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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55章 誰是凶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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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伯征再次忍無可忍,“白姑娘!你不要血口噴人!是醒哥兒這般跟你說的?”

白前憐憫看向他,“霍二爺又怎麼會跟我那樣的話?

我在貴府時,曾給貴府的丫鬟仆婦看病,不可避免地聽了幾耳朵閒話。

再結合霍老夫人與我說的霍二爺小時候的趣事,要想推測出來再容易不過”。

霍伯征一呆,白前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又接著道,“所以,你在發現孔姐姐在詩畫一途比你有靈氣時,假借你母親之命,勒令她不許再自矜張揚。

許是孔姐姐馴服的姿態取悅了你,所以,你變本加厲,開始方方麵麵插手她的生活。

假借你母親的名義一再寫紙條恐嚇她,傷害她,好叫她變成你想要的妻子的模樣——”

霍伯征再次失態吼道,“你閉嘴!你休想什麼罪名都往我頭上安!”

白前安撫拍了拍要吼回去的宋正則,“霍大爺,其實,你第一次就露出了馬腳。

你母親當年號稱京城第一才女,能得到那樣的名頭,她定然不會是個藏拙守慧的,定然也曾經像你訓斥孔姐姐般鋒芒畢露過。

至少,一個連兒子生死一線時,連夫君剛剛戰死時,都要堅持習字讀書的女子,再怎麼樣,她也說不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話。

隻不過孔姐姐懷著對你的愛意,又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罷了。

畢竟,要想在孔姐姐常讀的書中夾紙條,誰能比你這個表哥兼未婚夫更方便?

而要想在你教孔姐姐學騎馬時動手腳,教她摔斷腿,誰又能比你自己更神不知鬼不覺?”

宋正則猛地一拍腦袋,“是了!這就是燈下黑!”

白前目光流轉看向宋正則,不自覺露出一點笑來,“宋世子說得對,這便是燈下黑了。

當時我們指責孔氏連親生兒子也捨得下毒手,對親生侄女和未來兒媳婦更是刻薄得令人發指。

卻沒想到除了她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是能做到的。

甚至因為有她在前麵擋著,他身處陰影之下,反而能做得更加隱秘,這也是燈下黑”。

宋正則耳根隱隱發燙,豐潤鮮豔的唇卻忍不住咧了開來。

白神醫誇他呢!

“白姑娘,當初你們指責我娘時也是這般舌燦蓮花!

現在,你們要拿同樣的法子來對付我了?

隻任你說一千道一萬,沒有證據,誰也彆想把臟水往我身上潑!”

霍伯征死死低著頭,從白前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額角滲出的大滴冷汗。

“霍二爺中毒,到底是你,還是你母親做的,我的確沒有證據。

但,這一次你動手,我有證據”。

霍伯征下意識要抬頭,又猛地反應過來,隻冷笑了一聲。

她這是在詐他!

如果她真的有證據,用得著在這裡囉嗦半天!

白前朝霍幼安伸出手,“霍二爺,借你的蠶刃一觀”。

霍幼安抬手去扶腰封,再抬手時,手中已多了一柄薄如蟬翼的黑色短刃。

短刃隻和他的食指一般寬,拿在手中,比他的手掌還短些。

“霍二爺,聽說這是你祖父從外族繳獲的戰利品,分為子母雙刃。

你這是母刃,子刃在霍大爺處?”

從神農山回來的路上,霍幼安曾拿這柄母刃片魚肉,讓小草做酸菜魚,片出來的魚肉輕薄得幾乎透明。

蕭軟軟十分感興趣,追問了來處,白前自然也就知道了。

霍幼安點頭,白前的目光從霍幼安手中的母刃上移開,落到霍伯征臉上。

“受害者喉管處塞著一柄短細輕薄的利器。

我猜,正是本該由霍大爺珍藏的子刃,霍大爺覺得我猜得對嗎?”

她靜靜看著霍伯征,聲音並不見得如何地震耳欲聾,甚至比平時更溫和幾分,清淩淩的。

如這暮春清晨的風,微涼,細細品來卻滿是溫柔,帶著春日的暖意。

霍伯征額頭的冷汗卻如晚春的梅雨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而下,每一滴都充斥著恐懼、悔意和落荒而逃的渴望。

白前眼角餘光掃見霍幼安執著蠶刃的手微微發抖,滿是暖意的貓兒眼中神色微冷。

“就像我之前說的,霍大爺,你實在是做了太多多餘的事了,給天衣無縫的殺局畫了無數條足。

就算你不喜歡孔姐姐能寫詩、能作畫的右手,就算你不喜歡她能吐出錦繡文章、也能吐出刻薄之語的舌頭,跟殺局敗露相比,這些應該都是小事。

那是你的未婚妻,是你嫡親的表妹,是孔氏的嫡女,更是當朝帝師的嫡長孫女。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你不應該如此不小心的。

本來,我還想不通你為什麼非得要做這麼多多餘的事。

直到你說你含著魚鰾裝作吐血,是為了躲避春闈下場之事”。

白前的目光從霍伯征臉上移到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的孔氏身上。

“你做這麼多,就是為了將罪名栽到你母親身上!”

“閉上你的嘴!”

霍伯征再也控製不住,猛地抬起頭來,滿是冷汗的額頭青筋暴出,雙眼突出。

神色猙獰得彷彿下一刻就能掙脫霍幼安的桎梏,撲到白前麵前狠狠掐死她。

霍幼安下意識上前半步,護到白前身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緊緊拈住蠶刃,是個隨時能脫手而出的動作。

白前卻沒有被霍伯征的暴怒嚇住,不緊不慢繼續往下說。

“死的是當朝帝師的嫡長孫女,下手的是他嫡長女。

孔老太傅肯定會幫忙將整件事嚴嚴實實地捂起來,這是其一。

其二,這一次,你可以借孔姐姐之死逃避春闈,下一次呢?

特彆是下一次,你小舅舅要下場,霍二爺在這三年內也非常有可能考中舉人,和你一起下場,到時候對比會更加慘烈。

於是,你故意做下那麼多多餘的事,目的就是要教所有人懷疑你的母親。

這樣,你的外祖父不會再許你母親進門,你的祖父祖母會更加厭惡你的母親。

而你的母親生活在所有人的猜疑、厭棄中生個小病,乃至鬱鬱寡歡、抑鬱而亡,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甚至都沒有人會來多看一眼。

畢竟你的外祖父不會再見你的母親,你的外祖母臥病在床,根本出不了門。

而你的祖父祖母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唯一剩下個霍二爺,你母親又不肯見他。

三年後,你母親死了,你又一次逃過了春闈”。

“你信口雌黃!血口噴人!你給我——”

“閉嘴”二字尚未從霍伯征口中吐出,霍幼安已欺身上前。

他剩下的話便哽在了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憋得整張臉,連著腦袋都通紅發紫。

哪裡還有半分平日溫文爾雅貴公子的模樣?

“當然,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你實在是厭煩了你母親。

厭煩了她天天盯著你讀書,厭煩了她在明明你已經攀上了太孫,前途無量的時候,非得逼著你去考科舉。

她一死,說不定你連下下場科舉該怎麼逃避都不用再發愁了。

畢竟你祖父祖母根本不在乎你考不考科舉,太孫更不會在乎。

而你在東宮的前程,也不是你能不能考中決定的”。

白前的目光落向孔氏,“我聽說有一種動物叫斑鬣狗。

在斑鬣狗家族中,母親通常會在五六隻中選擇兩隻最健康,最厲害的幼崽照顧,其他的幼崽們則放任不管。

這就意味著,在兄弟姐妹之間,一定會有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如果有強大的兄弟姐妹出現,就會以非常殘忍的方式殺死其他幾隻幼崽,確保自己得到更多食物和照顧”。

白前的聲音依舊柔和,說出的話卻如霍伯征令人插\\/入奇書喉嚨的蠶刃,鋒利冰冷,致人死地。

“霍夫人,霍家權勢財力彆說兩個哥兒,就是五六十個也能養得活,養得好。

隻是夫人這個做母親的,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學斑鬣狗,非得要逼著親生兒子鬥個你死我活。

卻又沒有斑鬣狗聰明,看不出哪個纔是更聰明強大的,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倒是叫我想起了一句老話——畫虎不像反類犬!”

她是在明晃晃地罵孔氏連狗都不如,可在場的,不論是孔氏嫡親的兄弟,還是她嫡親的兒子都沒有站出來,為她發聲,為她撐腰。

而孔氏自己,白前懶得看她的反應,隻又掃了霍幼安一眼,看向霍伯征,“現在,我隻想不通一件事。

霍大爺,你不喜孔姐姐性子要強,不喜她口舌伶俐,割了她的舌頭也就罷了。

為何要將凶器留在她的喉管,平白留下最大的破綻?”

霍幼安上前解開了霍伯征的啞穴,霍伯征嘶聲咳了幾聲才終於能發出聲音,卻是兀自在為自己辯解,“我沒有!

我怎麼可能殺雅姐兒!

就算她不願與我成親,她也還是我嫡親的表妹,我們青梅竹馬長大,我怎麼可能殺她!

祖父將蠶刃送給我後,我就隨手放在了書房裡。

定是有歹人偷走了蠶刃,用蠶刃殺了雅姐兒,好栽贓給我!”

“在山東,人們相信喉管通向女子胞宮,喉管處塞入利器,是為懲罰不潔之人”。

開口的是溫靈子,因著傷勢,因著震驚和悲痛,他渾身都在抖,聲音卻格外冷靜。

冷靜近乎冷漠,冷漠得彷彿他控訴的那個人不是他嫡親的外甥,不是他從小一起相伴讀書長大的親人。

“雅姐兒退還定親信物,又剪了頭發要做姑子,被他視為背叛夫家與他這個夫君,自然是不潔之人”。

而孔氏祖籍正在山東曲阜。

他不但要雅姐兒頭發披麵,死後無法見人,還要將不潔的罪名死死釘在她身上!

白前恍然,宋正則裝模作樣一歎,“所以說,嫌犯霍伯征,你要聽白神醫的話,不要總是覺得你做不到的事,彆人也做不到。

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聰明的,那麼細的蠶刃子刃插入喉管,仵作根本發現不了?

甚至,孔家根本就不會要個臭男人來檢查孔大姑孃的屍身,甚至連自家人都不會仔細檢查她的屍身?”

孔靈子臉上是與孔氏幾乎一模一樣的麻木,“宋大人,還要麻煩你將嫌犯押去府衙大牢,我們家要辦喪事”。

“好嘞!”

宋正則前所未有地好說話,“孔公子放心,那麼大一個凶器就在受害人喉嚨裡塞著,他跑都跑不掉!

本官回去再查檢視能不能找到他毒害霍二爺的證據,兩罪並罰,太孫也保不住他!”

宋正則說著嫌棄打量了霍伯征兩眼,“太孫殿下常說,溫柔無害的美人兒才最惹人憐愛。

他這可是比白神醫的小青還毒,太孫殿下會不會保他還是兩說”。

這句話卻卻不知道刺激到了霍伯征哪裡,兀自一直在喊冤的霍伯征突然崩潰大聲喊道,“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明明我纔是兄長,我纔是聽話、懂事、勤奮的那個!

他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他就知道睡!就知道吃!他到底有什麼好!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他、誇讚他、維護他!

祖父祖母是這樣!先生們是這樣!雅姐兒也是這樣!連太孫也是這樣!

他們隻見過他一兩麵,就這一兩麵就抵過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

明明是他從孃胎裡就搶走了我的營養,害得我瘦弱多病,祖父祖母卻偏心他長得白胖健壯!

完全忘了他是個小偷!是強盜!是罪魁禍首!

先生們更是就從他背會了一篇文章,寫了一篇文章就對他青眼有加!

完全忘了我這麼多年學書有多刻苦努力!

雅姐兒也是,明明我纔是他未婚夫,從小陪著她長大,愛護她的人是我!

她隻見了他兩次,就恬不知恥地說喜歡二表哥勝過喜歡我!

現在連太孫也這樣,太孫隻見了他兩次,第二次,就要為了他打發我去西北曆練!

他為了要他進宮做他的弓馬教習,要打發走陪了他整整三年的我到大西北那種地方去!”

霍伯征吼道最後已是麵色紫脹,目眥欲裂。

一雙俊秀溫潤的棕黃色眼珠中滿是血絲,幾乎突出眼眶,恍如地獄最深處、怨氣深重的厲鬼。

“原來最根本的原因在這裡,你命殺手將蠶刃留在雅姐姐的喉嚨裡,不惜留下那麼大的破綻。

是要懲罰她的不忠,控訴她的背叛,就是因為她也覺得霍二爺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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