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不渡癡情人 013

    他轉身，走出地下室，晚風吹在他身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沒有回家。

而是直接開車，去了文工團，顧曼曼的宿舍。

夜色如墨，寒風凜冽。

城郊那條結著薄冰的河邊，荒草萋萋，死寂無聲。

一輛軍用吉普車猛地刹停，輪胎在碎石路上擦出刺耳的聲響。

車門被粗暴地推開，賀雲城拽著顧曼曼的胳膊，將她狠狠拖下車。

顧曼曼穿著單薄的演出服，凍得瑟瑟發抖，臉上寫滿了驚恐和不解。

“雲城哥！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好冷啊！”

賀雲城沒有回答。

他死死攥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眼神裡是顧曼曼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猩紅和冰冷。

他拖著她，一步步走到河岸邊。

那裡，正是當初綁匪將唐以梔拋入水中的地方。

冰麵反射著慘淡的月光，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跪下。”賀雲城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顧曼曼被他眼中的瘋狂嚇住了，腿一軟，癱坐在冰冷的河岸上。

“雲城哥……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唐以梔又跟你說了什麼？她都是騙你的！她……”

“閉嘴！”賀雲城猛地打斷她，俯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他的臉在月光下顯得異常猙獰。

“三百圈雪橇。”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碴。

“鞭子。”

“拔掉的指甲。”

“冰冷的河水。”

顧曼曼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不……不是我……雲城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賀雲城嗤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瘮人，“好啊，你解釋。”

他鬆開手，緩緩直起身，從腰間解下那根熟悉的、皮質堅硬的軍鞭。

鞭梢在空氣中劃過，發出令人膽寒的呼嘯。

“你不是喜歡玩鞭子嗎？”

他眼神空洞，語氣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今天，我陪你玩個夠。”

“你抽了她多少下，今天，就加倍還回來。”

話音未落，鞭子帶著淩厲的風聲，狠狠抽在了顧曼曼的後背上！

“啊——！”

顧曼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單薄的演出服瞬間破裂，皮開肉綻！

她想要逃跑，卻被賀雲城一腳踹倒在地！

鞭子如同雨點般落下，毫不留情！

每一鞭，都伴隨著顧曼曼殺豬般的嚎叫和求饒。

賀雲城卻像是完全聽不見，他眼神空洞，動作機械，彷彿隻是在執行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

他在報複。

可這報複，卻沒有帶來絲毫的快意，隻有無邊無際的空洞和絕望。

因為無論他做什麼，那個真正該被懲罰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那個真正承受了這一切痛苦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當顧曼曼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奄奄一息，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時，賀雲城才終於停了手。

他扔下沾滿血跡的鞭子，看也沒看地上的人一眼，轉身，一步步走向那條冰冷的河流。

“雲城哥……饒了我……我知道錯了……”顧曼曼氣若遊絲地哀求。

賀雲城腳步未停，彷彿她隻是一團空氣。

他走到河邊，脫掉軍大衣，然後，在警衛員驚恐的呼喊聲中，縱身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團長！不要！”

警衛員想要衝下去救人，卻被賀雲城厲聲喝止：“滾開！誰都不準下來！”

他像瘋了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渾濁的河底，徒手在淤泥和水草中瘋狂地摸索著，尋找著。

他在找什麼？

或許，是想觸控到她曾經存在過的、最後一絲痕跡？

又或許……他隻是想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感受她當時所承受的、百分之一的痛苦和絕望。

河水冰冷刺骨，很快帶走了他身體的溫度。

他的嘴唇凍得發紫，四肢僵硬，意識開始模糊。

但他依舊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潛入水底。

直到最後，體力耗儘，他沉入水中，失去了意識。

被警衛員拚死拖上岸時，他已經高燒不退，陷入了深度昏迷。

嘴裡反複囈語著，隻有破碎的幾個字。

“梔梔……冷……”

“對不起……我錯了……”

……

賀雲城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

高燒反複，噩夢纏身。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河邊，看到唐以梔在冰冷的水中掙紮，看到他冷漠轉身的背影，看到她最後沉入黑暗時，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

他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

醒來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手下，將家裡所有冷硬、刻板、充滿他個人風格的裝飾，全部撤掉。

換上了暖色調的窗簾，鋪上了柔軟的地毯，擺滿了各種鮮花。

他甚至還買了一個老式的搖椅，放在陽光最好的窗邊。

因為唐以梔的日記裡寫過，她夢想中的家，就是這個樣子。

可是，當這一切佈置好後，偌大的房子，卻顯得更加空曠、怪異和淒涼。

就像一個精心佈置的、沒有主人的靈堂。

他每晚必須抱著唐以梔留下的一件洗得發白的舊睡衣，將臉深深埋進去，嗅著那上麵幾乎已經淡不可聞的、屬於她的氣息，才能勉強闔眼。

彷彿隻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曾經真的存在過。

而顧曼曼和她背後的家族，因為這件事，徹底倒台，下場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