你說什麼事兒吧。”
溫婉這便從衣裳最裡頭掏出一信封:“勞煩洛女俠跑一趟,把這個放到家主霍文新的桌子上。”
明霜接過、打開,兩眼一時瞪得老圓:“謔!不得了,溫大莊主,你這可是大手筆啊!”
“你不是罵我大騙子嗎。這個給霍家作為補償,我想是綽綽有餘的。”
溫婉笑道。
她來霍家行騙,可也不會虧了霍家。奉上個好東西,她心裡便再冇了任何負擔。
“有餘!有餘!太他大爺的有餘了!這麼好的東西,就憑咱倆這關係,你咋不送給我呢。”
溫婉噗嗤一笑:“這東西要命,憑你可把握不住。彆是錢冇撈著,哢嚓——掉了腦袋。”
盈盈聽得一知半解,捂住自己的脖子,往孃親懷裡鑽。
明霜哀歎著把東西揣好,魔爪伸過來,如願捏到了小丫頭肉嘟嘟的臉:“早些睡,我先去了。”
起身就要走。
溫婉喊住她:“急什麼,五日之後,你再把這東西放到霍文新的桌上。”
洛明霜:“為何要五日後?來都來了,我還想今晚去呢。”
溫婉:“你若是霍青山,一日之內出了兩件意料之外的事,你會不會把他們聯絡起來琢磨。”
“不會啊。”
“……”活該你洛明霜被人騙!
五日之後。
當清晨的金光照入書房,霍文新在桌上發現了一封信。打開一看,還參雜著幾分瞌睡的眼睛,霎時瞪得老圓。
他捏著信思索一陣,吩咐下去:“去把大公子請過來!”
不多時,霍青山進了書房。
“青山,你快來看!”霍文新迫不及待地將圖紙遞過去。
霍青山瞄了幾眼,臉色嚴肅:“這東西哪兒來的?”
這是張銅礦礦脈圖,以羊皮紙繪製,用的鬆煙墨,關鍵處點以硃砂。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像個假玩意兒。
“我剛進書房它就擺在桌上!你看落款——”霍文新伸手指。
落款上寫的是“承蒙霍家大恩,特奉上回禮”。冇署名,也冇說什麼恩。
霍青山:“我霍家,可曾與人有過不便言說的大恩?”
霍文新搖頭:“不清楚,說不準是你爺爺當家那時候的事。他蹬腿兒蹬得突然,也不曾與我交代清楚。”
霍家家風如此,素來樂善好施,在外頭名聲頗好。
霍青山放下礦脈圖,臉色如常:“不急高興,且先讓人探探虛實。”
“你覺得,是否是有人給我們做局?”
“做局不會拋這麼大的餌。咱們可以先將山地買下,按兵不動。”
霍文新:“你說得是。若這礦是真的,過些年再動它也不遲。看這礦很足,咱們交夠礦稅,也還能賺得兩座金山。”
遲疑一陣,樂嗬嗬地收起羊皮紙,“你孃的金鐲子又有著落啦!”
霍青山臉上卻始終未有笑:“父親不覺得可怕?”
“哦,對對對,府裡的安防得重視。”霍文新一拍腦門兒,“報恩之人能把東西放到我的書桌上,刺客也能。”
霍青山未多言,很快抽身離去,甫一回了天棐院,便見書劍大馬金刀地迎了上來,整個人鬍子拉碴,可見這幾日奔波得辛苦。
“公子,那對母女的底細查清楚了!”
“說來聽聽。”霍青山走進涼亭,坐下,隨手翻起一本書。
“據她所說,她先前是在臨洮縣一處莊子上給人做賬為生。屬下去查,確實查到了有這麼個地方。這個莊子幾個月前易了主,逐漸遣散了一些舊仆,那對母女應該就是這個時候流離失所的。”
“嗯。”
“屬下問了,莊頭說並不曾見過她。”
霍青山翻書的手一頓。
書劍又接著說:“不過,她是黑戶,莊頭怕惹了麻煩,未必說的就是實話。倒是有長工收了錢,同我透露,確實見過一對母女在莊上幫工。”
霍青山:“那長工是自己湊上來的,還是你主動找去問的。”
“屬下主動找去問的。冇亮銀子之前,他還不樂意說。”
“崖底呢?”
“屬下親自去看過,崖下有個山洞,裡頭遺留有沾了血汙的布塊。年深歲久,都快化成土了。這些東西不好作假,除非她有通天的本事。”
手上的書寫的什麼,霍青山也就隻看進去前頭幾行字。他沉思著,慢悠悠叩著桌麵。良久,“啪”地合上書,規整地放回去。
“速去將我桌上的東西帶著,同我再去會會那個女人。”
小院兒裡,溫婉和盈盈正澆花。
院子破舊荒蕪,除了那棵病殃殃的橘子樹,便隻開出了幾株苦菜和砂引草,倒也小巧可愛。
盈盈摘下一朵小黃花,彆在孃親的耳鬢。
“孃親最漂亮!”
“給我們盈盈也彆一朵。”溫婉伸手正要掐花,忽聽得身後大門被人推開。
一個人高馬大的護衛走了進來。
正是當日見過的,霍青山身邊叫書劍的那個。
他入內先打量了周圍幾眼,這才扭身請後頭的主子進來。
隨後便見男人不緊不慢地跨過門檻。
他身形端正,著一襲蟹殼青的直,邁步間周身的氣度很是不凡。
隻是他麵上有些涼意,叫人見了不免生畏。
汀蘭聽到聲音忙上了前來,站在一旁聽候吩咐。
溫婉心頭暗暗“嘖”了聲。這麼快就來與她交鋒了?
盈盈怯怯地躲到她的身後去。
溫婉想迎上去,卻又被盈盈絆住了腳,隻好在原地屈膝行禮:“見過公子。”
霍青山瞄她一眼。
溫婉覺著,那冰涼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嫌棄,彷彿是……在看一坨鳥屎——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一坨鳥屎從天而降砸在腦門兒上,冇有人會高興的。
霍青山冇與她說話,倒將眼神
落到盈盈身上。他勾勾手指:“丫頭,你過來。”
盈盈又往孃親身後躲去,小手把孃的裙子拽出七八條褶皺。唔……倘若爹爹這麼凶,那還是不要爹爹了。
溫婉蹲下去,溫聲催促:“乖,爹爹喊你,去吧。”
盈盈撅起嘴,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去。
書劍小聲提醒:“公子,您彆那麼凶,會嚇得小孩兒噩夢。”
霍青山皺了眉,到底耐著性子蹲下去:“丫頭過來,我有話問你。”
口吻冇有剛纔衝,但也隻是軟了那麼一點。
盈盈被娘推了推,隻好走上前。
霍青山:“我問你。你和你娘平日裡吃些什麼,你為何長得這麼多肉?”
盈盈揪著小裙子不說話,眼眶裡很快湧出來兩包水——爹嫌她吃多了,胖。
書劍忍不住再次小聲提醒:“公子,您不是在審犯人。再溫柔一點,跟小孩兒說話不能這麼生硬。”
霍青山臉拉下去:“你來。”
書劍:“……”他就不該多這個嘴。
當下隻好硬著頭皮蹲到盈盈麵前,捏著嗓子道,“小姑娘,你長得這麼肉嘟嘟,軟綿綿的,跟年畫娃娃一樣可愛。阿叔想知道,你先前都吃些什麼呀。因為阿叔也想像你一樣可愛。”
說完便覺胃裡翻滾,很是想吐上一吐。
盈盈眨巴眨巴眼:“……男的不能可愛,隻有女孩子纔可愛。”
“那阿叔的妹妹也想知道,吃什麼才能變可愛。”
小孩子家家,哪裡禁得這般誇。加之這兩日孃親冇再耳提麵命,她便一時忘了不能亂說話。
盈盈小胸|脯一挺,驕傲地傳授起經驗:“要多吃飯,多吃肉,糖糖點心啊……不過糖糖不能多吃,牙齒會壞。”
書劍:“你每天都吃很多飯和肉嗎?”
“是啊!紅燒肉、肉丸子,我最喜歡吃大排骨啦!”盈盈興奮地比劃著大排骨。
跟著孃親來了這裡,每天都隻有清粥小菜,饞得她做夢都在啃排骨。
霍青山嘴角一扯,涼颼颼的眼神落到溫婉身上。
那女人白嫩豐腴,氣色紅潤,耳邊彆著的一朵小花,襯得她更生動美麗。
如此模樣,哪裡有半點窮苦味道。
孩子不會說謊,詐一詐就什麼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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