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觀測關係 酸湯麵
酸湯麵
沈澈向來不認床，更何況這張床墊確實舒適得過分。一覺醒來時，手機顯示晚上八點二十七分。
他沒拉窗簾，窗外是吞噬一切的山湖夜色。推開陽台門的瞬間，濕熱的風裹挾著荒野特有的草木氣息撲麵而來。站在欄杆邊環顧四周，除了遠處樹影模糊的輪廓，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這棟彆墅還亮著燈。純粹的黑暗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什麼龐然大物從虛無中浮現。
夜晚纔是這棟彆墅真實的樣子，在荒野中獨立。
沈澈眯起發酸的眼睛，轉身時餘光掃到隔壁陽台。下午在監控畫麵裡見過的沙發和邊幾此刻空蕩蕩的，隻剩月光在上麵流淌。
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突然想念起威士忌的醇厚。
推開房門，工作區的隱藏式燈帶自動亮起，光線柔和得恰到好處。空無一人的辦公區裡，隻有伺服器運轉的嗡鳴在寂靜中隱約可聞。
沈澈開啟手機準備把監控開啟，看到微信有訊息。
「路紹凡：安全抵達，勿念。」附帶一張癱倒在沙發的自拍。
嘖。
「喇叭精：你還沒下來，晚飯大家先吃了。」
嘖。
指尖在螢幕上快速滑動，一鍵開啟了所有監控攝像頭，電梯下行的過程中，隱約看到-1分類裡幾個區域的畫麵在重新整理。
他在1樓走出電梯，彆墅的燈光佈置的很溫馨，每一處光源都恰到好處地烘托著原木的溫潤質感，和原木風格一樣，有著完全不該屬於這種工作室的溫馨。走到客廳發現宋輕予竟在沙發上看書，剛剛的縮圖中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動作。
“睡得好嗎？”宋輕予聽到腳步聲看向他，“餓的話我可以下廚。”他合上書，“外賣已經打烊了。”
“床墊確實不錯，睡的很好，下午就想問了，這種荒郊野嶺居然能叫外賣？”
宋輕予揚起嘴角：“覺得這裡窮鄉僻壤，和點外賣不是一個畫風嗎？我們和鎮上幾家餐廳有長期協議，可以微信訂餐隨叫隨送，不過八點後就得自給自足了。”
沈澈走到冰箱麵前開啟冰箱門，看到裡麵的食材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食材每兩天補一次。”宋輕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孫送貨時會順帶采購日用品。”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一步之外，“鎮上超市雖比不上a市，但基本需求都能滿足。”
沈澈挑眉，在冰箱裡東看西看：“你們是鎮上商家的客戶吧，畢竟小鎮上除了你們，也沒有其他地方需要這種服務了。”
“確實。聽說玲玲說他們背地裡說我們這是發財屋。”
沈澈的手指在冷凍層遊移，最終落在一袋速凍水餃上：“我自己來就行，不用麻煩你。”
“有用餐需求可以隨意麻煩我，我為所有同伴的餐食負責。”宋輕予按住水餃袋，“除非你是真的想吃工業流水線出來的速凍水餃。”
沈澈輕笑著撤回了手：“怎麼會有公司的老闆還擔任廚娘呢？你要執意為我的胃負責，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酸湯麵可以嗎？”
“當然，我不挑食。”
宋輕予在冰箱裡拿了食材，動作利落地係上圍裙。
因為是單獨為沈澈開小灶，沈澈也不好意思坐等吃飯，就靠在旁邊的櫥櫃上看他做飯。
流暢的刀工，利索的動作，在爆香的瞬間微微眯起的眼睛，顛勺時小臂繃緊的肌肉線條，還有嘗湯時喉結滾動的弧度。
沈澈的目光順著他的動作遊移，直到宋輕予突然用湯勺輕敲鍋沿：“體會到觀察者視角了嗎？”
“隻是發現，”沈澈輕咳一聲，“如果機器人烹飪時參考你的動作，似乎學不到什麼人類特有的不完美感。”
“承蒙誇獎。”宋輕予突然轉身，將冒著熱氣的湯碗推到沈澈麵前，“嘗嘗看，味道上怎麼樣。”
沈澈把碗端到廚房的島台上，站在那裡低頭嘗了一口，酸辣的味道瞬間在舌尖炸開，好吃，並且很合自己的口味，和自己喜酸的口味完美契合。
“很遺憾，還是沒有看到不完美之處。”
宋輕予笑出了聲，轉身整理廚房：“那我下次爭取，給你展示下人類特有的不完美感。”
沈澈吃著麵，看著宋輕予忙碌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的手肘處有一小塊很不起眼的疤痕，那道疤痕在宋輕予乾淨利落的動作間時隱時現。
不同於機器人的不完美被他找到了。
這個發現讓他莫名愉悅，覺得麵更好吃了幾分。
沈澈三兩口吃完，正要起身洗碗，宋輕予卻像背後長了眼睛般準確轉身，自然而然地接過碗筷。
“做飯的人不洗碗，”沈澈挑眉，“這不是基本規矩嗎？”
水流衝刷著瓷碗，宋輕予的指尖在泡沫間若隱若現：“我家沒這規矩。”他擦乾碗筷，動作輕柔，“我享受整理的過程。”
碗筷放置整齊，宋輕予解開圍裙，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廚房：“他們在地下室看電影，要加入嗎？”
沈澈揉了揉發脹的胃部：“不了，我出去走走。”
宋輕予點頭，從玄關的抽屜裡取出一隻手電筒：“彆走太遠，附近沒有路燈。”
沈澈接過手電筒，推開門，夜色如墨般湧來，花園裡幾盞低矮的地燈隱藏在草叢間，像墜落的星辰和天上的星幕交相呼應。
他緩步踏過鵝卵石小徑，邁出院門的刹那，像墮入了無邊黑暗。沿著彆墅圍牆緩步前行，周圍的破舊房屋在黑暗的籠罩下更顯破敗。手電光掃過周圍廢棄的房屋——破碎的窗玻璃像野獸的利齒，牆麵上“拆”字的紅漆已經褪色。穿堂風掠過空洞的門框，發出幽咽般的嗚鳴。
走了大概十分鐘，後山的池塘驀然映入眼簾。月色將水麵鍍成一麵斑駁的銀鏡，夜風拂過，泛起細碎的粼光。
這個角度正是從自己臥室窗戶望出去的景色，沈澈轉頭看向自己的視窗，發現宋輕予正倚在他臥室的欄杆處，注意到沈澈的視線，他舉起手中的玻璃杯，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杯中的液體和冰塊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嘖，”沈澈冷哼一聲，轉身望向池塘，“原來是個酒鬼。”水麵上，一輪明月被漣漪攪碎，又緩緩重圓。
沈澈在池塘邊蹲下身，指尖撥弄著微涼的池水。月光下，幾條小魚受驚般遊開，在水麵劃出細小的漣漪。他忽然注意到池邊有一道不起眼的水渠，水流正沿著石砌的溝槽緩緩流動。順著水渠望去，竟發現它一直延伸向彆墅的方向。
十幾分鐘後，沈澈沿著原路返回。推開院門時，一陣細微的水聲引起他的注意。循聲走去，發現小亭子下方的石板竟暗藏玄機——後山的活水被引入一個精巧的石砌水池，幾條錦鯉在睡蓮葉間遊弋。水底鋪著鵝卵石，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巧妙的設計。
回到彆墅，推開門的瞬間，溫暖的燈光與冷氣一同包裹上來，把沈澈從寂靜與黑暗中拉回來。
“沈哥，你居然敢大晚上自己出門，我來這這麼久晚上從來沒出去過。”玲玲蜷縮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動靜探頭跟沈澈說話。
“還好，不過這邊晚上的確有恐怖片的氛圍了。”
“要不是我是從a市就一直在公司的，打死我也不敢來這邊上班。哎對了，沈哥，我們加個微信吧，我把你拉到群裡。”
在看到沈澈的微信名時，玲玲頓住了一瞬：“太巧了吧，沈哥，老宋網名也是s，不過也是，你是沈，他是宋……”
通過好友驗證後，玲玲迅速把他拉到了一個群裡，群名：清澈工作室。
群成員：s、喇叭精、天靈靈地玲玲、嫻人徐大姐、雲朵不要bug、彩色的雲、陳亞、擰螺絲的菠蘿。
“群裡就是我們工作室的全部人員啦，宋哥、我、徐嫻、雲朵、雲彩、陳亞、還有羅子廷。”說著群裡彈出了一堆訊息：
「擰螺絲的菠蘿：歡迎新人！[撒花]」
「天靈靈地玲玲：歡迎歡迎沈澈加入我們！」
「擰螺絲的菠蘿：新人爆照！」
「雲朵不要bug：歡迎歡迎！新人爆照！」
「嫻人徐大姐：歡迎歡迎！新人爆照！」
「喇叭精：歡迎。」
「彩色的雲：歡迎。」
「陳亞：歡迎。」
……這些人看上去都挺閒的。
「s：謝謝大家，請老員工先示範。」
群裡頓時鴉雀無聲。
“哈哈，都裝死了，大家都很活潑，除了陳亞和老宋。”玲玲壓低聲音說，“剛剛和陳亞一起看電影整整兩小時，全程零交流。看到精彩的地方我大腿都拍腫了，他眼睛都沒擡一下。我和他做了四年同事，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下次可以一起看。”沈澈隨口應道。
“太好啦！對了沈哥，你吃飯了嗎，現在外賣已經點不到了，你會做飯嗎，我的水平隻能煮點水餃和泡麵。”
“宋輕予剛剛給我煮了麵。”
“啊？難得啊，今天老宋廚師之力大爆發呀。平常錯過了飯點我們隻能自己煮點泡麵墊吧一下，畢竟老宋不是每天都有下廚的意願。”
不是為所有成員的餐食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