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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和怨夫破鏡重圓了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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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夫

翌日不到辰時,
天邊便淅淅瀝瀝落了雨,祁冉冉抱著天師大人的披風美美睡到午時二刻,甫一開啟宅院大門就與外頭不知淋了多久雨的朱源仲對上了視線。

“哎呀。”

祁冉冉虛偽一愣,
旋即佯裝驚訝地掩唇輕呼,

“朱掌櫃怎的來了?”

朱源仲自巳時開始便請了護院向內通傳,他也知道自己上次態度欠佳,故而今日不敢太過催促,
主動將姿態放低,
每隔半個時辰才會遣人催促上一次,卻不想這小寡婦還是讓他半刻不差地等回了她兩個時辰。

他在心裡狠狠唸叨了祁冉冉好幾句,
麵上卻是即刻顯出個和善的笑,圓滾滾的身軀靈活一偏,
作勢就要往宅院裡擠。

“喻掌櫃遠道而來,
我自然該尋個機會儘儘地主之誼。”

祁冉冉也沒攔他,
懶洋洋倚著門板將人放進來,
聽見這話後勾唇一笑,在朱源仲回頭望過來的刹那又瞬間換成一副天真純稚的嬌憨神情。

“朱掌櫃,
您可真是個好人。”

“……”

聽她如此一說,朱源仲頓時又懷疑起了自己適才兩個時辰的等待是否隻是巧合,畢竟眼前這小寡婦瞧著的確無邪真摯,看上去著實不像什麼心機之人。

但無論如何,他今日是來辦正事的。朱源仲想到這裡,
忙不迭將手中裝著禮物的錦盒遞過去,在步入花廳之後又開門見山道:

“喻掌櫃可是有收購黔鉛的打算?”

祁冉冉絲毫不打算隱瞞,
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

朱源仲又道:“黔鉛的用途並不若銅鐵那般廣泛,喻掌櫃此番收購大量的黔鉛備以何用?”

他話問得倒是相當單刀直入,祁冉冉聽得心裡發笑,
不知他是確實‘積貨’著了急,還是真被她方纔‘憨態老實’的表現成功蒙了眼。

她抿了抿唇,長睫掩蓋下的黑眸滴溜溜轉了兩圈,少頃複而抬頭,卻是突然換了個淒淒切切的悲傷神態。

“不瞞朱掌櫃,我之所以購買黔鉛,純然是為了我那亡夫。”

纖纖素手一執錦帕,祈冉冉眉頭微蹙,端得一副情真意切的癡狂模樣,

“我亡夫兩個月前走商不幸遭遇意外,兀突撒手人寰,我實在想他得緊,是以作計著買些鉛帶回家中,依照他的音容笑貌製上些微雕,擺在宅邸房中的每一個角落。”

這話從邏輯上講倒是沒什麼毛病,雖說泛常的雕像慣愛使用銅鐵,但鉛較之銅鐵更易熔,更耐腐蝕且更易延展,若真打算刻些微雕用以收藏儲存,黔鉛較之銅鐵的確是更合適的材料。

隻是……

朱源仲明顯有些無法理解,十分驚詫地挑了挑眉,“喻掌櫃打算做多少微雕?又打算買多少黔鉛?以及你,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很詭異嗎?”

將個已死之人的雕像擺在宅中各處,想想都感覺瘮人。

祈冉冉回道:“具體的微雕個數尚未確定,幾千?幾萬?十幾萬?我也不缺銀錢,先看朱掌櫃這裡有多少存貨吧。至於瘮不瘮人……”

她如泣如訴地‘嗐’了一聲,

“我們兩個可是青梅竹馬的恩愛夫妻呀!宅子裡擺幾個雕像算什麼?我戀他入骨,若不是因著家中尚有一年幼女兒,我早就一頭撞死在棺材上隨他去了!”

“對了,我今次跋涉而來,為防路途孤苦,包袱裡還特意帶了兩根他的手指頭。朱掌櫃可要瞧上一瞧?不是我這人自吹自捧,我夫君不僅模樣長得俊俏,手指頭生得也要比旁人好。朱掌櫃您等等我,我現在就去拿過來!隻是黔州天熱,那手指頭前日開始便有些臭了,還望朱掌櫃莫要嫌棄。”

“不必了不必了!”

朱源仲急忙擺手錶示拒絕,看向祈冉冉的目光裡少了五分疑心,取而代之的則是震悚、同情、感懷,以及純粹覺得她有病的複雜情緒糅合而成的淩亂情感,

“那,那喻掌櫃怎會千裡迢迢趕來黔州買鉛呢?”

“哦,這個呀,這是因為……”祈冉冉執帕拭淚的動作忽地一停,“因為我在家中聽到了些許風聲,即便不缺銀錢,也沒道理放著白來的便宜不撿。”

朱源仲的身形隨之一頓。

祈冉冉彷彿瞧不見他的僵硬,自顧自地繼續道:“朱掌櫃,你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日之所以登門,想來該是清楚我家在何處,也該是知曉了我早就知曉的訊息。”

她麵上嬌癡的神色不知何時開始淡去,

“誠如朱掌櫃所言,黔鉛的用途並不若銅鐵那般廣泛,現下整個黔州城內除了我,隻怕再沒有第二人願意買下你們手中的黔鉛。自然,我也不是傻子,做生意本就講究個隨行就市,如今黔鉛沒了市場,你若願意賣,那我便以市價的一半儘數收購,有多少收多少,保準絕了朱掌櫃的後顧之憂。”

朱源仲臉色驟變,“市價的一半?”

祈冉冉笑笑,“朱掌櫃,你也是生意人,怎會不懂一半已經很高了,若遇上些心黑手狠的,將價格壓到兩三成也不是沒有可能。好了,我言儘於此,給朱掌櫃幾日時間考慮。”

她娉娉嫋嫋地起身送客,

“不過朱掌櫃可彆讓我等太久,畢竟我夫君的手指頭若是爛完了,我可就什麼都不買,直接打道回府嘍。”

***

朱源仲確實沒讓祈冉冉等太久,在他離開的第二日,張永茂便以頭搶了登聞鼓,雖未直接撞死,卻也磕得額破血流,且還當場寫下血書,泣血漣如狀告朱源仲。

衙門的縣令原與三家有些交情,平日裡麵對此等控告也慣是喜歡重重拿起再輕輕放下,然張永茂此次事發突然,又鬨得過大,他不好明目張膽地偏頗對待,因而也隻得暫時先封了三家名下的黔鉛產業。

朱源仲這廂也在納悶,張永茂此人雖說是個‘刺兒頭’,但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出頭發聲時向來都頗為適度,今次也不知是怎麼了,竟會一反常態地破釜沉舟。

但無論如何,托張永茂這一鬨的福,黔州城內的所有質庫為了不惹自己一身騷,一時竟都不願再給三家放貸借錢了。

眼瞧著三家名下的其他鋪子急需現銀周轉,朱源仲無法,隻得依照祈冉冉所言,以市價的一半將囤積的黔鉛儘數賣了出去……

交易進行得相當通暢,拿到銀錢的那一瞬間,朱源仲終於鬆了多日以來的第一口氣。

——然而很快的,他就發現這口氣鬆早了。

又過三日,黔州城門處沸沸揚揚,朱家仆從一早外出采買,半刻之後卻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老爺!欽差!收購黔鉛的欽差入城了!”

仆從將自己探聽到的訊息一股腦兒地全倒出來,

“欽差大人們說今番他們走了水路,故而才會較之往年多耽擱了些功夫,孫老爺此刻已經先一步趕過去穩人了,他叫奴才給老爺傳話,讓老爺儘快將賣出去的黔鉛都買回來交貨,否則,否則……”

後麵的話仆從未說,朱源仲心中卻已明瞭。

欽差采辦不似民間交易,整個采買過程中若是出了差子,輕則鋃鐺入獄,重則腦袋落地。那些上京城裡的大官個個人精似的,絕不會傻乎乎地攬下‘失職’罪責,倘若此次的采買未能圓滿完成,最終的替罪羊隻會由他們來做。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朱源仲登時麵如土色,他連衣裳都顧不得換,急赤白臉地就往祈冉冉的宅院裡趕。

祈冉冉彼時正氣定神閒地坐在花廳裡等他,她似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出,見著朱源仲踉蹌進門後微微一笑,都不待他歇氣開口,自己便先將存放黔鉛的倉庫金鑰拿了出來。

“就等朱掌櫃了,喏,東西都在這兒,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誰都不耽擱。”

朱源仲聞言大喜,忙不迭自袖中取出銀票,略一躊躇,乾脆以雙手將銀票捧過頭頂,恭恭敬敬地奉了回去,

“喻掌櫃良金美玉,今日之恩德,朱某必定……”

“朱掌櫃糊塗了不是?”

祈冉冉掩唇輕笑,指尖按著銀票最上端,輕飄飄將其往下壓了壓,

“我之前不是已經同朱掌櫃說過了?做生意講究隨行就市,如今您既起了急,我哪裡還有將黔鉛原價賣回去的道理?”

半個時辰前才塗上蔻丹的十指纖長細膩,被豔麗緋紅一襯,愈發顯得肌膚雪白,

“市價上再漲五成,銀錢到賬,我立刻交鑰匙。哦,還有桌上這壺剛沏好的廬山雲霧,這是今年新摘的茶葉,價格不便宜。朱掌櫃嘗嘗,若是喜歡,便將我箱籠中的三罐一並都拿去,權當我送朱掌櫃的。”

——嫋嫋茶香清甜撲鼻,壺盞均已燙好,她竟是連他找上門來的時辰都算得分毫不差。

朱源仲就算再笨再蠢,此刻也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祈冉冉做了局,他攥緊拳頭,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視線惡狠狠地落到祈冉冉身上,用著幾乎想將她剝皮抽筋的發狠語調一字一頓道:

“市價再漲五成?喻掌櫃從頭到尾自詡生意人,合該懂得做事留一線的道理。”

“朱掌櫃這話好生有趣,難不成我沒留嗎?”祈冉冉挑挑唇角,“我可是切切實實留了五線呢,否則就直接要市價的雙倍了。”

她斂起衣袖,提壺為朱源仲斟出一盞茶,“朱掌櫃,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隻有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沒柴燒。而今您眼巴巴地盯著這幾百上千兩的銀子執拗不放,趕明兒誤了正事,被人家欽差大人一封摺子參上去,您一府老小舉家下獄,孰輕孰重呀!”

和緩勸誘的語調如潺湲流水,祈冉冉笑意愈盛,主動將茶盞推進朱源仲手裡,

“更何況我與朱掌櫃實在投緣,故此特地為您準備了一條有彆於孫、吳兩家的旁的路。我可以允朱掌櫃以半價將那些屬於你份額的黔鉛儘數買回去,但是,您得將朱家與湘城往來的那條秘密通路借我用用。”

黔州三家中孫家年長,吳家最富,朱家處在當中不上不下,本該最不受重視,偏生卻占了三家之首,靠的便是那條自祖輩起便打通的與湘城的秘密通路。

“……你調查我?”

朱源仲麵色頓時更為難看,連帶著汗毛都有些倒豎,

“你究竟想做什麼?”

祈冉冉莞爾搖頭,“想做什麼自然不能告訴你,但朱掌櫃也莫要緊張,那條通路我至多借用至明年年初,且行事上也會確保乾淨杳然,絕不會給朱掌櫃多添一絲麻煩。”

她邊說邊輕輕叩了叩溫熱盞壁,清淩淩的目光在朱源仲身上定定停留,紅唇開合,語氣裡帶著幾絲洞徹人心又難以抵抗的煽動誘惑,

“往遠了說,朱掌櫃難道就不覺得現下這‘三足鼎立’的態勢過於受製了嗎?吳孫兩家最早本就是靠您朱家生的財路,奈何後來者居上,人家如今起了勢,反倒明裡暗裡地瞧不上你。朱掌櫃,不是我挑事,這境況若換成是我,我可忍不了。”

……是啊,吳孫兩家早就開始嫌棄他了,尤其是那孫掌櫃,成日裡將他當成跑腿的使喚,眼神裡的鄙屑更是藏都懶得藏。

可是憑什麼?

最早站上黔州頂端的明明就是他朱家。

他們此前受到的明明就都是他朱家的恩惠。

朱源仲沉默不語,眉目些微顫動,眼中掙紮閃爍,明顯是將祈冉冉的話聽進了心裡。

祈冉冉也不催他,自顧自退回原位,給自己也斟了一盞茶。

她慢條斯理地輟飲著甘甜茶湯,腦子裡閃過俞瑤從前講給她的那些各大掌櫃生平紀事,麵上神情淡淡,心底卻早已經胸有成竹。

果然,沒一會兒,朱源仲咬牙抬頭,手臂一端,一口飲儘了盞中清茶。

“成交!”

***

前來收購的欽差既在路上耽擱了時間,為保按時返京,自然就不能在黔州多做停留。

是以翌日一早,朱源仲便捧著三箱子銀票頹萎而至,他麵上端得一副悻悻然的忿恚神態,入花廳後卻是立時轉怒為喜,不僅偷摸著從祈冉冉那處拿回了自己箱子裡的大半數銀錢,離開時還當真順走了她從合興府帶來的三罐廬山雲霧。

俞若青抱著兩箱半的銀票笑得合不攏嘴,經此一遭,她先前投入的那些銀錢不僅儘數回了本,且還著實大賺了一筆,莫說‘九出十三歸’了,二十歸也綽綽有餘。

她這廂尚且抱著個小金算盤吧嗒撥弄著不鬆手,祈冉冉那廂卻是眸色沉沉,目光於院牆之上幾度梭巡停留,最終收回視線,反手拍了拍俞若青的小臂,

“彆算了,進屋將包袱收拾好,隻帶銀兩與重要之物,旁的東西一概不要,待到天色再暗一些,咱們就去客棧住。”

“去客棧住?”俞若青蹙眉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卻是很快理解了自家表姐的言外之意。

此番設局讓吳孫兩家元氣大傷,而在此之前,三家才堪堪以‘暴力’招數對付過張永茂。雖說彼時是由朱家出麵明牌運作,但毫無疑問的,其背後必定也有吳孫兩家的手筆。

隻瞧體魄力量,她們二人明擺著要比張永茂一家更加弱小可欺,既如此,以同樣的陰損手段伺機施與報複,便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俞若青當即收斂心神,小算盤一揣,麻溜回房收拾起了行李。

姐妹二人快手快腳地整理出兩包銀錢細軟,堪堪係緊包袱袋,門栓隱蔽處懸掛著的小鈴鐺卻在此時忽地發出微弱聲響——

祈冉冉與俞若青當即闃然對視,心下同時重重一沉。

外頭的人顯然也沒料到他們會如此快速地撞上門鎖‘機關’,但既已經‘被迫’泄露了蹤跡,繼續遮遮掩掩反倒沒了必要。

於是乎,當祈冉冉與俞若青一前一後走出房間時,看見的便是凶神惡煞的孫掌櫃及其身後一眾彪悍打手的猖狂的臉。

——得,原本是給歹人挖的坑,結果轉頭自己掉進去了。

早知道就不該掛那勞什子的破鈴鐺。

祈冉冉捏捏眉心,疲憊歎出一口長氣。

“孫掌櫃,眼下可還是午前呢,青天白日的,您這般作惡,不合適吧?”

孫掌櫃嗤笑一聲,“你這小寡婦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豎起二指朝前一揮,示意後方持長刀的打手包圍上前,“少廢話!將我給你的銀票都交出來,再跪下給我磕幾百個響頭,倘若能磕得我消氣滿意,我就大發慈悲地放過你。”

俞若青不動聲色地拉著祈冉冉徐徐後退,她攥緊肩上的包袱袋,唇瓣微微囁嚅,行若無事地與祈冉冉悄聲耳語,

“表姐,往最裡側的房間跑,屏風西邊有可達後院的小窗,後院有能通外界的狗洞,就是那狗洞昨日才被喬大孃家的狗做過標記,可能不大乾淨。”

“……”

祈冉冉目光炯炯地看了她一眼,“我們難道就沒有更體麵一點的逃亡方式了嗎?”

“體麵?”俞若青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您那護甲戴不戴?我現在伺候……”

她突然一頓,灼灼視線驀地定在了孫掌櫃後方不遠處。

“等一下表姐,可能還真有!”

幾乎壓著她的話音,原本勝券在握、凶橫睥睨著她們的孫掌櫃忽覺背後一涼,下一瞬,一股大力猝爾襲來,孫掌櫃膝彎一疼,整個人猛然摔倒在地。

隻聽‘咚’得一聲。

簷下鳥雀轟然振翅,迷濛塵土肆意飛揚,少頃,一片雲消霧散的郎朗晴日中,孫掌櫃痛嚎一聲,回頭衝著來人氣急敗壞地狂怒質問道:

“不是,你踹我?你誰啊?”

來人撂袍收腳,冷冷落目瞥他,雖單槍匹馬,周身氣場卻恍若風起雲蒸,幽邃黑眸銳銳沉沉,眸光合該鋒利如刀,抬眼時卻似刻意壓了戾氣,隔著一眾或詫異或驚疑的擾攘人群,深深望向了庭院正中的祈冉冉。

“她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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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讓我們恭喜這對舊人!

本章留評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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