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無聲 第193章 三人成虎的 “流言與隱忍”
2008
年深秋的週一，樂居生活的周會室裡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投影儀白光照在牆上，映著
“q4
業務目標拆解”
的
ppt，張總剛說完
“要保住現有商戶，不能再丟客戶”，張昊就突然舉起手，語氣帶著刻意的凝重：“張總，有個情況我得說下
——
上次業務部反饋的終端資料同步
bug，其實不是商戶裝置問題，是李總團隊之前寫的程式碼有漏洞，卻一直沒整改，最後甩鍋給商戶；還有我上個月提的社交分享需求，李總拖著不排期，結果競品‘鄰裡生活’上週先上線了，咱們丟了
3
個連鎖餐飲的大客戶，損失不小。”
這話像顆石子扔進平靜的水裡，會議室裡立刻響起竊竊私語。新入職的後端開發小林湊到旁邊同事耳邊：“難怪李總總加班，原來是程式碼有漏洞要補啊？”
另一個剛轉正的測試員也小聲嘀咕：“我還以為技術總監多厲害，怎麼會甩鍋給商戶……”
“張經理，你這話不對。”
運營部經理老陳突然開口，他手裡攥著當時的
bug
排查報告，“上次的同步問題，我們跟技術、業務一起查了三天，最後確認是電信的網路波動導致資料丟包，跟程式碼沒關係，報告還在我這兒；至於丟客戶，那三家餐飲是因為競品給了更高的補貼，跟社交功能沒半毛錢關係，你不能這麼說李總。”
張昊臉色僵了一下，很快又辯解：“我也是聽業務部的人說的，可能有誤會，但李總確實把社交需求排得太靠後了，現在都講究‘使用者裂變’，咱們不做分享功能，怎麼拉新？”
他看向建軍，眼神裡帶著挑釁，“李總，你說句公道話，是不是覺得技術比業務重要，產品需求都可以往後放？”
建軍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他知道張昊是故意挑事，金融危機下大家都慌，這種似是而非的話最容易傳出去。但他不能吵架，研發部現在一半人在做社交產品，要是跟張昊鬨僵，後續工作更難推進。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上次的
bug
有排查報告，大家可以看；社交需求我沒說不做，隻是當時終端要優先解決商戶的用電成本問題，現在低功耗模式做完了，這周就能排期開發。咱們現在的重點是保住商戶，彆因為內部爭議分散精力。”
張總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為了公司，誤會解開就行，張昊你以後有疑問，先跟李工私下溝通，彆在會上直接說。”
周會就這麼不歡而散，走的時候，建軍聽見張昊跟產品部的人小聲說：“什麼技術總監，還不是要靠我提醒才肯做社交功能，要不是我堅持，咱們還在跟商戶耗呢。”
麻煩沒等過幾天就又找上門了。週三下午，建軍剛跟硬體廠商對接完終端的補貨細節，就聽見研發部傳來爭吵聲。他跑過去，看見張昊正指著小吳的電腦螢幕，聲音拔高：“我都說了，社交分享要加‘好友助力領券’功能，你怎麼還按老方案寫？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小吳漲紅了臉，手裡攥著滑鼠：“上週排期會定的就是‘掃碼直接分享’，你今天早上才說要加助力，需求改了也沒跟李總說，我怎麼敢隨便改？”
“我是產品經理，需求我定！”
張昊伸手就要關小吳的程式碼編輯器，“現在就改，不然今天彆下班！”
“住手。”
建軍走過去，把小吳拉到身後，眼神看著張昊，“張經理，產品需求變更要走流程，先跟我對接，確認技術可行性和排期，再通知開發。小吳是按之前定的方案寫的，沒做錯，你不能這麼跟他說話。”
張昊沒想到建軍會當眾攔著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盯著建軍看了幾秒，又掃了眼周圍圍觀的同事，嘴唇動了動，最後沒再說狠話，隻是冷笑一聲：“行，李總護著自己人，我不跟你們爭，等張總問起來，彆怪我沒提醒。”
說完轉身就走，路過門口時，他腳步頓了頓，眼神裡的寒意像針一樣紮過來
——
建軍看得清楚，那不是普通的不滿，是帶著咬牙切齒的恨。
晚上加班時，小吳湊到建軍身邊，愧疚地說：“李總，對不起，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跟你沒關係。”
建軍拍了拍他的肩，開啟終端的測試報告，“專心把社交功能做好，彆想彆的。現在公司難，咱們技術部不能亂。”
話是這麼說，他心裡卻沉甸甸的
——
張昊的恨意像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而新同事的誤解已經開始蔓延，昨天他去茶水間，聽見小林跟人說
“李總太護短，張經理提需求都被懟”，這種
“三人成虎”
的流言，比直接吵架更傷人。
與此同時，秀蘭正在超市附近的寫字樓裡，攥著簡曆走出麵試室。hr
那句
“41
歲了？我們需要能奔跑的，你可能吃不消”
還在耳邊響著
——
這是她這個月麵試的第三家公司，從社羣文員到銷售助理，每次都卡在
“年齡”
上。她站在電梯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發有點亂，眼角有了細紋，手裡的簡曆被攥得發皺，心裡像堵了塊濕棉花，沉得慌。
她沒回家，而是繞到菜市場，買了塊五花肉和一把青菜
——
建軍最近總加班，腰又不好，她想燉點紅燒肉給他補補。回到家，李夢正趴在桌上寫作業，看見她回來，立刻跑過來：“媽媽，爸爸今天會早點回來嗎？他昨天又沒陪我讀故事。”
“會的，爸爸今天肯定早回。”
秀蘭摸了摸女兒的頭，走進廚房開始做飯。燉肉的香味飄出來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建軍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來，外套上沾著夜色的寒氣。
“回來了？快洗手吃飯。”
秀蘭接過他的包，看見他下意識地扶了扶腰，趕緊問，“腰又疼了？”
“沒事，老毛病了。”
建軍笑著擺手，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夾了塊肉，“嗯，好吃，比公司食堂的強多了。”
晚上，李夢睡熟後，秀蘭從抽屜裡翻出膏藥，讓建軍趴在床上。溫熱的膏藥貼在腰上，帶著淡淡的中藥味，秀蘭的手指輕輕按著他的腰，動作很輕，怕弄疼他。“要不你彆這麼拚了。”
她小聲說，“咱們現在有車，存款也夠花，就算少賺點，也不用這麼熬。你看你這腰，再熬下去怎麼得了？”
建軍趴在枕頭上，看著床單上的花紋，沒說話。他怎麼能不拚？張昊的流言在傳，新同事在誤解，公司的現金流還沒好轉，要是他鬆口氣，技術部怎麼辦？這個家怎麼辦？他隻能假裝沒聽見，翻個身說：“快睡吧，明天還要送夢夢上學。”
秀蘭看著他的背影，眼裡泛起水光。她知道建軍沒聽進去，卻沒再勸
——
她懂他的難處，就像他懂她找工作的委屈一樣，兩個人都在硬撐，隻是不想讓對方擔心。
夜裡，建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他摸了摸腰上的膏藥，又想起白天張昊的眼神和同事的竊竊私語，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
——
職場的暗鬥、身體的警報、家人的擔憂，像三張網，把他困在中間，連呼吸都覺得累。
他悄悄拿出手機，開啟銀行
app，看著裡麵的存款數字
——22
萬，離安居房的首付還差
30
萬。他想起秀蘭麵試時的委屈，想起李夢說
“爸爸總不回家”，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陀螺，被生活和工作抽著轉，停不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而他不知道，張昊此刻正在家裡，對著電腦敲著
“物聯網專案風險報告”，裡麵寫著
“技術總監管理不善，團隊凝聚力差，建議更換專案負責人”——
那顆恨意的種子，已經開始生根發芽，隻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