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六9:倒爺翻身路 第440章 月光浸軟的絲線
後半夜的月光順著窗欞爬進來,在周丫的繡架上淌成條銀帶。她捏著根絳色絲線穿針,線頭總也穿不進針孔,指尖沾著的酒漬在絲線上洇出個小紅點——是剛才試新封的酒時濺上的,帶著點槐蜜的甜。
“咋還不睡?”趙鐵柱披著外衣進來,腳步聲驚飛了梁上的夜蛾。他看著繡帕上的酒坊圖案,燈籠的穗子已經繡了一半,針腳密得像篩子眼,“這帕子比賬本還費神。”
周丫把針紮在帕角的菊花上,絲線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太奶奶的帕子邊有酒漬,我也想留個記號。”她往壇口倒了點新封的酒,用指尖蘸了蘸,往帕角按了個印子,“你看,像不像小酒壇?”
狗蛋抱著個竹筐從裡屋跑出來,筐裡是曬乾的槐葉。“李伯說用這葉當枕芯,睡得香,”他把筐往繡架邊一放,槐葉的清香混著酒香漫開來,“繡帕繡好了,給我當書簽唄?”
李木匠扛著塊鬆木進來,要給繡架做個新底座。“這木頭上有鬆脂,”他用布擦著木麵,“能防蛀,跟你那帕子上的酒漬一個理。”木麵忽然映出個影子,是窗外老槐樹的枝椏,像隻手在輕輕招。
承:帕角印子裡的舊事
天亮時,周丫發現帕角的酒漬印暈開了,邊緣泛著淺黃,像朵小小的桂花。她把帕子往舊賬冊上一鋪,印子正好蓋住某頁的日期——光緒二十七年八月十五,旁邊記著“贈新婦繡帕一,壇酒二”。
“是太奶奶嫁過來那天!”她指著日期,“這帕子就是那會兒送的!”賬冊邊緣還有個指甲蓋大小的印子,和帕角的酒漬印幾乎一樣,“你看,太奶奶也在賬冊上按過印!”
張大爺拄著柺杖來看,老花鏡滑到鼻尖上。“你太奶奶是鎮上繡坊的姑娘,”他摸著賬冊上的印子,“嫁過來那天,陪嫁裡就有這門手藝。她繡的帕子,邊角總沾點酒漬,說是‘日子有滋有味’。”
狗蛋在筐底翻出塊褪色的帕子,邊角破了個洞,上麵繡的鴛鴦被蟲蛀得隻剩半隻,帕角卻也有個酒漬印。“這是俺孃的帕子!”他舉著帕子和周丫的新帕子比,“印子大小都一樣!”
李木匠正在給繡架裝底座,聞言停下手裡的活:“這印子是按酒壇底來的,”他指著牆角的空壇,“你看壇底的圈,跟帕子上的印子一模一樣。老輩人做事講究,連記號都透著念想。”
陳家媳婦抱著巧兒來送早飯,巧兒抓起新帕子往臉上蹭,小手指在酒漬印上畫圈:“像月亮!”她從兜裡掏出顆糖,往印子裡塞,“給月亮喂糖吃!”
周丫忽然發現,太奶奶的舊帕子和巧兒孃的帕子上,酒漬印旁邊都繡著朵菊花,隻是舊帕子的菊花更舒展,新帕子的還帶著點稚氣。“是傳下來的花樣,”她笑著說,“就像這酒坊的方子,一輩傳一輩。”
轉:酒漬裡的新花樣
晌午的日頭曬得人發困,周丫靠在繡架上打盹,夢見太奶奶坐在槐樹下繡帕子,帕角的酒漬印在陽光下慢慢變成朵真菊花,飛起來落在酒壇上。
“周丫頭,醒醒!”張大爺的聲音把她喊醒,他手裡拿著張泛黃的紙,“從祠堂的舊箱底找著的,是你太奶奶的繡樣!”
紙上畫著酒坊的全景,比周丫繡的更細致:門口的石碾盤、渠邊的老槐樹、甚至連棚下的醉蟹壇都畫出來了,角落還標著行小字:“酒漬印需蘸頭道酒,方能留色百年”。
“頭道酒!”周丫一下子坐直了,“咱新封的酒還沒取頭道呢!”她抱起新帕子就往酒窖跑,頭道酒最醇厚,酒漬印肯定更鮮亮。
李木匠拎著個陶碗跟在後麵,碗裡盛著頭道酒,酒液黏得能拉出絲。“慢點跑,彆灑了,”他把碗遞給周丫,“這酒比蜜還稠,留的印子保準好看。”
周丫蘸著頭道酒,往新帕子的另一角按了個印子,果然比之前的更清晰,邊緣還泛著層琥珀光。“太奶奶誠不欺我,”她舉著帕子笑,“這印子能留到巧兒長大!”
狗蛋也學著按印子,隻是手不穩,把帕子按得歪歪扭扭,倒像隻小螃蟹。“像棚下的醉蟹!”他得意地舉著帕子,“比你的月亮好看!”
張大爺看著滿桌的帕子,忽然歎了口氣:“當年你太奶奶繡帕子,總說‘帕子有角,日子有邊’,意思是日子再長,也得有個念想拴著。”他指著酒漬印,“這印子就是拴日子的繩。”
合:針腳串起的日月
傍晚收工時,酒坊的人圍坐在槐樹下,周丫把繡好的帕子鋪在石桌上。新帕子的四個角都按了印:頭道酒的琥珀印、新酒的淺黃印、醉蟹壇的泛紅印,還有個是狗蛋按的“螃蟹印”,中間的酒坊圖案繡得活靈活現,連棚柱上的木牌都能看清字跡。
“給帕子起個名吧?”陳家媳婦給巧兒喂著粥,巧兒的小手在帕子上拍打著,像在數針腳。
“叫‘四印帕’!”狗蛋搶著說,“四個印子,代表四個季節!”
李木匠搖頭:“叫‘酒坊帕’更實在,看到它就想起咱這兒的日子。”他往帕子邊縫了根紅繩,“能係在酒壇上,當壇口的裝飾。”
趙鐵柱把太奶奶的舊帕子和新帕子疊在一起,酒漬印和菊花紋正好對齊,像兩朵花在疊影。“不用起名,”他拿起帕子往酒壇上係,“它自己會說話——說咱高粱坪的日子,就像這針腳,密著呢。”
張大爺摸出個小木盒,把所有帕子都收進去,盒底墊著片槐葉。“明年春天,”他蓋上盒蓋,“讓巧兒也學繡帕子,把這印子和花樣,再傳下去。”
暮色漫上來時,槐葉在風裡沙沙響,像太奶奶在哼老調子。周丫望著酒壇上飄著的新帕子,酒漬印在夕陽下泛著光,針腳裡卡著的槐花瓣,正慢慢染上酒的顏色。
她忽然覺得,那些印在帕子上的酒漬,就像刻在日子裡的印章,蓋著高粱坪的暖,酒坊的香,還有一輩輩人沒說出口的盼——盼著針腳串起的日月,長長久久,有滋有味。
夜漸深,酒坊的燈還亮著,木盒裡的帕子在燈下輕輕呼吸,彷彿在和壇裡的酒說悄悄話。窗外的渠水嘩嘩流,帶著酒香,也帶著繡線的軟,漫向遠處的田埂,像在說:傳下去,都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