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無聲 第168章 輕量化晶片的“生死測試”
2003
年深秋的廣州，地鐵
3
號線的測試車廂裡飄著淡淡的焊錫味。建軍捧著個銀色金屬盒，指尖在盒壁上反複摩挲
——
裡麵裝著
10
片
“輕量化晶片”，是他和小趙熬了幾十個通宵，用北鬥二代的邊角料、華強北淘來的精密電阻拚出來的成果。車廂外，廣州地鐵的張經理背著手來回踱步，西裝領口彆著的
“深圳
-
廣州交通協作”
徽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李工，再給你十分鐘。”
張經理看了眼表，語氣裡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要是這次還像上次那樣故障率超標，咱們之前的合作賬，就得按合同清算。”
建軍沒接話，開啟金屬盒取出晶片。晶片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電路板上印著個小小的
“南芯”
logo，是小趙熬夜刻的
——
下麵還藏著行小字：“深圳?南方?2003”。他小心翼翼地把晶片焊在測試板上，示波器的探頭剛搭上去，螢幕就跳出條平穩的綠色波形。周老湊過來，老花鏡滑到鼻尖：“看這訊號穩定性，比北鬥二代的舊模組強三倍。”
王總站在人群後，手裡攥著份皺巴巴的《深圳特區國企創新扶持清單》——
早上從深圳出發前，辦公室剛收到的，上麵
“輕量化核心零部件”
一欄畫著紅圈，旁邊標注著
“最高補貼
50
萬”。他沒敢告訴彆人，要是這次測試失敗，不僅廣州地鐵的訂單沒了，連政府補貼的申請資格都會泡湯。
“開始吧。”
建軍深吸一口氣，按下測試按鈕。車廂緩緩駛入隧道，螢幕上的
“定位精度”
數值開始跳動：±22
米、±21
米、±20
米
——
最後穩穩停在
±20
米。實時路況視窗同步跳出深圳福田到廣州天河的車流資訊，紅色擁堵段、綠色暢通段標注得清清楚楚，連隧道口的臨時施工提醒都實時更新著。
“零故障！”
小趙突然喊出聲，聲音裡帶著哭腔。他盯著螢幕上的
“訊號中斷次數：0”，想起三個月前在華強北電子市場，為了淘到符合引數的進口電容，兩人在檔口蹲到半夜，老闆最後說
“你們這股勁，像極了早年搞華強北的創業者”。
張經理快步走過來，手指在螢幕上劃了圈實時路況：“這資料……
比高德的還準？”
他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筆都跳了起來，“李工，之前是我說話衝了！這纔是我們要的模組
——
又輕又穩，還能接實時資料！之前的賬不算了，咱們重新簽合同，廣州地鐵先訂
500
套！”
車廂裡瞬間爆發出歡呼聲。老張拍著建軍的肩，手裡還攥著個舊搪瓷杯
——
杯身上印著
“深圳蛇口工業區”
的老
logo，是他剛工作時發的：“你看！我就說嘛，咱們深圳的技術人，就認‘好料出好活’的理！之前采購部用劣質貨，那不是砸深圳製造的牌子嗎？”
王總快步走過來，把《深圳特區國企創新扶持清單》拍在桌上：“建軍，公司決定了！恢複研發預算，成立‘輕量化晶片專案組’，你任組長！明天就把華強北的元件供應商對接上，爭取下個月量產！”
建軍看著眼前的場景，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想起三個月前，實驗室裡隻有他和小趙兩個人，用的示波器還是
1998
年的老款，每次測試都要去沙井的封裝廠借裝置
——
現在，終於有了像樣的團隊，有了預算，還有了實實在在的訂單。小趙抱著他的胳膊，眼淚蹭在他的襯衫上：“主管，我們成了！咱們的‘南芯’，真的成了！”
周老站在人群外，偷偷抹了把眼睛。他口袋裡揣著張退休申請，本來打算測試結束就交
——
現在他改主意了，要再留半年，幫建軍把量產流程理順。老人看著車廂外掠過的廣州街景，突然想起
1985
年第一次來深圳時，蛇口碼頭掛著的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的標語，那時他就覺得，這片土地上的人，總能把
“不可能”
變成
“可能”。
傍晚的深圳，南方電子家屬院飄著紅燒肉的香味。秀蘭係著塊洗得發白的碎花圍裙，正把最後一勺油潑在麵上
——
油是陝西老家寄來的菜籽油，肉是在菜市場
“深圳平價肉攤”
買的，攤主說
“最近政府補貼養豬戶，肉價降了兩毛”。餐桌上擺著瓶
“金威啤酒”，是深圳本地的牌子，秀蘭特意買的，說
“慶祝建軍的大日子”。
“爸爸回來啦！”
李夢舉著個畫滿彩色線條的紙跑過去，紙上畫著個圓腦袋機器人，胸口貼著
“南芯”
的
logo，旁邊寫著
“打敗高德！”。建軍抱起女兒，發現她手裡還攥著個小小的塑料晶片模型，是秀蘭用華強北買的
“兒童電子積木”
拚的。
“快洗手吃飯。”
秀蘭把油潑麵端上桌，眼裡藏不住笑意，“今天去給小老闆做電話營銷，人家說我
excel
做得好，要給我漲提成
——
以後咱們家，也能天天吃紅燒肉了。”
建軍看著桌上的菜，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他想起**時，家裡連袋裝牛奶都要省著喝；現在，妻子有了穩定的收入，女兒能拿著晶片模型驕傲地說
“這是爸爸做的”，連餐桌上的啤酒，都是當年想都不敢想的
“奢侈”。
“我敬你一杯。”
建軍拿起啤酒，跟秀蘭的玻璃杯碰了下，“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謝什麼呀。”
秀蘭笑著躲開濺起的酒花，“你守著你的技術，我守著咱們的家，本來就是該做的。”
李夢舉著果汁杯湊過來，非要跟他們碰杯：“我也要敬爸爸！祝爸爸的晶片裝到深圳的公交車上，以後我上學就能坐‘南芯公交車’啦！”
窗外的家屬院漸漸亮起燈。隔壁老鄭的窗戶裡，傳來他跟孫子說
“你李叔叔做的晶片，比高德的還厲害”
的聲音；樓下的小賣部，老闆正用個小小的
“華強北牌”
收音機播放新聞，裡麵傳來
“深圳大力扶持國企技術創新，推動北鬥民用化覆蓋粵港澳大灣區”
的播報
——2003
年下半年的深圳，正從
“裁員減負”
的低穀裡抬頭，把
“創新突圍”
寫進了特區發展的新章程。
第二天早上，建軍剛到公司，就收到了銀行的到賬簡訊
——50
萬元政府補貼，備注欄寫著
“深圳特區國企技術創新專項款”。他拿著手機，跑到周老的辦公室：“周老，補貼到了！咱們能買新的示波器了，還能在南山科技園租個新實驗室！”
周老正在整理晶片測試資料，聞言笑著點頭：“我已經跟沙井的封裝廠聯係好了，他們說優先給咱們安排生產線
——
現在深圳的工廠都在搶‘高新技術訂單’，咱們這晶片，趕上好時候了。”
小趙抱著台新電腦跑進來，螢幕上是
“深圳城市交通訊息平台”
的界麵：“主管！咱們跟深圳交通局對接上了，他們的實時路況資料，以後免費給咱們用！以後深圳的公交車裝咱們的晶片，就能跟廣州地鐵一樣，實時顯示擁堵情況了！”
建軍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穿梭的車流。遠處的南山科技園裡，幾棟新的研發大樓正在封頂；華強北的方向，隱約能看到
“電子元件創新城”
的巨幅廣告
——
這片他奮鬥了十年的土地，總能在困境裡生出新的希望。他想起測試成功時張經理說的話：“你們這晶片，是真的‘深圳造’——
又穩又靈，還接地氣。”
是啊，這就是深圳。是能讓焊錫味混著奶茶香的城市，是能讓老國企靠一塊小晶片翻身的地方，是能讓技術人靠著
“不放棄”
的勁，把理想變成現實的土壤。建軍握緊手裡的晶片樣品，心裡突然有了個更大的念頭
——
下一步，要把
“南芯”
裝到深圳的每一輛公交車上，裝到粵港澳大灣區的每一條地鐵裡，讓
“中國芯”
的名字，從這片特區土地上，傳到更遠的地方。
實驗室裡，新的示波器亮了起來，螢幕上的波形平穩得像深圳秋天的海。小趙在寫量產方案，周老在覈對元件引數，老張在除錯焊接裝置
——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勁，像當年深圳剛建特區時，那些揣著夢想來闖的創業者。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
“南芯”
的
logo
上，泛著溫暖又堅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