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憐折 秋州府
秋州府
說到底風琉璃還是以自己為中心的,他在風琉璃眼中隻是個玩物。先前萬般柔情隻是不想讓他的情緒敗了這一夜……
他竟有過那麼一瞬覺得風琉璃是可以依靠的……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傻。
他不鹹不淡道:“你可以去優曇居尋嬌兒。”
風琉璃又是一聲輕笑:“這麼急著趕本座走?”
他掀開蓋子,伸指擦了一星液體,向獨孤憐探過來,笑意玩味:
“乖,張嘴。”
獨孤憐麵上極是抗拒,依舊不情願地將下唇與上唇拉開縫隙。
他知道那是什麼。彆看風琉璃隻餵了他一丁點,這一丁點的劑量有多猛他又不是沒試過,每次他都抑製不住自己的**,身體卻又根本受不了,還要平白遭風琉璃羞辱一番。
但若是他不乖乖將那液體舔儘,風琉璃會毫不猶豫地將整罐給他灌下去。
唇瓣碰到了指尖,冰冰涼涼的觸感。
嚥下那點藥劑後,不多時,他便有了反應。偏偏風琉璃此時又故意背過身去不看他,兀自將罐子擱到書架上,而後便垂首立著,將他晾在一旁不知想什麼心事了。
身體的不適壓抑不住地瘋長,時間越久越發難挨。**像潮水層層疊疊漫上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比先前幅度更大的波瀾。
他醞釀了好久,終於啞聲喚了:“風琉璃……”
風琉璃應了一聲,作無辜狀:“怎麼了?”
他就是這麼惡趣味,非得逼得獨孤憐說出一些丟臉的話才罷休。
獨孤憐忍著嗓音裡控製不住的顫意,語氣軟下去:“幫我……”
風琉璃眼波流轉似笑非笑,波光如水瀲灩:
“幫你什麼?”
癡妄纏身的滋味屬實不好受,獨孤憐快難受哭了,卻依舊拉不下那個臉。他忍了片刻,實在抵抗不住藥效,斟酌著用詞極不情願地開口:“好難受……”
風琉璃唇角分明打著卷兒,卻作出一副疑惑狀:“哪兒難受?需要本座請郎中來看看麼?”
獨孤憐情難自抑,咬著牙一聲不吭掀起被子矇住自己,一陣窸窸簌簌過後,他從被褥中探了頭,依舊裹著自己的身體,依舊麵無表情,隻有耳根染著紅暈。
風琉璃知他麵皮薄,借了被褥遮掩除去身上衣物,現在裹在被褥中的大抵隻剩一具赤著的身體了。他忍俊不禁,逗道:“怎麼不說話了?想必是沒事了罷,本座去優曇居尋嬌兒了。”
他擡步作勢要走。
獨孤憐急得很,糾纏著一團被褥跌到地上,有衣物從被褥中跌出一角,他也無心去管。
“回來……彆走。”
風琉璃勾了唇角,道:“怎麼坐地上?起來說話。”
獨孤憐掀起被褥的一角,露出一對白生生的膝蓋,就這樣磕到地毯的絨毛裡。他聲音裡隱約有了哭腔:“求你……”
高傲的獨孤殿尊就這般跪在風琉璃麵前向他求歡,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裡。
風琉璃連人帶被抱起來,走向床榻。
亮白的燈火跳動,姿態妖嬈。風若有若無地透過窗紙的縫隙,纏纏綿綿。月色溫柔地落在交頸而纏的藤蔓上,湖邊有一朵花顫著單薄的瓣悄然凝上一顆露水。
“輕點……求你……”
獨孤憐含著淚哀求,聲音又軟又嬌,光聽聲音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疼麼?”風琉璃皺著眉,極是不耐煩地問了一句,狀似關心,身上卻沒放輕動作,麵上半分笑意也無。
他道:“再疼也忍著。”
獨孤憐不敢違抗他,咬著下唇強忍著痛意,眉頭擰在一起。
風琉璃命令道:“疼就彆總憋著,叫點好聽的。”
……
風琉璃猛地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他不敢再回想了。
他以前真是混賬,尤其是最後那句命令,絲毫沒考慮到獨孤憐的感受。
他垂下眼睫,卻忽然意識到……
看來現在的他依舊是混賬的,光是回想獨孤憐欲妄纏身的那副勾人樣子,便抑製不住地有了反應,恨不得當場將身邊的人兒拆吃入腹。
他默唸起清心咒來。
作為魔道中人,他去記這種東西委實有點怪異。但他等了八年,整整八年。又怎能急於一時,功虧一簣?
“糖炒栗子嘞——”
“風箏,風箏,蝴蝶風箏,燕子、鯉魚、八腳螃蟹。”
“嘗一嘗崇安特色小吃,千層糕,麻芝果……”
“看官,你聽這……”
馬車進了城,車窗外逐漸熱鬨起來。那些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隔著簾子傳進二人耳中,與車內的靜謐形成對比,彷彿兩個世界。
獨孤憐忽然開口問:“你上一次來是何時?”
風琉璃掀起眼瞼,卻隻是看著他不說話,良久才道:“城內有一處山市。”
這放在彆處都是一句古怪的話,但在秋州府,這句話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八閩有座山,名喚秋顏山,秋顏真人單清璧便是隱居於此。有一河名為若水,行至秋顏山下時便分作雙流,又在繞過秋顏山時彙作一處,形成奇觀。秋州便是建在秋顏山與若水之間的一座城市,並因秋顏山而得名。
“上回是來逛山市的。”他輕搖了搖頭,似是不願回想。
獨孤憐瞧著他的反應,心道,不就是逛個山市麼,好像那是多難堪的回憶似的。
他鬼使神差道:“我也想逛山市。”
話一出口,他便窘了。見風琉璃明顯被他問愣了,他耳根一下子就紅了。
風琉璃盯了他半晌,目光從臉頰轉到耳畔,竟也鬼使神差地應了:“買完藥,本座便帶你去。”
戚家藥堂的匾下,戚尋啃著月餅,哢吱哢吱,聲音不像是常人咬月餅能發出的,倒像是狗啃骨頭,透著幾分詭異。
前幾日是中秋,他分明買的月餅量和往年差不多,家裡人卻沒將它們吃完,節後又沒人肯再吃了,隻剩他一個人鬱悶地啃了很久的月餅。
戚家世代行醫,為了方便,開了這麼個藥堂。
這一代戚家人丁不少,學醫的更是占了大部分,不知為何,到頭來這個藥堂卻隻有戚尋一人在打理。大家分明都閒著,卻沒人體諒他辛苦,他實在忙得抽不開身也沒人來幫他。
若是他哥還活著,定會體諒他的……
正當戚尋遊神之際,一對馬車停在藥堂前。
騎馬的人從馬背上躍下時,戚尋認出了那人,他猛地站起,指著那人語無倫次:“哥!你你你你居然你活著?”
他哥不是……出任務時死在外地了麼?連帶著一家老小都被仇家殺害了
“年紀輕輕的,彆咒人死。”黃揚拍拍戚尋的肩。
眼見著車上下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卻都是故去的親人。戚尋險些嚇暈過去。他腿肚子打著顫,哆哆嗦嗦道:“哥……你彆嚇我……”
第三輛馬車上卻走下來兩個陌生人,一青一黑,黑衣人戴著半張麵具。
“這兩位是來求醫的。”黃揚介紹道,“正好順路,便被我們捎來了。”
戚尋一個激靈,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分,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二位是……哪兒不舒服?”
青衣的便是風琉璃,他對著戚尋便是一禮,客客氣氣道:“我們來尋三味藥材。”
黑衣的獨孤憐沒他那麼懂禮數,兀自從袖中摸出藥方,瞅了一眼以確認,目不斜視道:“甘草,陳皮,肉桂,各五錢。”
戚尋想,跟著他哥來的,怕不是也是死人。他哥好歹還是他哥,應該對他構不成威脅。這倆陌生人就不一定了,還是趁早打發走為妙。
於是他麵上堆笑,道:“二位先等著,我馬上去取。”
說完便往後頭去了。
見戚尋走了,黃揚一臉同情地望著他的背影,扭頭對風琉璃道:“盈謫公子莫要在意。前些年冬日戚家走水,一家老小死於非命,隻剩一個十歲的戚尋,就是剛才那位小公子,事後便瘋了,以為家裡人還活著,在外頭見誰都認作親人。他把我認作兄長,把我媳婦認作嫂子,唉……”
黃揚搖搖頭:“也癡傻了十幾年了罷,可憐人呐……”
他止不住地歎息著,絲毫不知道身體腐爛後他纔是最可憐的那個。
風琉璃問:“你們要投奔的親屬是戚家麼?”
黃揚道:“不,是我媳婦孃家,就在城內。我們尋思著正好碰上戚尋,便請他吃頓午飯。這孩子怪可憐的,既然認我作哥,我就得幫襯一二。”
風琉璃隻是笑笑。
凡人的義氣,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不一會戚尋便回來了,將手中三個紙包遞給風琉璃。後者接過了,客氣地道了一聲謝,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戚尋手心冒冷汗,心裡說這兩個人藥也取了,為何還杵在這裡不走?
隻聽風琉璃問:“不知藥價幾何?”
戚尋:“……”嚇昏頭了,忘了收錢這茬了。
……
二人付過錢便走了,戚尋鬆了口氣,轉身慶幸著他們沒有過多糾纏,尋思著死人的東西不能收,得找個機會扔了。
卻聽他哥熱情地招呼那兩個人道:“來都來了,不留下吃頓飯再走麼?”
戚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