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把歡宜香換掉了 第13章 給皇後做局
景仁宮的忙亂持續了小半日,太醫來來往往,湯藥換了幾輪,皇後的頭痛才勉強壓下去,人卻已是虛脫得連話都說不出。
年世蘭一直「憂心忡忡」地守在外殿,直到皇帝聞訊趕來。
皇帝的臉色不算好看。前朝事務繁雜,後宮又屢生事端,任誰也不會心情愉快。他看了眼內殿方向,眉頭緊鎖:「皇後如何了?」
太醫戰戰兢兢回稟:「皇後娘娘是頭風宿疾發作,來勢凶猛,加之……加之似乎心緒不寧,鬱結於心,才愈發嚴重。需靜心調養,萬不可再勞神動氣。」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年世蘭蒼白擔憂的臉,語氣緩了緩:「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著吧。弘晟還小,離不得你。」
「臣妾不辛苦,隻盼娘娘鳳體早日安康。」年世蘭屈膝行禮,姿態恭順柔弱,在皇帝略顯複雜的目光中,緩緩退出了景仁宮。
一出宮門,她背脊便挺直了,臉上那點憂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淡漠。
皇後這場病,是真也好,是假也罷,經她今日這番「探視」,皇帝心裡那點因為年家「安分」而稍稍平息的猜疑,怕是又要翻騰起來。一個「心緒不寧、鬱結於心」的皇後,在鬱結什麼?無非是權柄、恩寵、子嗣。
而一個對權勢過於執著的皇後,是帝王最深的忌諱。
回到翊坤宮,年世蘭並未立刻休息,而是讓人抱來了弘晟。兒子軟乎乎的身子偎在她懷裡,帶著奶香的小手胡亂抓著她的衣襟,咿咿呀呀地叫著「娘」,瞬間撫平了她心底所有的戾氣和算計。
「弘晟,孃的弘晟。」她低頭,用臉頰輕輕蹭著兒子細嫩的額頭,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為了懷裡這個小人兒,她什麼都能做,什麼都能忍。
又過了幾日平靜日子。皇帝來看弘晟時,偶爾會流露出對皇後病情的些許不耐,雖未明言,但年世蘭聽得出來。帝後之間那層隔閡,因著皇後這場「恰到好處」又遲遲不愈的病,又加深了幾分。
這日,年世蘭正看著乳母給弘晟喂蛋羹,周嬤嬤悄步進來,神色有些異樣,低聲道:「娘娘,咱們安排在景仁宮外圍的人……聽到點動靜。」
年世蘭眼皮未抬,隻輕輕「嗯」了一聲。
「說是……皇後娘娘病中,似乎格外惦記三阿哥的功課,幾次召了伺候三阿哥的嬤嬤去問話,問得極為細致,尤其……尤其關注三阿哥與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子弟走得近,又讀了哪些書……」
年世蘭舀蛋羹的手微微一頓。
三阿哥……皇後這是病糊塗了,還是急了?竟如此明目張膽地打聽前朝動向,插手皇子交往?皇帝最恨後宮與前朝勾結,尤其涉及皇子!
她放下小碗,拿起絹帕細細擦拭手指,眸光幽深:「皇後娘娘真是慈母心腸,病中仍不忘督促皇子學業。」
周嬤嬤會意,低聲道:「皇上近日似乎常召三阿哥考較功課……」
年世蘭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皇後越是如此,隻會將皇帝推得越遠,將三阿哥逼得越緊。弘時那孩子,本就不是伶俐剔透的性子,被皇後這般高壓強逼,又被皇帝時時考較,心中豈能無怨?
這倒是個……機會。
她正暗自思忖,殿外忽然傳來太監略顯尖銳的通傳:「皇上駕到——」
年世蘭忙收斂心神,起身迎駕。
皇帝今日臉色尚可,逗了會兒弘晟,見他吃得香甜,龍顏微悅。用了盞茶,他似隨口道:「今日瞧見弘時,功課似有進益,隻是性子悶了些,不如弘晟活潑。」
年世蘭心中一動,麵上卻柔婉笑道:「三阿哥年紀稍長,又是皇後娘娘親自教導,自然穩重些。弘晟還小,隻知道傻玩傻鬨,哪能跟哥哥比。」
皇帝哼笑一聲,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忽然道:「弘時也到了該正經讀書的年紀。朕想著,年後便讓他正式入上書房,也好有個約束。至於伴讀的人選……」
他目光轉向年世蘭:「安榮公那個長子,叫年熙的是吧?朕瞧著那孩子還算老實,便讓他也一同入上書房,給弘時做個伴讀吧。也算全了他們表親的情分。」
年世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皇帝竟然要讓年熙給三阿哥做伴讀?!
這看似是恩典,將年家與皇子捆綁,實則卻是將年家徹底推到了皇後和三阿哥的船上!日後若三阿哥有任何差池,或是皇後有所動作,年家首當其衝!更是將年熙置於風口浪尖,成為皇後手中可能拿捏年家的人質!
好一招殺人不見血的棋!
她背後瞬間沁出冷汗,麵上卻不敢顯露分毫,甚至還要擠出驚喜感激的笑容:「皇上隆恩!年熙那孩子能有機會陪伴三阿哥讀書,是他天大的福氣!隻是……隻是他自幼長在安徽,規矩學問都粗疏得很,臣妾隻怕……隻怕他愚鈍,反而帶累了三阿哥……」
皇帝擺擺手,不以為意:「小孩子家,在一起讀書玩耍罷了,談何帶累。就這麼定了。」
聖意已決,再無轉圜餘地。
年世蘭垂下眼簾,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恭順道:「是,臣妾代兄長、代年熙,謝皇上恩典。」
送走皇帝,年世蘭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外麵又開始飄落的雪花,渾身冰冷。
皇帝終究……還是對年家不放心。要用這種方式,將年家牢牢拴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成為製衡皇後的一枚棋子。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安分」,似乎都在這道旨意下,顯得蒼白無力。
不行。絕不能讓年熙成為皇後和三阿哥的伴讀!
必須想辦法破局!
可聖旨已下,如何能改?
除非……三阿哥自己,或者皇後,出點什麼「意外」,讓這個伴讀之事,變得不合時宜,甚至……惹皇帝厭棄。
年世蘭眼中驟然掠過一絲極其冰冷的光芒。
她想起方纔周嬤嬤的話。皇後病中急切打聽三阿哥與朝臣子弟交往……三阿哥性子沉悶,被逼苦讀……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悄然鑽入她的腦海。
或許……可以從三阿哥那裡,開啟缺口。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弘晟的搖床邊。兒子睡得正香,小拳頭抵著下巴,模樣天真無邪。
她俯身,輕輕吻了吻兒子的額頭。
「弘晟,彆怕。娘親不會讓任何人,擋住你的路。」
翌日,年世蘭便以「向皇後娘娘請教調理皇子身子之法」為由,遞帖子去了景仁宮。
皇後病體未愈,本不欲見客,但聽聞是華妃,又涉及皇子,沉吟片刻,還是允了。
年世蘭進去時,皇後正半靠在榻上,臉色依舊憔悴,眼神卻恢複了往日的深沉。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妹妹不必多禮,坐吧。」皇後聲音有些沙啞,「聽說妹妹有事請教?」
年世蘭在下首坐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臣妾冒昧。實在是弘晟近日有些食慾不振,臣妾心中焦急,又無經驗,想著皇後娘娘將三阿哥教養得那般穩重知禮,必是極有法子的,故特來請教。」
提到三阿哥,皇後臉色稍霽,語氣也溫和了些:「孩子脾胃弱,飲食上需格外精細些。本宮這裡有幾個開胃的藥膳食譜,回頭讓剪秋抄給你。」
「多謝娘娘!」年世蘭感激道,隨即又歎了口氣,狀似無意地抱怨,「唉,養孩子真是操心。臣妾如今才知娘娘往日何等辛苦。聽聞三阿哥近日功課繁重,皇上時常考較?臣妾那日偶遇三阿哥,瞧著孩子似乎清減了些,眼神也有些……畏縮,想是讀書太刻苦了。臣妾看著都心疼。」
皇後眸光微閃,淡淡道:「皇上嚴苛,是為他好。玉不琢,不成器。」
「娘娘說的是。」年世蘭立刻附和,卻又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推心置腹」的低語,「隻是……臣妾聽聞,三阿哥似乎因功課壓力太大,前日在禦花園裡,竟……竟偷偷躲起來哭了一場,還對著身邊小太監抱怨……抱怨說……說若是能像那些宗室子弟一般,隻需習武強身,不必日日苦讀經文策論就好了……唉,到底是孩子話,童言無忌,娘娘您彆往心裡去。」
她這話說得極其巧妙,半真半假,將三阿哥可能有的情緒放大,並刻意引導向「厭文喜武」的方向。而皇帝,最不喜皇子與武將來往過密,尤其忌憚皇子染指兵權!
皇後端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頓,茶水濺出幾滴,燙在手背上,她卻恍若未覺,眼神驟然變得銳利無比,死死盯住年世蘭:「此言當真?弘時他當真如此說?!」
年世蘭立刻露出惶恐之色,慌忙起身:「臣妾……臣妾也是聽底下的小太監嚼舌根,許是訛傳也未可知!娘娘千萬彆動氣!三阿哥最是孝順懂事,豈會真有此念?定是那些小人胡謅!臣妾該死,不該拿這等沒影的事來煩擾娘娘養病!」
她越是如此辯解,皇後心中的驚疑便越盛。她瞭解自己的兒子,性子怯懦,被逼得緊了,生出這等叛逆念頭,並非不可能!
若此話傳到皇帝耳中……皇後簡直不敢想象後果!皇帝本就因年羹堯之事對武將敏感多疑,若以為她教導皇子親近武事……
皇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剛剛壓下去的頭疼似乎又隱隱發作。
年世蘭見狀,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惶恐不安,又「勸慰」了幾句,便藉口不打擾娘娘休息,匆匆告辭了。
一出景仁宮,她臉上的惶恐便儘數褪去,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靜。
種子已經種下。以皇後多疑嚴苛的性子,回去後必定會嚴加盤問三阿哥身邊之人,甚至會更加嚴厲地訓誡三阿哥。
而三阿哥那顆早已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心,在母親如此高壓的逼問和訓斥下,會生出怎樣的怨懟和反彈?
她很期待。
果然,不過兩三日,宮中便隱隱有流言傳出,說三阿哥不知因何事觸怒了皇後,被罰在景仁宮偏殿抄寫《孝經》百遍,連飯都沒好好吃上幾口。
又過了幾日,年世蘭「偶然」得知,皇帝去考較三阿哥功課時,三阿哥因連日精神不濟,答得磕磕巴巴,甚至將一句簡單的《論語》都背錯了順序,惹得皇帝大為不悅,當場斥責了幾句。
訊息傳回景仁宮,據說皇後氣得又摔了一套茶具,頭風病再次發作。
時機到了。
年世蘭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輕輕摩挲著指尖一枚冰冷的翡翠戒指。
「頌芝。」
「奴婢在。」
「去碎玉軒,請莞貴人過來一趟。就說本宮新得了幾本難得的琴譜,知她雅善音律,請她一同鑒賞。」
頌芝領命而去。
年世蘭走到書案前,鋪開宣紙,卻並未研墨,隻是用指尖蘸了涼透的茶水,在紙上緩緩寫下兩個字:
「阿哥」。
水跡很快乾涸,不留痕跡。
甄嬛來得很快。她依舊是一副清麗溫婉的模樣,行禮問安,滴水不漏。
年世蘭笑著讓她起身,拿出早已備好的琴譜,與她閒閒討論了幾句,話題卻似不經意般,轉到了孩子身上。
「還是妹妹這般清閒好。」年世蘭撫琴譜,幽幽一歎,「不像本宮,如今整日圍著弘晟轉,片刻不得閒。有時瞧見三阿哥,更是心疼。那麼小的孩子,功課那般重,聽說前幾日還因學業不精,被皇上訓斥了?唉,真是……」
甄嬛眸光微動,垂下眼簾,輕聲道:「皇上嚴父之心,亦是望子成龍。」
「是啊。」年世蘭點頭,語氣卻帶著幾分不讚同,「隻是法子未免急了些。聽說三阿哥被訓斥後,回去又遭了皇後娘娘責罰,連日抄書,人都瘦了一圈。本宮瞧著,那孩子眼神都木了,見了人隻知道躲,哪還有半分皇子氣度?長此以往,隻怕……」
她話未說儘,留下無儘的意味深長。
甄嬛執杯的手微微一頓。她何等聰明,立刻聽出了華妃話中的挑撥和暗示。三阿哥若真被逼得失了常性,或是學業毫無進益,首先受損的,便是皇後悉心維持的「賢母」形象。而一個不堪造就的皇子,對後宮格局的影響……
華妃這是想借她之口,將三阿哥的近況,尤其是被帝後接連施壓的窘境,更「自然」地擴散出去?或是……另有圖謀?
甄嬛抬眸,看向年世蘭。對方正低頭飲茶,側臉線條柔和,彷彿剛才那番話隻是隨口感歎。
沉默片刻,甄嬛淺淺一笑,順著她的話道:「娘娘慈心。三阿哥確是辛苦了些。聽聞皇上已屬意安榮公之子為三阿哥伴讀,想來日後有了同齡人相伴進益,或能稍解壓力。」
年世蘭心中冷笑,甄嬛果然立刻想到了年熙伴讀之事,並以此試探她的態度。
她放下茶盞,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無奈:「但願吧。隻是年熙那孩子自幼疏懶,隻怕非但不能為三阿哥分憂,反倒帶累了他。若是……若是三阿哥因伴讀不力,再惹皇上不快,那可真是……」
她再次欲言又止,將一個「擔憂」弟弟「帶累」皇子的姐姐形象,演得淋漓儘致。
甄嬛看著她,心中念頭飛轉。華妃似乎並不樂意這樁伴讀之事?甚至……希望它出點紕漏?
這倒是有趣。
又閒談了幾句,甄嬛便起身告辭。
送走甄嬛,年世蘭臉上的憂色便淡去了。
以甄嬛的玲瓏心思和她在宮中暗藏的人脈,今日這番話,很快就會以各種方式,流入該聽到的人耳中。
尤其是……那些對皇後之位、對嫡子之位,早有心思的人。
比如,那些生育了皇子的妃嬪。
比如,那些在前朝支援其他皇子的勢力。
雪,下得更緊了。寒風呼嘯著卷過宮牆。
年世蘭攏了攏衣襟,眼神平靜地望向景仁宮的方向。
風暴,即將來臨。
而她,已備好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