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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和怨夫破鏡重圓了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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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雷

祈冉冉早就知道幾日後的陸路行不通,
原因無他,白水鎮的那些箱籠正是她部署著放進去的。

從俞姨母與俞若青離開上京城始起,她便主動切斷了自己鋪排在京城中的所有暗線,
如此,
哪怕鄭皇後能從褚承言的遺物裡尋出些有關她的蛛絲馬跡,這些‘蛛絲’也會因著她毫不拖泥帶水的‘自棄臂膀’徹底斷裂。

而那人若執意想找到她,便隻能轉向去查喻長風,
但隻要她對天師大人出了手,
那麼,過往那些經由鄭寺卿、程少卿、乃至喬嬤嬤出麵施為的尋釁之舉,
就會儘數變成皇家對天師府的明牌發難。

畢竟那些人雖說次次都打著‘迎韶陽公主回宮’的幌子,但每每鬨事也都確實是在天師府的地界。

畢竟皇家與天師府私下裡相互忌憚許久,
當年的那樁賜婚也是純粹至極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聖人一晃眼‘醉’了三四年,
如今試圖醒醒酒,
也並非什麼出人意表的驚駭之事。

然放棄了自己的多年經營,她總還是需要條路用於後續的鋪設,
所以,前世後知後覺驚悉的元秋白便成了她今生的最佳首選。

元秋白的母家確實不曾給他送過補給,補給是俞若青送來的。俞表妹藉由元秋白與自家表姐提供的線報摸清了魏家的運藥通路,而後又不動聲色地在這條通路裡插入了獨屬於她們姐妹的暗語。

原定的成算便是這樣的——

俞姨母離京之後徑直赴緣邊蓬萊州,那裡是栗特人的地盤,
因著地域特殊,行商出海都極為方便,
人潮也密集,形形色色殊方異類,是個絕佳的‘隱世’地點。

俞瑤當年為俞家人擇定的後路便是此處,
隻可惜臨了棋差一著,十三口人送出去了十一個,俞姨母帶著年幼的俞若青主動入宮,以自身為餌,保全了其餘眷屬的求生路。

祈冉冉兩世籌謀,終於在今生完成了母親當年的未完憾事。在她的計劃裡,俞若青本該於白水鎮之後直奔蓬萊州,在那處與俞姨母會合,得便的話就去尋一尋外祖父母的下落,不得便也無妨,隻要她二人變名易姓,能夠安安穩穩地終養天年即可。

她的心情因這完滿的願景暢快了好幾日,卻不想一朝登船,元秋白竟突然和她說,他好像在船上看見了俞若青。

……

徹底被識破了偽裝,俞若青索性也不演了,將另一盞燈燭順手點燃,頂著祈冉冉幾欲噴火的目光雙臂一環,端得三分無賴姿態道:

“反正我現在已經在船上了,接下來也會與你一道起行,有本事你就將我扔下去。”

祁冉冉被她氣笑了,“俞若青,你當真以為我不敢?舫船上不缺水性好的廚娘,我扔你下去,待你喝水喝個半飽,沒了抵抗的力氣,再命廚娘下去撈人,捆起來直接一艘小船送回岸上。你覺得這事有多難辦?”

她一麵說著,一麵挽起衣袖朝俞若青逼近過去,且看指尖落點的方向,明顯就是要直接去提俞若青的衣領。

俞若青見她動了真格,整個人幾乎一息認慫,“我錯了,我錯了表姐。”

她貓著腰來回閃躲著祈冉冉,邊躲邊道歉,及至被自家表姐攥住衣領按到門板上,眼眶一時都有些發紅,“我隻是不捨得留你孤軍奮戰,總歸著娘已經安妥離開了,你我如今沒了最大的顧忌,你就讓我跟著你不行嗎?最壞的結果不也就是搭上一條命?你都不怕,我自然更不……”

“俞若青!”

祈冉冉厲聲打斷她,

“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

她閉了閉眼,極力驅散掉腦海中前世的那副血腥畫麵,手上力道隨之鬆懈,半晌之後才低聲開口道:

“舫船靠岸之後你就馬上給我動身去蓬萊州,俞若青,這事沒得商量。”

俞若青反手攥住她的手,“我不走。”

她頓了頓,抬頭覷了祈冉冉一眼,偷偷吞嚥一口,不怕死地繼續補充道:

“那些,那些銀票都被我藏起來了,你若執意趕我走,五千兩的銀票你一張都找不到。”

……

一個巨大的浪頭恰在此時敲上船板,天邊猛地撕開一道銀白,是即將落雨的征兆。

祈冉冉扯著唇角冷笑一聲,“俞若青,你……”

她忽地一頓,視線似有所感飄到窗沿處,俞若青不明所以,卻也轉轉腦袋,隨她一同望了過去。

下一刻,二人麵色齊齊一變,就見本該嚴絲合縫的小窗已然被人自外撬了開,兩道人影立在那裡,霧沉沉黑黢黢,也不知默默聽了多久。

——是元秋白和喻長風。

***

轟隆!

第一聲響雷落下時,四人順次邁入了喻長風的艙房。

天師大人的屋子裡始終燃著燭火,角落小爐子上的黃銅茶壺也尤在徐徐冒著熱氣,室內氛圍溫暖寧和,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許隻有矮桌正中央的那碗湯麵。

喻長風一刻前將其買回來時,那麵還是公主殿下口中‘燙燙的湯多一點不要蔥花不要蝦子但要加一絲絲辣油’的熱騰模樣,眼下不過堪堪過去一刻,湯麵表層的辣油便已凝固,死沉沉的一灘暗紅寂寂飄在上頭,直堵得人心口鬱抑。

元秋白自內將門合上後便首先發了難,“若青,你怎麼會在船上?又為何要躲我?你們方纔,什麼孤軍奮戰?什麼搭上一條命?你們……”

俞若青眼睛轉了轉,紅唇向上一挑,露出那對與祈冉冉彆無二致的小酒窩,

“我在與表姐談論話本裡的內容呢,你們沒瞧過上京城新排的那出摺子戲嗎?就是中秋前後錦繡樓裡常演的……”

甜潤潤的嗓音明暢清亮,然響起在這晦暗陰沉的小屋裡時卻鮮明透出幾分奇譎古怪的格格不入來。祈冉冉歎息一聲,伸手拍拍俞若青的手,下一瞬,綿言細語隨之一停,詭譎散儘,天地陡然陷入死寂。

“是我的錯。”

不過片刻,輕言軟語平和再起,祈冉冉聲音穩靜,抬手將桌角燭台撥到了最中央。

“喻長風,你查過我了吧?”

她早就知道天師大人不可能對她執意離京的原因無所容心,昨日玩葉子牌時,元秋白的一句無心之言更是佐證了她的猜想。

元堂兄當時輸得一觸即潰,抓耳撓腮之際悲慼問她,“堂妹啊,你以前是不是在歲星殿內偷摸著開賭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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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聽見這話的一瞬間,心下便有了判斷。喻長風遲早會猜到她的施為目的,既如此,今日的撞破雖在意料之外,倒也不失為一個開誠布公的好機會。

“誠如你猜測的那般,我們俞家人在上京城中備受盯防,我若想離開,隻能仗著天師府的威來躲鄭皇後的勢。”

“離京前與若青的通訊借了堂兄的手,前幾日戚府的補給也是若青冒用魏家的路子送來的,最上方的箱籠底部刻了一艘小船,目的是告訴我‘前方轉水路’的相關鋪排已然全部辦妥。”

“我知道你們都拿我當自己人照顧,對於今次的‘利用’,我也深覺羞愧。但我沒辦法,我手裡沒人也沒路子,上頭又有兩尊大佛窺著壓著,半點不放鬆地牢牢束縛著。想做成一些事,隻能彆無選擇地犧牲一點道德。”

她話說得懇摯,語速也放得極慢,彷彿這世間再沒什麼是她有所保留的,字字句句幾乎都透著一股子‘推心置腹’的坦誠味道。

但喻長風卻知道事實遠非如此。

他抬起眼,直直望向了對麵端然而坐的祈冉冉。

他在她澄澈明淨的眼睛裡看見了一抹搖曳晃動的橙黃火光,瀠洄瀲灩,溶溶煦暖,看似薰天赫地,頗有燎原之勢,可再一仔細窺探,卻發現火光之下暗潮叢生,滿滿湧動的,全是她眸底深處最原始的濃濃漆色。

……哪有什麼推心置腹。

那些她能被人看到的,往往都是她想被人看到的。

“所以,”

窗外波瀾震天,又一道悶雷落下,喻長風頓了頓,喉頭輕輕一滾,待雷聲消歇之後才沉聲靜氣地重新開口,

“所以你下船之後,不會再隨我們去雲滄州了,對嗎?”

這話問完,他自己都覺蠢得想笑,公主殿下大費周章堵了白水鎮的路,總不能隻是為了在這段途程中多增添幾日與他們一起乘船的經曆。

“對。”

祈冉冉也不打算瞞他,

“下船之後,我便會與若青改道去黔州,後半段的途程無法與你同路了。”

喻長風的眸色幾乎一瞬間因為她的回答趨於晦黯。

他動動唇,很想繼續問她去黔州之後呢?要去幾天?需要他在雲滄州等她嗎?

亦或者,他知道她小毛病多,吃飯又挑剔,若嫌路途奔波,會傳信告知他黔州的住址,讓他去找她嗎?

再往遠了說,此行結束,他必定是要返迴天師府的。

屆時她又會如何?

且不論上京城中是否還有她牽掛之人,隻看她如此厭惡被束縛,此番與俞家人一道成功離京,沉重枷鎖一朝廢置,她還會願意回去嗎?

……難怪她會帶上那封二人簽過字蓋過章的和離書。

所以這段時日以來想方設法與他的同床共枕算什麼?

她送他的發簪,給他的擁抱又算什麼?

大發善心?

看他可憐?

他是不是該慶幸公主殿下待他至少還有那麼一點不同,畢竟她本可以冷心冷肺地全程淡然置之,卻偏生要在這短短半月裡心慈好善地予他些許旖旎光景。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正如他幼時唯一聽過的一方民間誌怪,趕考的書生露宿廟宇,恰巧撞上狐仙報恩,狐仙以幻術繪出一幅樂樂陶陶之景,就此圓了書生一場盛大燦爛的佳妙夙願。

書生沉醉其中,難以自拔,然雞鳴拂曉,幻境方破,諸般歡愉,終歸一夢黃粱。

——不過都是些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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