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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朝紀 第一百章 夏州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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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拂綠海,花湧碧波,天地壯闊,生命歡歌。農曆六月的草原,正是一年中最富生命力的時節。

鎮北侯魏之恒按劍立於城頭,望著遠處一片生機勃勃的草原。

“探馬都撒出去了嗎?”

“回侯爺,五十裡內的斥候一個時辰一報,暫無異常。”副將魏賀答道,語氣沉穩。他是魏之恒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兒,本姓賀,侯爺撿回他以後就改姓魏,是鎮北侯最信任的臂膀之一。

魏之恒微微頷首,但眉宇間的憂色並未散去。自從收到那封假信之後,魏之恒總有些心神不寧。自己雖然能肯定信是假的,而且已經撕毀,但是信上的太子印信卻是真的,這說明太子府一定出了問題。

可是近來,薛延陀的遊騎活動愈發頻繁,雖然都是小股騷擾,但他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他暫時沒有時間去斟酌這件事。

薛延陀可汗的長子拔灼,性情暴虐,野心勃勃,他們交鋒數次,他都沒有去除這個心腹大患。

“報——!”一騎快馬旋風般衝至城下,馬上騎士渾身塵土,背後插著三根代表“萬分緊急”的紅色翎羽。

魏之恒心頭一緊,快步走下城頭。傳令兵滾鞍下馬,將一封火漆密信高舉過頭。

拆開信,魏之恒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信是他在薛延陀中安插了數年的暗探,派人加急送來的私信。信中言:薛延陀主力已秘密集結,意圖繞過紅河穀奇襲兵力相對空虛的朔方。

“紅河穀……”魏之恒盯著地圖,那條隱秘的小道確實可以通嚮往南的朔方,但路途艱險,大軍難以迅速通過。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侯爺,此信……”魏賀也看到了信的內容,麵露疑色,“這暗探的情報,可靠嗎?”

魏之恒沉默著。這暗探雖是他親手佈下的,但已許久不曾聯絡。

就在這時,又一騎斥候飛馳而來,帶來了一個訊息:北方三十裡外,發現疑似薛延陀大部人馬移動的蹤跡,煙塵滾滾,方向似乎偏向東南——正是紅河穀的大致方位。

“再探再報,讓斥候走的遠些,往紅河穀那個方向。”

整整兩個時辰,五條訊息,全部指向紅河穀。

這些“佐證”,壓倒了魏之恒心中的天平。

“傳令!除留守兩萬步卒,其餘騎兵、精銳,隨我即刻出發,馳援朔方!魏賀,你帶一千輕騎為前鋒,務必探明敵情!遲則生變,快!”

“侯爺!”魏賀噗通一聲跪下,“夏州乃根本,不可輕動啊!萬一……”

“若事情有詐,夏州關緊城門,兩萬軍士也能撐到我們回援。”魏之恒斷然打斷,“可若訊息為真,朔方必失。執行軍令!”

軍令如山。半個時辰後,伴隨著沉重的馬蹄聲和步兵整齊的腳步聲,夏州四萬守軍,在魏之恒的帶領下,朝著東南方向的朔方疾馳而去。

副將吳蓋留守,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

黃昏時分,吳蓋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他再次加派斥候向北探查。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派往北方的斥候沒有一個回來。突然,城北方向的地平線上,亮起了一點火光,隨即,越來越多……最終彙成一片洶湧的火海!

“敵襲——!是薛延陀!全軍戒備!”吳蓋的嘶吼聲瞬間劃破了深夜的寧靜,城頭的大鐘瘋狂敲響,鐺鐺鐺的聲音震醒了整個夏州。

百姓們從睡夢中驚醒,驚恐地互相詢問。

根本沒有奇襲朔方!所有的情報,都是假的。到底是薛延陀故布疑陣,還是斥候出了問題,吳蓋現在也不確定。唯一確定的就是,他要在鎮北侯回援之前守住夏州!

拔灼騎在一匹神駿的黑馬上,望著眼前這座擋了薛延陀多年的雄城,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調虎離山,畢其功於一役!

“攻城!”

沒有勸降,沒有廢話。隨著拔灼一聲令下,潮水般的薛延陀騎兵呼嘯而至,他們將裹著油布的火箭射上城頭,將鉤索拋上垛塹。留守的軍士在吳蓋的指揮下,進行了英勇的抵抗。

天色微明時,城門突然被開啟。凶悍的薛延陀戰士如同野獸般衝進城裡,與疲憊的軍士展開慘烈的白刃戰。吳蓋身被重創,猶自揮刀力戰,最終被數支長矛同時刺穿,壯烈殉國。

到死,他都想不明白,城門為何從內部開啟了。

夏州的噩夢,正式開始。

拔灼縱馬入城,他看著四處奔逃的百姓,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兒郎們!”他舉刀狂呼,“儘情的殺!儘情的搶!用他們的血,洗刷我們多年的恥辱!雞犬不留!”

屠城的命令,回蕩在夏州上空。

刹那間,和平的街巷化作了修羅地獄。薛延陀騎兵縱馬馳騁,見人就砍,鋒利的馬刀輕易地劈開骨肉,帶起一蓬蓬溫熱的血雨。哭喊聲、求饒聲、狂笑聲、兵刃碰撞聲、房屋燃燒的劈啪聲……交織成一曲絕望的輓歌。

你見過地獄麼?那一晚的夏州就是。

老人被砍倒在家門旁,婦女在遭受淩辱後被利刃穿心,孩童在奔跑中被馬蹄踏碎……鮮血染紅了青石板路,彙聚成溪,流入街邊的排水溝,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氣。房屋被點燃,濃煙裹挾著火星直衝雲霄,將天空都染成了暗紅色。

一個曾經充滿生機的邊城,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片燃燒的廢墟和屍山血海。

而與此同時,魏之恒正率領大軍在紅河穀外焦急地等待。除了幾支遊兵,他們並沒有遇到薛延陀的主力。

“不對……不對!”他猛地拉住馬韁,望向夏州的方向。

也就在這時,一匹從夏州方向逃出的、渾身是血的戰馬踉蹌奔來,馬上的騎士背上插滿了箭矢,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喊出:“夏州……城破了……侯爺……救……”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

魏之恒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馬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回軍!回軍!回援夏州!”他嘶聲吼道。

大軍匆忙回援,騎兵先行,步兵拚命追趕。每一個人的心都沉入了穀底。

當他們終於趕到夏州時,看到的隻是衝天的烈焰和濃煙。

魏之恒一馬當先,衝到城下。眼前的一幕,讓他這位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直接滾鞍落馬,跪倒在地,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城門口堆積如山的,是無分老幼、死狀淒慘的百姓屍體,血液將護城河的水都染成了褐紅色。城內,火光衝天,昔日熟悉的街巷已化為焦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夏州,沒了。

這時候,魏之恒心裡更加明白,不能放那支部隊回去,否則養虎為患,他們將來會屠更多的城,殺更多的百姓。他要他們把命留在這裡,賠給夏州的百姓。

他強撐起最後一絲理智,安排好朔方的防守,帶領著其餘人馬,追擊拔灼而去。最後在娑陵水追上了拔灼的大軍。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四萬對八萬,但是這四萬人,人人悍不畏死,硬生生以幾乎全軍死局的狀態,殲滅薛延陀精銳七萬餘人,讓他們在數年間,再無力南下。

而現在,知道了這一段曆史的我,悲從中來,“為何這件事沒有人上報朝廷?”

魏賀苦笑道:“都死了,就剩老夫這麼一個殘破之人,無法上達天聽。更何況,夏州被屠,本也是我輩之過。”

我:“是誰命令那些斥候帶來假訊息,還有夏州城門怎麼開啟的?”

易安:“我們推出,假訊息應當是武安伯和魯國公,他們也在北境多年,當初鎮北軍一分為三,安北軍和定北軍情報網有交集很正常。”

我:“夏州呢?”

易安:“這就不得而知了,誰知道他們私下和拔灼有什麼勾當!”

六萬鎮北軍,魏之恒魏淩嶽父子,全部戰死!

隻餘魏賀,沒了右臂斷了左腿,辛苦撫養魏良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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