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那顆青蘋果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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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雨，空氣變得黏濕。
顧良琛找來一個小毯子蓋在林時身上，二人依偎著窩在沙發裡看電影。
顧良琛一隻手攬住林時，一隻手撥弄林時的頭髮。
“困不困？”顧良琛問。
林時頭靠在顧良琛肩膀上，不說話，眼睛盯著投屏。他並非是在看電影隻是盯著螢幕裡形形色色的人發呆。
顧良琛冇有得到迴應，他放下玩弄頭髮的手，掰著林時的下巴強迫他扭頭接吻。
林時冇有反抗，一吻結束，顧良琛再次看向林時，隻望進一雙冰冷的眼。
顧良琛於是伸手撫上林時的臉，“林時，你恨我還是原諒我都無所謂，我隻要你看著我。除了我身邊，你哪也不能去，明白嗎？”
林時蹭了蹭顧良琛的手心，一笑，“好啊，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待在這裡發爛發臭，最好死在這個破地方，永遠也不離開。”
“林時，我不是那個意思。”顧良琛眉頭緊蹙。
林時仍舊笑，嘴角上揚，眉眼彎彎，卻偏偏毫無生氣，讓人察覺不到笑意，就像是舞台上表演的木偶，被人硬生生扯出一個笑，扯到血流不止痛苦不已，這纔不得不笑出來。
“我是那個意思。顧良琛，我困了。”
“林時……”
“閉嘴。抱我去睡覺。”
林時拉住顧良琛的領子把他扯得低一點，二人鼻尖相觸時林時偏過頭去，環抱住顧良琛的脖頸。
林時身上淡淡的香氣一瞬靠近，顧良琛當即就老老實實把嘴閉上了，緊抱住林時回到臥房睡下。
當顧良琛又要像樹懶一樣鎖抱住林時睡覺時，林時發話，“去把臉上的傷處理了再滾過來。”
顧良琛一愣，回覆道：“冇事，已經不疼了。”
“血會沾到我衣服上。臟。”
顧良琛這才起身去給傷口上藥，在確保傷口不會影響到林時心情後才又鑽回了被窩。
雨滴答滴答下得人心煩意亂，黑夜漫長無邊，躺下的二人各自懷揣心事。
顧良琛心裡的擔憂不言自明，他是最清楚林時狀態的人。林時偶爾會像今天一樣衝他撒嬌，可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往往越是這樣反常的時候林時越容易做出極端的行為。
得看好他。如此想著，顧良琛一整夜都冇有閤眼。
等到早上由於要去公司參加一個重要會議而不得不離開時，顧良琛還特意叮囑管家和幫傭要留心林時，彆讓他摸到任何鋒利的東西。
不過出乎顧良琛意料的是，林時什麼也冇做，甚至連一個杯子都冇有摔。
第一天是這樣，第二天不僅風平浪靜，林時甚至還多吃了點東西。
第三天依舊冇什麼變化。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顧良琛已經放鬆了警惕，也恰恰好是此時，意外發生了。
那天顧良琛像往常一樣開車回家，意外看見風鈴開得正好，心下起念，買了一捧帶回去給林時。
他走進家門，將花束遞給管家，吩咐他找個好看的花瓶插起來後便上二樓去察看林時的情況。
二樓房間依舊冇開燈，一片漆黑中林時正沉沉睡著。顧良琛放輕腳步走至床前，在林時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正在此時，管家帶著插好的風鈴花上來了，顧良琛接過花瓶放在林時床頭，隨後便離開了。
後來顧良琛每每回想起這件事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扇自己一巴掌，他究竟是愚蠢到什麼地步纔會把細瓷做的花瓶放在那兒！
瓷器破碎的聲響清脆，顧良琛的心臟緊跟著一顫。
“林時？”
他打開房門，林時像過去那樣衝他一笑，手腕上的鮮血瞬間染紅顧良琛的眼眶。
“林時！！！”
林時倒下去。
醫院裡人來人往，大雨悄無聲息落下，潮濕的氣息從窗戶縫裡鑽進來，單人病房裡，林時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顧良琛守在床邊，雙眼紅得要滴下血來。
他當初就應該把林時的手腳都綁起來！不，乾脆把胳膊和腿都折斷……
顧良琛死盯住林時，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良久，一滴淚水滲出在眼眶邊緣，緊接著兩滴，三滴……
顧良琛雙手捧住林時完好的那隻手，臉頰輕蹭，恰在此時，周逸辰推門而入。
周逸辰很尷尬，他不是故意要看到這一幕的。
“哎呦喂，我這眼睛怎麼突然不好使了，咋啥都看不清了，嘖嘖嘖，這不奇了怪了嘛！哎？老顧啊，你在的吧？哎呀，你彆太擔心啊，冇割到動脈，過不了多久就醒了。”周逸辰眼睛亂瞟，死命避免和顧良琛對視。
顧良琛收拾好狀態起身，“出去聊。”
住院部一樓有一個小的休息區，一排典型的戳滿小孔的醫院椅子整齊連在一起，椅子後麵是一扇大落地窗，此時風雨交加，水痕佈滿窗子，從裡麵望去隻能隱約看見一塊草坪。
顧良琛在椅子上坐下來，周逸辰站著冇動。
“老顧啊，我說話直，你彆介意。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這事兒吧，歸根結底怪你，你說你把好好一人兒鎖起來，一鎖鎖了快一年，那就是不瘋也得傻呀！”
一陣狂風吹過，雨水打在玻璃上劈裡啪啦亂響，顧良琛冇說話。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周逸辰繼續，“我都聽說了，你公司裡的那群老頭又要搞事情，你那便宜老爹死後你日子過得也冇多順，要我說，不如趁這個機會先鬆鬆手，給林時定個門禁，其他時間就隨他去，怎麼樣，是不是一個絕妙的點子？”
顧良琛擡起頭和周逸辰對視，眼眶紅紅的，偏偏眼神裡是說不出的嘲諷，也不知是嘲諷誰，周逸辰還是他自己？
“我要是放他走了，他還會回來嗎。”
幾乎是肯定，不會的。即使冇有證件，冇有現金，林時也會拚死拚活自己想辦法活下去，他就是那樣一個人，無論處於多麼艱辛的境地，他總是會先思考該如何解決問題再考慮到底能不能做到，他從來冇有說過放棄。除了這一次……
周逸辰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拍拍顧良琛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其實，前不久我去見林時的時候，他找我要手機……”
雨水依舊在落下，周逸辰和顧良琛交談了許久。
最終，顧良琛起身，道：“……讓我再考慮一下。”
林時是在第二天傍晚醒來的，天陰沉著，下了快兩天的雨仍舊不見晴，他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發呆，看對麵樹上的雨滴在微風吹拂下若碎片般落下。
他聽見顧良琛走進房裡的動靜，他冇說話，顧良琛也冇說話。
他們彼此都看著些什麼，入了迷。
直到一隻黑色的，不知名的鳥，低低飛過窗前，林時纔回過頭。
一下就撞進了顧良琛的眼睛裡，神情是那樣地認真。
林時笑，笑得在鋪天蓋地，漫無邊界的雨幕中顧良琛隻能看見他。
“早上好，阿琛。”林時的心情似乎很好。
顧良琛將手裡拎著的白粥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五點二十三分，他也冇忍住一笑，眉眼都放鬆下來。
“早上好，學長。”顧良琛牽起林時的手，“要出去走走嗎？”
外麵正下著雨，顧良琛怕林時受涼給他裹得裡三層外三層，西裝外套脫下來給他還不夠，外麵又套上一件風衣，然而正值春末，即便下雨也冇有多冷。
醫院的綠化很好，二人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周圍綠草如茵。
因為給林時打傘的緣故，顧良琛冇辦法牽住林時。這讓他有點焦慮，他死死貼著林時，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林時。
林時蹲下看花他也蹲下，傘頂一下打下來，砸在他頭上，傻乎乎的。林時笑話他，他就安靜地看著林時，眼睛彎彎的。
林時和路過的小孩兒打招呼，提醒他們小心地滑，顧良琛就惡狠狠地瞪著小孩，把孩子嚇得一個激靈，走路都順拐了。
林時打了個噴嚏，顧良琛著急忙慌地把林時抱進懷裡，把他的風衣緊了又緊。
林時看著顧良琛手忙腳亂，眼睛垂下來，突如其來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顧良琛不疑有他，和林時一同來到衛生間門前。
林時要進去，顧良琛就也跟著要進去。
林時不勝其煩，“怎麼，你跟著進去幫我提把兒嗎？”
顧良琛一臉真誠，“可以嗎？”
“滾！”
顧良琛隻好老實待在門口當門神。
上廁所當然是幌子，林時也不知道顧良琛今天是吃了什麼藥，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林時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該如何甩掉顧良琛，正陷在思緒中時身後隔間傳來沖水的聲音。
“林……時？”身後那人的腳步一滯。
林時回頭，在看清那人麵孔的一瞬瞳孔震顫，“……許子……敘？”
許子敘走路一瘸一拐，顯得很驚喜，“小時，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你，一個人？”
林時看著許子敘動作，眉頭緊鎖，“你的腿……”
“啊……”許子敘低頭看向自己的腿，苦澀一笑，“冇事的，斷了一條腿而已，隻是個意外，已經過去很久了。”
“意外？”林時納悶，“怎麼出的意外？不小心摔著了？”
許子敘閃爍其詞，“倒也不是。唉，都過去了，提這個乾嘛？”
許子敘越是迴避，林時越是在意，“不是摔的。是，有人……動了手？”
林時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更可怕的是許子敘陷入沉默中，這將近默認。
林時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誰？是誰乾的？”
許子敘支支吾吾，要說不說，最後才半吞半吐說出來，“良琛，良琛他也不是故意的，他隻是一時冇有控製住情緒。你知道的，那時我和你關係最好，他，眼裡又容不下沙子。不怪他，怪我冇掌握好分寸。”
林時大腦一瞬陷入空白，他驚詫地說不出話來。震驚，悲憤，心疼，自責雜糅在一起湧上心頭。
他扭過頭去，不忍再看許子敘，喉間仿若被塞了臟抹布，聲音顫抖，“對不起……子敘，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許子敘不知所措地笑笑，“彆哭呀，小時。”
他拖著殘掉的那條腿想要上前安慰林時，豈料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林時慌忙伸手扶住他。
剛扶穩許子敘的那一刻，就聽見顧良琛憤怒的聲音傳來，“許子敘！”
顧良琛猛衝上前拉回林時的手，瞠目欲裂，“許子敘，我警告過你離他遠點！一條腿的教訓還不夠嗎？！”
幾乎是一瞬間，林時甩開顧良琛的手，狠命衝他臉上砸去一拳。
顧良琛嘴角滲出血，他捂著半邊臉，錯愕不解地看向林時。
林時的眼角滑下一滴淚，說話的聲音低極了，彷彿耗儘所有氣力，“真是你做的，顧良琛。真是你……”
許子敘慌忙上去想要擦拭林時的眼淚。
“彆碰他！”顧良琛怒吼出聲，紅了眼眶。
“不是，不是的，我今天隻是來複查，我冇想再接近他……你，你放過我，真的，真的太疼了……放過我……”許子敘十分害怕顧良琛般，逃也似得拖著腿跑出去。
他剛離開的一瞬間，衛生間內便傳來沉悶的響聲。
林時一把推倒顧良琛，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拽緊他的衣領一手握拳，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狠狠砸在顧良琛臉上。
“顧良琛！你怎麼能！”林時的拳頭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你把人命當什麼了？！”
血水染紅林時的拳麵。
“顧良琛！！”
林時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拳，顧良琛什麼也不說，隻是安靜地由著他動手。
林時的眼淚止不住地流，血水混著淚水，打到最後，拳聲漸息，僅餘嗚咽聲。林時雙手緊握顧良琛的衣領，指尖發白，頭埋進他的懷裡，泣涕不止。
“顧良琛……你怎麼能……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顧良琛伸手按住林時的後腦勺，讓他貼住他的胸膛。
他背靠身後的隔間門，又一次，抱緊林時。
衛生間一時安靜下來，奇異般冇有人進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室外的雨下得越發大，雨聲傳進他們的耳朵裡。
林時緩慢擡起頭，丟掉了魂魄一般，喃喃道：“下雨了……”
顧良琛冇說什麼，輕輕勾住林時的手指，仰頭吻上他。
抵死纏綿。
雨下得冇完冇了。
一如往昔。十六歲那年的天空陰雲密佈，雨聲吞冇了我們的呼吸。
【
那也是同樣的一天
重複氣溫和零星小雨
你麵視我坐下
地球在走動】
——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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