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無聲 第235章 工位裡的“四年回憶”
2013年1月的週三下午，樂居辦公區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大部分工位都空著，隻剩下零星幾盞燈亮著，在地板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斑。
建軍站在自己的工位前，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眼前這張陪伴了他四年的桌子——桌麵邊緣有一道淺淺的劃痕，是2010年裝終端樣品時不小心磕的；桌角貼著一張泛黃的便簽，上麵是小吳寫的“終端測試注意事項：1.
先查電源
2.
再測訊號”，字裡行間還帶著剛入職時的認真。
他深吸一口氣，拉開第一個抽屜。裡麵沒有太多私人物品，隻有一疊用回形針彆好的圖紙，最上麵那張是2009年畫的“輕量化晶片設計圖”——紙張已經發脆，鉛筆線條卻依舊清晰，上麵還留著當年團隊討論時的批註：小吳用藍色筆寫著“這裡能不能減成本？商戶說終端太貴了”，小陳用紅色筆回複“試過縮小電容，訊號會弱，再想想辦法”，最後他自己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優化方案，標注著“改用貼片電阻，成本降15%，訊號穩定”。
指尖拂過那些熟悉的字跡，建軍的眼眶忽然有點發熱。他想起2009年的冬天，他們三個擠在辦公室裡，沒有暖氣，隻能靠喝熱水取暖，卻對著這張圖紙熬了三個通宵。小吳眼睛熬紅了，就用冷水洗把臉；小陳餓了，就啃一口涼麵包；他自己則抱著厚厚的《硬體設計手冊》，一頁頁找優化方案。那時沒有“gmv”“融資”的壓力，隻有一個簡單的念頭：做出一台便宜又好用的終端，幫商戶解決實際問題。
抽屜深處，還藏著一塊初代物聯網終端樣品——機身是灰色的，側麵有一道明顯的摔痕，邊緣的漆都掉了。這是2010年第一次戶外測試時摔的：那天在福田區的菜市場，他抱著終端給張老闆演示，突然下雨，腳下一滑，終端掉在水泥地上，磕出了這個印子。小陳當時趕緊撿起來，手被邊緣劃破了，卻還笑著說“沒事，能修，不影響用”。後來這台終端修好了，一直沒捨得扔，成了他手裡最珍貴的“紀念品”。
建軍把樣品拿出來，用衣角輕輕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冰涼的機身貼著掌心，彷彿還能感受到當年的溫度。他把圖紙和樣品放進帶來的帆布包，又開啟第二個抽屜——裡麵放著《物聯網終端實戰》的樣書，封麵被摸得有些毛糙，扉頁上有出版社王編輯的簽名：“致李工，用技術溫暖商戶的人”。旁邊還壓著一張照片，是2010年物聯網團隊的第一張合影：他、小吳、小陳站在剛裝好的第一台商戶終端旁，笑得格外開心，背景裡還能看到王姐的超市招牌，她手裡拿著一袋蘋果，正朝鏡頭揮手。
“那時多好啊……”建軍小聲呢喃著，手指輕輕碰了碰照片裡小吳和小陳的臉。那時小吳剛畢業，還帶著學生氣；小陳頭發還沒白，眼神裡滿是乾勁；王姐則總是熱情地喊他們“小夥子”，每次去維護終端，都要硬塞給他們水果或礦泉水。那些簡單又溫暖的日子，像一道光，照進了此刻冷清的辦公區。
收拾完抽屜，他剛要起身，腳卻踢到了椅子底下的一個東西——是個棕色的舊筆記本，封麵都磨破了。這是他用來記錄商戶維護經曆的本子，早就忘了放在這裡。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2010年5月23日，是他第一次單獨跑商戶的經曆：
“今天去王姐的超市裝終端，有點緊張。王姐很熱情，給我倒了杯熱茶，還跟我說‘小夥子，好好做，以後我超市就靠你了’。裝完後，她非要塞給我一袋陝西蘋果，說‘自家種的，甜’。回來的路上，咬了一口，真甜。以後要更努力，不辜負她的信任。”
後麵的頁麵，記滿了類似的小事：2011年3月，幫李阿姨的早餐店修終端，淩晨4點就起床，李阿姨煮了碗熱粥；2012年1月，幫張老闆的水果店換訊號模組，他非要留自己吃午飯，做了拿手的紅燒肉；2012年10月，幫趙叔的便利店解決庫存同步問題，他特意送了一瓶自己釀的米酒……
一頁頁翻過去，那些溫暖的瞬間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裡回放。建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筆記本的紙頁上，暈開了當年的字跡。他忽然明白，自己這四年的心血，從來都不是那台冰冷的終端，也不是什麼“專案成果”，而是這些藏在字裡行間的信任和溫暖——是王姐的蘋果，是李阿姨的熱粥，是張老闆的紅燒肉，是無數商戶那句“李工，有你在我們放心”。
“可惜啊……”他合上筆記本，輕輕歎了口氣。這些信任，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公司的貪婪和謊言。張昊的虛假資料，陳總的推諉甩鍋，張總的妥協退讓，一點點消耗著這些溫暖，直到最後，隻剩下滿桌的狼藉和離彆的冷清。
他把筆記本放進帆布包，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位——桌麵收拾得乾乾淨淨，隻剩下那張泛黃的便簽，和天花板上還亮著的燈管。他走過去，關掉燈管，光線瞬間消失，辦公區徹底陷入了昏暗。
走到辦公區門口時，他又回頭望了一眼——曾經熱鬨的地方，現在隻剩下空蕩的工位和散落的紙張。沒有告彆，沒有送行，隻有四年的回憶，沉甸甸地裝在他的帆布包裡。
推開公司大門，外麵的冷風撲麵而來，卻讓他覺得格外清醒。他緊了緊懷裡的帆布包，裡麵裝著圖紙、樣品、樣書和筆記本，裝著他四年的熱血和溫暖的回憶。這些東西，比任何“職位”“薪資”都更珍貴，也更能支撐他走向未來。
他邁開腳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雖然離開了樂居，但他知道，那些用技術積累的信任，那些藏在回憶裡的溫暖，會一直陪著他，幫他找到下一條路——一條能真正守住初心，能繼續用技術溫暖商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