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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第第 63 章 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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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

宋湄情不自禁打了個噴嚏。

前麵的韓仲月回過頭來,

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是詢問的意思,視線十分專注。

宋湄連忙正襟危坐,

儘量神色自如地說:“我……冇事。”

不知道怎麼,

剛纔後背察覺到一陣涼氣。

韓仲月轉過身去。

宋湄渾身鬆懈下來,

前麵的人卻又轉過來,她頓時緊繃起來。

然而韓仲月隻是將手探至馬後的包袱裡,拿出一個冪籬。

冪籬像是現代的大帽簷帽子,

隻是帽沿縫了一圈清透的布料,

像是給人裝了罩子。

宋湄戴上之後,發覺冪籬前的白紗比尋常的要厚,把風嚴嚴實實擋在外麵。

隔著冪籬,她隻看得見前麵影影綽綽的韓仲月:“我看不清路,怎麼騎馬?”

韓仲月拉過宋湄馬上的韁繩,悠悠地走著:“我先牽著。”

他沉默寡言,

隻有宋湄問一句的時候,

他才答一句。

現在,他們又恢複了一前一後的沉寂狀態。

宋湄撩了撩冪籬上的白紗,

視線中韓仲月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

出門隨身帶遮陽帽,是怕曬黑嗎?冇想到韓仲月也這麼精緻,

但他是習武之人,

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精緻的人。

“韓將軍出門常戴這個?”

問出這句話,

宋湄是含了戲弄的心思。

因為在晏京,

冪籬多是女性出行的必備物品,

用來遮陽擋風。還有一些女性專門在冪籬前掛一圈珍珠,這就是作為一種裝飾。

所以在晏京城裡,一百個戴冪籬的人裡,

默認有九十九個都是女性,剩下一個或許就是韓仲月。

韓仲月腳步一頓:“邊陲風沙大,這是在邊陲時用的……那邊有許多男子,亦用冪籬遮麵。”

宋湄長長地“哦”了一聲,韓仲月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韓仲月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從未騙你。不信,你可去邊陲看一看。”

宋湄說:“誰會為了求證去那麼遠的地方,韓將軍一身正氣,看著不像說假話的人,我就相信你好了。”

不知怎麼,雖然如他意說了相信二字,但就是聽著不舒服。

然而韓仲月找不出宋湄話中破綻,忍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了。

宋湄打量前麵的韓仲月。

他一身單衣,袖子被衣帶綁緊,褲腳緊緊收在靴中。

他倒是不怕冷,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他之前說的“短命之人”。

由此可見,這句話就是騙她的,那隻是他拒絕她的說辭罷了。

當然實際上,韓仲月的抗拒不堪一擊。

宋湄的直覺冇有出錯,韓仲月是喜歡自己的。否則,之前他也不會三番兩次地放走她。

就連第一次把她引去鳳藻宮,韓仲月也狠不下心。

他背後的那個勢力,應該是打算要她的命。她走入了陷阱,明明他們的計劃快成功了,韓仲月卻在此時提醒阿稚去找李朝恩救她。

宋湄同時敏銳地察覺到一件事。

隻要她對韓仲月表示親近,他就對自己十分縱容。雖然韓仲月對此感到抗拒,還試圖推開她,但他的抗拒毫無作用。

隻要她加大攻勢,他就潰不成軍。

宋湄好不容易拿住了他的命門,怎麼能輕易放開,她是個得寸進尺之輩。

韓仲月有武功,有計謀,對地形瞭解,身後還有足以和太子抗衡的擁護勢。

她要借用的不多,隻借用韓仲月的力量保護自己安全逃出晏京,她就和他分道揚鑣。

她才借用了一點點,她不過分。

乾糧是在趕路的過程中吃的。

韓仲月冇有留下空閒讓她休息:“時間緊迫,先前已浪費不少,我們必須儘快趕路。”

宋湄的大腿內側被磨破了,她咬牙一聲不吭。

等到太陽升起,溫度稍微高一點,韓仲月就翻身上馬,兩個人一起策馬在山林間奔走。

宋湄騎馬並不是很熟練,起初總落在後麵。

山林間凹凸不平,地麵到處都是硬石頭。連馬兒踩在上麵都搖晃,更不要說是坐在馬上的她了。

宋湄不知道怎麼辦,就停下來看著前麵的韓仲月是怎麼做的。

看著韓仲月跑出去一大截,宋湄似乎領悟到一些竅門,嘗試著策馬加快速度。

如果失敗,她就把身體倒伏在馬背上,緊張地抱住馬兒的脖子。等到馬兒平靜下來,她再次嘗試。

這個方法雖然看著有點拖遝和窩囊,但十分有用。

等到她終於有把握駕馬飛奔出去的時候,看到先前消失在道路儘頭的韓仲月正牽著馬,在樹下等她。

剛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宋湄心情好得過分:“我就知道,你肯定捨不得丟下我一個人!”

韓仲月瞥她一眼,一言未發,翻身上馬。

她主動示好,他竟還有情緒了。

宋湄追上去:“韓將軍,韓將軍?”

韓仲月走得更快:“宋娘子,再不趕路,會被人追上。”

和韓仲月在一起太有安全感,以至於宋湄險些忘記了身後的威脅,太子是一定會想辦法捉她回去的。

宋湄悚然回頭望瞭望,隻有呼呼的風聲,還真有點瘮人。

“等等我!”

她一口氣跑到了韓仲月的前麵,回頭時,看到他唇邊瀰漫出一絲笑意。

這個人竟然還會開玩笑。

跨過山溪,一刻不停地到達了陡峭的懸崖邊上。這種路不能騎馬,宋湄隻能下馬慢慢走著。

馬蹄小心,人也謹慎。

這個時候,韓仲月用一根麻繩綁在宋湄的腰間,另一端纏在自己的臂上。

兩人命運相連,宋湄稍微鬆了口氣。

一直到夜幕降臨,兩人才牽著馬下崖去。

邁上平地的那一刻,宋湄的心和腳一起落到了實處。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崖上的荊棘掛出了一道口子。

宋湄正坐著休息,馬兒嘚嘚地從她麵前走過去。

她這才發現韁繩冇繫牢,撐著地麵起身想去牽馬。

剛站起來,就覺得身體不受控製,眼前天地都在晃,她雙腿發軟,忽然向後一倒。

背上一道穩穩的推力止住了她的下落。

宋湄睜開眼看見韓仲月,他的臉也在晃,接住她肩膀的手臂應該是冇晃的,不然她也要摔了。

宋湄朝他擺擺手:“對不起啊韓將軍,我可能要暈一會兒了。”

韓仲月幾乎肅了一天的臉色終於軟下來:“無事。宋娘子,你睡吧。”

這是一個好人,宋湄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放心地閉眼。

再次睜眼時,她的腦袋壓在什麼硬硬的東西上。

迎麵的冷風吹過來,宋湄才清醒了,她靠的是韓仲月的肩膀。

而她正被像一個螃蟹那樣五花大綁,整個人都被綁在韓仲月的背上。

這姿勢實用到有點不太美觀。

宋湄不自在地動了動。

察覺到她醒來,前麵的韓仲月微微側首:“你起熱了,我方纔為你把了脈。”

宋湄並不意外,從裹著裘衣也覺得渾身乍冷的時候,她就有預料。

小感冒,冇什麼大不了。

韓仲月一手托著她,一手握著韁繩,他手下的馬兒正緩緩地漫步,宋湄的馬兒在身後自動跟著。

夜空遼闊,一眼望不到儘頭。四下裡十分靜謐,夜色濃黑。

宋湄腦袋還暈著。

她並不矯情,繼續趴在韓仲月的背上:“你怎麼不急著趕路了?”

白天的時候韓仲月幾乎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他看起來比她更急。

這個時候他倒慢下來了,跟散步似的。

韓仲月停下來:“急著趕路,是因為不止有人追你,亦有人追我。眼下不急,是因為快到地方了。”

先太子是先太子黨的老大,怎麼會有人追他,難不成是韓孟修?

韓仲月一口氣說了許多話。

他看著前麵說:“到柳家村了,我們下來修整一天,明天再走。”

“明天?”

宋湄警惕地坐直:“這麼久的時間,萬一他們追來了怎麼辦?”

韓仲月頓了頓:“我們抄的是近道,剩下來的路程足以追兵走上一天。柳家村外就是渡口,出路近在眼前,不用太急著趕路。”

宋湄一聽,韓仲月不愧是老江湖,分析得頭頭是道。

進了柳家村,韓仲月四處看了看,挑揀片刻,選中一戶人家敲門。

開門的是個老婆婆,聽說他們冇地方住,很利落地把西屋讓給他們住。

對著昏黃的燭火,老婆婆找了半天鑰匙,一邊絮絮叨叨:“我家老頭子走得早,兒子在縣城裡住,家裡就我一個人。西屋閒置了有大半年,灰塵落了厚厚一層,得打掃乾淨才能住人。”

推開門,迎麵就是一陣灰塵。

宋湄往後站了站,看著屋內的蜘蛛網猶豫。

韓仲月拿著不知道從哪摸到的掃帚,已經走了進去:“你在外麵坐一會兒。”

宋湄內心雀躍,麵上還要假模假樣:“啊,這怎麼好意思?我去找找有冇有彆的掃帚,也進去幫你?”

西屋的門被關住。

韓仲月沉悶的聲音從裡麵傳來:“不用。”

側麵的窗戶被打開,屋子裡湧出一股灰塵煙氣。

宋湄喊他:“真不要幫忙嗎?”

屋子裡的人迴應她:“站遠些。”

老婆婆佝僂著腰,給宋湄端來一碗水:“我家老頭子活著的時候,也像你郎君一樣賢惠。”

確實夠賢惠的。

韓仲月打掃完西屋又進了廚房,在老婆婆的指點下,他熬出了一鍋不知道加了什麼的湯,味道鮮美。

勉強撐著吃完晚飯,因為發燒的關係,宋湄已經眼皮子打架了。

老婆婆端來一碗藥:“你那郎君說了,要你喝完藥再睡。”

黑乎乎的藥汁讓人難以下嚥,宋湄忍著苦澀喝下去,嘴裡忽然被人塞入一把草。

她下意識地嚼了嚼,甜的。

老婆婆笑眯眯地說:“這是甘草。”

宋湄幽魂一樣摸上床,蓋上被子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被燭火晃到眼,微微睜開一看,韓仲月正拿著她的衣服往外走。

他乾什麼呢?

宋湄腦子不夠用,再次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宋湄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睛時,發現房間裡縈繞著一股飯香味,是廚房那裡飄過來的。

宋湄起身,看到枕邊放著她的外衣。將衣服抖開一看,昨天破的洞已經被針線縫補好了。

宋湄的大腦當場宕機。

她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畫麵,這衣服……是韓仲月縫補的?

推開屋門,廚房飄來的飯香味充盈了整個院子。

老婆婆拄著柺棍,背手站在院子裡,正在往房頂上看得專注。

宋湄走到她的身邊,也跟著往上看——

韓仲月上半身外衣褪去,掛在腰間,露出貼身的裡衣來。此刻他兩臂伸直,正在比照乾草的尺寸。

他在房頂上修補屋頂。

先、先太子閣下……這麼樸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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