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不渡癡情人 024
“你……”唐以梔的聲音像是從冰縫裡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賀雲城,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夢話!”
“請讓開!否則我叫人了!”
她的反應,如此激烈,如此……欲蓋彌彰。
賀雲城心中的疑團和恐慌,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
他還想再問什麼。
唐以梔卻猛地推開他,像是躲避瘟疫一樣,快步衝下了圖書館的台階。
賀雲城下意識想追,卻因為心神激蕩,腳步一個踉蹌。
就在這時,一輛自行車從旁邊疾馳而過!
“小心!”
驚呼聲中——
“砰!”
賀雲城被自行車撞倒在地,頭部重重磕在路沿石上!
劇痛傳來,眼前一陣發黑。
在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
不是夢!
那些……不是夢!
是真實發生過的!
是他親身經曆過的前世!
鞭打,寒冷,背叛,折磨,癌症,流產,心臟移植……
唐以梔的絕望,他的殘忍,最後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如同電影膠片,在他腦中飛速閃過!
原來……她不是躲他。
她是恨他!
是帶著前世血淋淋的記憶,在躲他!
如果……如果這一世,她從一開始就遠離他……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重生了?!
這個認知,如同最殘酷的刑罰,將他的靈魂瞬間擊得粉碎!
他踉蹌著後退,砰然倒地!
……
初冬的校園,梧桐葉落儘,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指向灰濛濛的天空。
賀雲城頭部受創,在醫院昏迷了三天。
那三天,是他人生中最漫長、最黑暗的噩夢。
前世所有被遺忘的、或者說被他刻意壓抑的記憶,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咆哮著、撕扯著,將他拖入無間地獄。
鞭打,寒冷,背叛,癌症,流產,心臟移植……
唐以梔絕望的眼神,他冷酷的言語,最後冰冷的河水……
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
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蝕骨的悔恨和滅頂的恐慌。
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為何避他如蛇蠍。
知道她那看似冷漠的眼神深處,藏著怎樣血淋淋的傷痛。
知道這一世她的遠離,不是無情,而是曆經生死後最絕望的自我保護。
“以梔……以梔!”
他從病床上驚坐而起,冷汗浸透病號服,胸口劇烈起伏,眼神渙散,充斥著巨大的痛苦和恐慌。
他立馬跑到學校,卻發現唐以梔休學了!
賀雲城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她走了!
她又一次,從他生命裡消失了!
這一次,是帶著對他徹骨的絕望和恨意離開的!
他不能接受,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網,發了瘋一樣尋找唐以梔的下落。
線索寥寥無幾。
她像是早有準備,切斷了幾乎所有可能的聯係,走得乾脆利落。
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搜尋和焦慮,讓賀雲城本就未愈的身體迅速垮了下去,高燒反複,咳中帶血。
但他拒絕休息,像一頭瀕死的困獸,憑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偏執,追蹤著任何一絲微弱的可能。
終於,在一個星期後,傳來訊息——有人在南方一個偏僻寧靜的沿海小城,似乎見過一個長相、氣質很像唐以梔的年輕女孩。
賀雲城立刻訂了最早的機票,甚至等不及身體完全恢複,拖著病體,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經過輾轉,當他終於站在那座小城濕漉漉的、帶著鹹腥海風的青石板路上時,已是深夜。
小城很小,很安靜。
他按照模糊的地址,找到了一處臨海的、帶個小院的老房子。
院牆低矮,可以看到裡麵亮著溫暖的燈光。
他不敢靠近,隻敢遠遠地站著,躲在街角梧桐樹的陰影裡,像一個卑劣的偷窺者。
他看到院門開啟,唐以梔走了出來。
她穿著簡單的棉麻長裙,外麵套著一件針織開衫,手裡拎著一個環保袋,似乎是剛買了東西回來。
海風吹起她的長發和裙角,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側影。
她看起來……很平靜。
臉上沒有了過去那種刻骨的悲傷和戒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與世無爭的淡然。
這種平靜,卻像一把鈍刀,狠狠割在賀雲城的心上。
她本該擁有燦爛的人生,本該在大學裡綻放光彩,卻因為他,被迫躲到這樣一個角落,獨自舔舐傷口。
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才勉強克製住衝上去抱住她、懺悔哀求的衝動。
他知道,他不能。
他現在出現,對她而言,隻能是驚嚇和傷害。
他隻能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躲在暗處,默默地看著。
從那天起,賀雲城在小城租了一間離她不遠不近的房子,住了下來。
他不敢讓她發現,每天隻是在她出門買菜、去圖書館、或者傍晚在海邊散步時,遠遠地跟著。
看著她一個人去市場,仔細地挑選蔬菜。
看著她坐在圖書館的角落,安靜地看書,陽光灑在她身上,美好得不真實。
看著她赤腳走在沙灘上,望著遠方的海平麵發呆,背影單薄而孤寂。
他幫她趕走了幾個試圖搭訕騷擾的小混混。
他悄悄在她院門口放上她愛吃的、還帶著露水的百合花。
他匿名繳納了她拖欠的水電費。
他做得小心翼翼,竭儘全力不留下任何痕跡。
但唐以梔似乎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