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無聲 第192章 金融危機的“寒意與發難”
2008年秋的深圳,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把科技園的玻璃幕牆澆得發亮,卻澆不滅樂居生活會議室裡的緊張氛圍。投影儀的光打在白牆上,“q3廣告收入同比下降30%”的紅色字樣格外刺眼,張總坐在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語氣比平時沉了八度:“全球金融危機波及到咱們了,廣告商砍了一半預算,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要定個成本管控方案,每個部門都得砍,誰都不能例外。”
話音剛落,市場部經理先開口:“我們把線下地推預算砍了40%,以後重點做線上推廣,成本能省一半。”運營部跟著表態:“商戶補貼從每月500降到300,隻給活躍度前50%的商戶,能省20萬。”
眼看各部門都表了態,張昊突然舉起手,目光直直看向建軍,像是早有準備:“張總,我有個建議——物聯網終端的硬體采購成本太高,每台150元,現在市場上有80元的低成本晶片,效能雖然差點,但能滿足基本定位需求,換成這個方案,光是現有600台終端的後續補貨,就能省4.2萬,省下來的錢還能做社交分享功能,正好補上咱們在社交領域的短板。”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語氣:“之前李總堅持要用高精度晶片,說‘穩定優先’,可現在公司現金流這麼緊張,再抱著‘高成本穩定’不放,是不是有點不顧公司死活?而且我問過幾個小商戶,他們說定位誤差大一點沒關係,隻要能讓使用者找到店就行,李總那套‘誤差控製在5米內’的標準,其實是過度設計了。”
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建軍身上。他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卻沒立刻發火,而是開啟膝上型電腦,調出兩份晶片的引數對比圖:“張經理,你說的80元晶片我看過,定位誤差超過10米,而且抗乾擾能力差,深圳高樓多,到了陰雨天,誤差能飆到20米——上個月咱們在福田cbd裝的10台終端,用的就是類似晶片,商戶投訴‘使用者按導航找過來,卻在隔壁街繞圈’,最後還是換成了高精度晶片才解決。”
他點選滑鼠,調出商戶投訴記錄:“這是最近三個月的投訴資料,用高精度晶片的終端,投訴率0.5%;用低成本晶片的,投訴率12%。現在更換方案,不僅要重新采購600台晶片,還要派工程師上門返工,單是人工成本就要2萬,加上晶片差價,反而多花6.2萬,這不是省錢,是浪費。”
張總看著螢幕上的資料,眉頭皺了皺,又轉頭問業務部經理:“商戶那邊真的在意定位誤差嗎?”
“在意!”業務部經理立刻點頭,“上週還有個餐飲商戶說,因為定位不準,每天少來十幾桌客人,差點要退網。現在金融危機,商戶本來就難,再因為定位丟客戶,咱們的商戶流失率肯定會漲。”
張總沉默了幾秒,最終拍板:“物聯網終端維持原方案,成本管控從其他地方摳,比如減少晶片的備貨量,按實際需求采購,彆囤太多貨占用資金。”
散會時,建軍收拾筆記本的手還沒停,就聽見茶水間傳來張昊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卻剛好能飄進他耳朵:“什麼‘穩定優先’,我看就是怕麻煩,不想改方案,真以為自己是技術總監就沒人能管了?等公司再緊張點,看張總還會不會護著他。”
建軍腳步頓了頓,心裡像堵了塊石頭,卻沒回頭——他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金融危機下,公司要是內訌,隻會死得更快。
回到辦公室,研發部的同事都在等著他的訊息。小吳湊過來,小聲問:“李總,張昊沒為難你吧?他那低成本方案,明擺著就是不懂技術瞎指揮。”
“沒事。”建軍勉強笑了笑,開啟終端的低功耗優化方案,“張總同意維持原方案,但要求咱們做低功耗模式,降低商戶的用電成本,這是新需求,咱們得在一週內搞定。”
接下來的幾天,建軍幾乎住在了公司。低功耗模式不是簡單改幾行程式碼,要重新設計晶片的供電邏輯,還要測試不同場景下的功耗表現——商戶的收銀機大多是24小時通電,終端功耗每降低10ma,一年就能幫商戶省20塊電費,在金融危機的當下,這點“省下來的錢”對商戶來說格外重要。
這天夜裡,辦公室隻剩下建軍一個人,窗外的秋雨還在下,空調的冷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帶著涼意。他盯著螢幕上的功耗測試資料,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試圖把終端的待機功耗從50ma降到30ma。突然,腰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有根針在紮,他猛地按住腰,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他趕緊趴在桌上,額頭抵著冰涼的桌麵,緩了足足半小時,疼痛才稍微緩解。坐直身體時,他發現手心全是冷汗,後背的衣服也濕了一片。他開啟瀏覽器,輸入“久坐腰痛”,螢幕上跳出“腰椎間盤突出”的症狀說明:“長期久坐、坐姿不良,導致腰椎間盤受壓,出現腰痛、下肢麻木,嚴重時可能導致癱瘓”。
建軍的心臟“咯噔”一下——他想起父親當年就是這病,四十多歲時疼得直不起腰,連農活都乾不了,隻能靠貼膏藥緩解。那時候他還在南方電子做晶片,每次打電話回家,父親都說“沒事,老毛病了”,直到他回家探親,才發現父親走路都要扶著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又看了眼螢幕上還沒完成的低功耗方案,心裡又慌又亂。要是自己也像父親那樣,以後怎麼帶團隊?怎麼給秀蘭和李夢安穩的生活?他關掉瀏覽器,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程式碼上,可指尖卻控製不住地發抖——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技術拚勁”,好像正在悄悄透支著身體。
淩晨一點,他終於把低功耗方案的初稿寫完,儲存檔案時,螢幕右下角彈出秀蘭發來的簡訊:“還在加班嗎?我給你留了湯,回來記得熱了喝,彆又忘了吃飯。”
建軍看著簡訊,鼻子一酸。他回複“馬上回”,收拾東西時,特意把腰挺直,怕回家後秀蘭看出異常。走出辦公樓,秋雨已經停了,夜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寒意。他摸了摸腰,又想起張昊白天的話,心裡五味雜陳——金融危機的寒意、職場暗鬥的壓力、身體發出的警報,像三座小山,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回到家,秀蘭已經睡了,廚房的鍋裡溫著排骨湯,旁邊放著一碗米飯。他喝完湯,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看見秀蘭翻了個身,嘴裡小聲唸叨:“腰還疼嗎?明天彆去上班了,歇一天吧。”
建軍心裡一暖,知道秀蘭其實沒睡熟,一直在等他。他躺在她身邊,輕輕把她摟進懷裡,心裡默默發誓:等低功耗方案做完,一定要去醫院看看腰,不能再硬撐了——他不僅要做好技術,還要好好活著,陪秀蘭和李夢走更長的路。
可他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腰痛,隻是身體發出的第一個警報,而張昊的發難,也隻是職場危機的開始。在2008年這場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裡,樂居生活的日子越來越難,他的“穩定優先”,註定要和張昊的“成本優先”,展開更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