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把歡宜香換掉了 第7章 皇後出招了
雪停了,陽光照在未及清掃的積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紫禁城裹在素縞裡,連往日最喧囂的翊坤宮也沉寂著,隻有藥香和安神香的氣息固執地彌漫,將一應血腥汙穢都隔絕在外。
年世蘭小腹的弧度已微微顯形,藏在寬大的寢衣下,像揣了個暖融融的小秘密。章彌請脈的次數愈發頻繁,眉頭卻越皺越緊。娘娘底子受損,這一胎懷得並不安穩,稍有風吹草動便可能釀成大禍。他幾乎是提著腦袋在保這個胎。
這日清晨,頌芝伺候梳洗時,年世蘭忽覺一陣沒由來的心慌,手一抖,玉簪差點滑落。她按住心口,那裡跳得又急又亂。
「娘娘?」頌芝嚇了一跳。
「沒事。」年世蘭蹙眉,壓下那陣不適,「許是夜裡沒睡穩。」
用早膳時,那心慌竟又捲土重來,且一陣強過一陣,攪得她胃裡翻騰,剛喝下的燕窩粥險些吐出來。
不對。這感覺不對。
她猛地擱下銀箸,臉色發白:「頌芝,去請章太醫!快!」
頌芝見她神色駭人,不敢耽擱,轉身就跑。
年世蘭扶著桌沿起身,呼吸急促,小腹處竟也傳來隱隱的、下墜般的酸脹感。她心下一沉,冷汗瞬間浸濕了裡衣。
孩子……
章彌來得極快,幾乎是跑著進的內殿,藥箱都拎歪了。一見年世蘭麵色,他心頭便是一咯噔。
「娘娘!」他撲到榻前,手指急切地搭上脈搏。
脈象滑而急,亂如走珠,竟有胎動不安之兆!
「娘娘今日吃了什麼?碰了什麼?可曾受了驚嚇?」章彌聲音都變了調,一邊急問,一邊飛快開啟藥箱取出銀針。
年世蘭強自鎮定,搖頭:「飲食皆與平日一樣,經周嬤嬤親手驗過。並未受驚……」她話音猛地頓住,想起那陣毫無來由的心慌,「……隻是從早起便覺心慌難耐。」
章彌麵色凝重至極:「心慌乃心悸之症,最耗氣血,於胎元大為不利!」他已顧不得許多,取出銀針:「娘娘恕罪,微臣需即刻為娘娘行針安胎!」
冰冷的銀針刺入穴位,帶來細微的刺痛和酸脹。年世蘭仰麵躺著,緊緊咬著牙關,感受著小腹處那令人恐懼的酸墜感在銀針作用下緩緩平息,那顆狂跳的心也漸漸被迫穩了下來。
整個過程,她一言不發,隻有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和死死攥著錦褥、指節泛白的手,泄露著她方纔經曆的驚濤駭浪。
半個時辰後,章彌才起針,自己也已是滿頭大汗,虛脫般跪倒在地:「娘娘……暫時無礙了。隻是萬萬不能再有下次!娘娘心脈受損,此番急症來得古怪,定是有什麼引動了舊疾……」
引動舊疾?
年世蘭緩緩坐起身,眼神冷得嚇人。飲食無誤,未受驚嚇,那能引動她心悸舊疾的,還能是什麼?
香料!
她目光猛地射向殿角那尊日日焚著安神香的紫金狻猊爐。
「頌芝!」聲音嘶啞,卻帶著淬冰般的寒意,「把香爐熄了!開啟所有窗戶!快!」
頌芝和周嬤嬤雖不明所以,但被她神色所懾,手忙腳亂地照做。
冷風裹著雪後的清冽氣息瞬間湧入,衝淡了殿內濃鬱的暖香。
年世蘭深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那盤踞在胸口的滯悶和心悸,竟真的又減緩了幾分。
「章太醫,」她轉眸看向章彌,每個字都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你去查那香爐裡的香灰,仔、細、查。」
章彌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撲到香爐邊。爐火已熄,香灰尚有餘溫。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玉碟,甚至一小瓶藥水,幾乎是匍匐在地,一點點仔細查驗。
時間一點點過去,內殿靜得可怕,隻有窗外呼嘯的風聲和章彌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終於,他發出一聲近乎崩潰的哀鳴,整個人癱軟下去,手裡捏著一小撮香灰,麵如死灰:
「娘娘……麝……是麝香!雖然分量極微,幾乎聞不出異味,摻雜在安神香的其他藥材裡難以分辨,但……但長期嗅聞,足以……足以令心神激蕩,胎動不安啊!」
果然如此!
年世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皇後!又是皇後!她竟將手腳做到了章彌親自擬定的安神香上!如此隱秘的手段!如此刁鑽的毒計!
若不是她今日莫名心慌預警,若不是她經曆過一次刻骨銘心的失去,對此類陰毒手段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她的孩子,恐怕又會無聲無息地化為一攤血水!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焰,瞬間將她五臟六腑都灼燒得扭曲起來!
她猛地抬手,狠狠一揮!
「嘩啦——」
榻邊小幾上的茶盞果碟被儘數掃落在地,碎片和汁水四濺開來,嚇得殿內宮人魂飛魄散,跪倒一片。
「娘娘息怒!保重鳳體啊!」周嬤嬤撲上來,老淚縱橫地抱住她的腿。
年世蘭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陣陣發黑,小腹又隱隱作痛。她死死按住肚子,指甲掐進皮肉,用劇烈的痛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怒。怒則傷身,正中了那毒婦的下懷。
她不能倒。她的孩子更不能有事。
她閉上眼,深深呼吸,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血紅卻冰冷的死寂。
「都起來。」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平靜,「頌芝,把這裡收拾乾淨。章太醫,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本宮要你全家的命。」
章彌磕頭如搗蒜:「微臣不敢!微臣萬萬不敢!」
「去開方子。用最好的藥,本宮要這孩子萬無一失。」
「是!是!」章彌連滾帶爬地退去開方。
年世蘭獨自坐在狼藉之中,陽光透過洞開的窗欞照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一半明,一半暗,如同修羅。
皇後……你果然一刻都不肯消停。
既如此,就彆怪本宮……送你一份大禮。
她輕輕撫摸著微隆的小腹,唇角緩緩扯出一個極致冰冷、近乎猙獰的弧度。
幾日後,一場宮廷家宴設在暖閣。因年羹堯之事,皇帝有意緩和氣氛,後宮嬪妃大多到場,連近日「病弱」的華妃也出席了。
她穿著寬鬆的銀紅色宮裝,外罩一件雪狐毛滾邊的鬥篷,臉色依舊蒼白,脂粉也蓋不住那份憔悴,卻更添幾分弱不勝衣的嬌怯風致。皇帝見她來了,特意召到身邊坐下,溫言關懷了幾句。
年世蘭一一柔聲應答,目光卻不時掠過下首的皇後。皇後今日穿著暗金色鳳穿牡丹宮裝,端莊雍容,正與身旁的端妃低聲說著什麼,麵容慈和。
宴過三巡,氣氛漸漸活絡。宮娥們端上一盅盅熱氣騰騰的赤棗枸杞燉乳鴿,說是最是補氣血。
年世蘭剛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還未送入口中,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側身乾嘔起來,手裡的湯匙「當啷」一聲掉回盅裡。
「世蘭?」皇帝立刻轉頭,麵露擔憂。
滿座皆靜,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
年世蘭用絹帕捂著嘴,似極力壓抑著嘔吐的**,眼尾逼得通紅,淚光點點,氣息急促:「臣妾……臣妾失儀……不知怎的,聞著這油腥氣就……」
皇後關切地望過來:「華妃妹妹可是脾胃還不舒服?本宮瞧你氣色實在不佳,章太醫是怎麼伺候的?」
年世蘭抬起淚眼,看向皇後,聲音虛弱卻清晰,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後怕:「謝娘娘關懷……章太醫說,臣妾是早年傷了根本,如今稍有不慎便……便容易引發舊疾。就如日前,臣妾宮中焚著您賞賜的安神香,本是極好的,不知怎的竟又心悸起來,嚇得章太醫連夜行針才穩住……許是臣妾這身子,實在無福,受不得一點好東西了……」
她這話聽起來像是自責,卻清清楚楚點出了「皇後賞賜的安神香」和「心悸舊疾」!
皇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瞬,雖然極快恢複,但那抹不自然如何能逃過皇帝和在場有心人的眼睛?
皇帝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看向皇後的目光帶上一絲極淡的審視。華妃心悸舊疾因何而來,他心知肚明。如今竟連皇後賞的香都……
甄嬛垂眸看著自己眼前的湯盅,指尖微微收緊。華妃這話,是意有所指?還是真的隻是病中多疑?
年世蘭將眾人反應儘收眼底,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孱弱,倚著皇帝的手臂,氣若遊絲:「皇上,臣妾實在不適,想先回去歇息了……」
皇帝收回目光,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溫和:「去吧。好好休息,讓章太醫隨時候著。」
「謝皇上。」年世蘭在頌芝的攙扶下艱難起身,離席時腳步虛浮,彷彿隨時會暈倒。
經過皇後座前時,她似無力站穩,身子微微一歪,袖中一件東西「啪」地一聲滑落在地——正是那日盛過杏仁酪的、景仁宮特有的甜白釉瓷碗碎片之一,邊緣還沾著些許乾涸的、可疑的汙漬。
碎片恰好落在皇後腳邊。
皇後低頭看去,臉色倏地一變,雖然隻有一瞬,卻足夠讓一直用眼角餘光留意她的年世蘭捕捉到那抹驚慌。
「臣妾失儀……」年世蘭慌忙彎腰想去撿,卻一陣頭暈目眩,幾乎栽倒,全靠頌芝死死扶住。
「一塊碎片罷了,讓奴才收拾便是。妹妹快回去歇著吧。」皇後迅速恢複了鎮定,語氣甚至更加溫和,示意剪秋上前收拾。
年世蘭不再堅持,由頌芝扶著,踉蹌離去。
一出暖閣,離開所有人的視線,她虛軟踉蹌的腳步瞬間變得沉穩,背脊挺直,臉上那副脆弱不堪的表情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冰冷的銳利和一絲嗜血的快意。
種子已經種下。
皇帝心裡那根刺,她親手又往裡推了幾分。
皇後的驚慌,她看得清清楚楚。
很好。
她撫上小腹,感受著那裡安安穩穩的存在。
孩子,你看,娘親開始收賬了。
這隻是個開始。
回到翊坤宮,掩上宮門,隔絕了外界所有窺探。
年世蘭卸下偽裝,靠在暖榻上,慢慢呷著章彌新開的安胎藥,苦味彌漫在舌尖,她卻甘之如飴。
「娘娘,您方纔真是嚇死奴婢了。」頌芝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
年世蘭冷笑:「不嚇唬嚇唬他們,真當本宮是泥捏的。」
她目光轉向周嬤嬤:「嬤嬤,宮外那邊,如何了?」
周嬤嬤壓低聲音:「按娘娘吩咐,都安排妥當了。那幾個『意外』染了時疫沒了的老宮人,家人都已厚金撫恤,封了口。咱們的人,已經悄沒聲兒地補上了缺,就在景仁宮小茶房和浣衣局,雖不是近身伺候的,但傳遞些訊息,夠了。」
年世蘭點頭:「告訴她們,眼睛放亮些,耳朵伸長些,尤其是皇後身邊那幾個心腹的動靜。本宮要知道,景仁宮每日潑出去的汙水裡,都帶了些什麼臟東西。」
「是。」周嬤嬤眼中閃過一道厲色。
皇後的手段陰毒,往往不留實物證據,但人隻要做過,就不可能毫無痕跡。湯藥殘渣、焚毀的衣物、沾染了汙穢的月事帶……總有些東西,會通過不起眼的途徑被處理掉。
而這些宮中最底層、最容易被忽視的角落,此刻,已悄然布滿了年世蘭的眼睛。
「還有,」年世蘭放下藥碗,眼神幽深,「告訴咱們的人,有機會……在齊妃那個蠢貨耳邊吹吹風。就說,本宮這胎懷相不好,全靠章太醫的方子保著,那方子裡有一味極難得的紫參,最是安胎聖品,整個太醫院也沒多少,如今大半都供在了翊坤宮。」
頌芝和周嬤嬤對視一眼,皆心領神會。
齊妃最是沒腦子,又因三阿哥不得皇上喜愛而嫉恨所有有孕的妃嬪。這話吹到她耳朵裡,她必定如百爪撓心。
「奴婢明白。」
網已經撒下,魚餌也已丟擲的。
年世蘭緩緩躺下,拉過狐裘蓋在身上,閉上眼睛。
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等待她的好皇後,和她那把最好的刀,自己撞上網來。
窗外,天色又陰沉下來,似乎另一場風雪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