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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58章 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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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於唐知味的病就是睡不著,而唐知味願意花三千兩钜款,所求也不過是好好睡幾覺,白前建議將診治地點定在唐知味的臥房。

熟悉安全的地方會讓人更容易入睡,也睡得更安穩。

唐知味欣然應允,蕭軟軟調頭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前前,你等等我,我去叫師父!

他家很邪門,咱們彆又被他坑了!”

孔雅一邊將銀票入賬,一邊笑道,“前前你多去唐狀元家幾趟,蕭姐姐就有藉口多去磨二表哥了,說不得哪天就磨得二表哥鬆口收她為徒”。

白前失笑,問小草,“還有沒有糖剩下?”

小草搖頭,“沒了沒了,剩下的,我都給唐大人包上了。

唐大人喜歡吃糖,一下午都在吃呢!”

白前,“……”

孔雅啼笑皆非,“前前,你這丫頭還是送蕭姐姐算了”。

白前亦是無奈,吩咐小草,“去將我前些日子做的甘草桃肉取一罐來”。

孔雅促狹一笑,“怎麼?是要送給二表哥吃?”

白前點頭,意有所指,“睡不醒的孩子總是比睡不著的孩子討人喜歡,更應該領到糖”。

唐知味嚼著糖含笑回敬,“那就看白神醫的本事了,日後唐某討不了人喜歡,領不到糖,就來尋白神醫的麻煩”。

幾人你來我往間,小草已取了甘草桃肉來,二話不說,先塞了一罐給唐知味,邀功道,“我們姑娘親手做的,嗓子疼的時候吃幾塊,保證立馬不疼了!”

唐知味接過糖罐,認真道謝,然後炫耀地朝白前揚了揚。

白前,“……”

果然,蕭姐姐看這人不順眼是有道理的。

不一會,蕭軟軟帶著霍幼安回來了,蕭軟軟還沒進門就喊了起來,“小草,糖還有沒有了?

師父聽說咱們今天發糖,也想吃!”

小草十分心虛,後退兩步,一轉身跑進了後堂。

隨著蕭軟軟的話音,霍幼安大踏步進了有間醫廬。

這還是孔氏自縊後,白前第一次見他。

霍幼安一身朱紅的武將官袍,潤白的羊脂玉腰帶緊緊束住他勁瘦的腰身。

齊額束一條素白的錦緞,正中嵌一塊羊脂美玉,俊俏挺秀,正應了那句陌上人如玉。

孝仁宗奪了他的陳情,令他依舊領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的職,又加了東宮教習的職,授了從三品武騎將軍的虛銜。

他又要守母孝,便隻能在官袍上加一條白色的腰帶,再係上白色的抹額。

白前乍一眼見著,不自覺微微瞪大眼睛,驚豔開口,“霍二爺這是也升官了?”

霍幼安實話實說,“聖上賜了從三品武騎將軍的虛銜”。

和宋正則的散騎將軍一樣虛的虛銜。

孔雅笑道,“合該將宋世子也叫來纔是,到時朱衣玉冠的京城美男子前三甲就齊聚咱們有間醫廬了!”

原本霍伯征稍次於唐知味,被稱為京城第二美男子,如今霍幼安頂上正好。

白前一雙大大的貓兒眼兀自沒從霍幼安身上挪開,忍不住笑道,“前三甲確乎不錯,隻是名次卻要重新排一排。

以我愚見,青春年少的霍二爺絕對要排在已是昨日黃花的唐狀元之前的”。

卻是取笑唐知味年紀大了,且已成為前前科狀元了。

白神醫又誇他好看!

還誇他比唐知味好看!

霍幼安被抹額垂下的絲絛遮住的耳根隱隱燙了起來。

唐知味嗤笑,“白神醫這偏心也偏得太明目張膽了些”。

白前不理他,拿著糖罐遞給霍幼安,“糖都發完了,這個是我做的,你拿著吃”。

霍幼安接過,開啟蓋子,拈了一塊放進嘴裡。

蕭軟軟疑惑,“明明還剩不少的啊,怎麼沒了?”

隻她很快就將疑惑放下了,“算了,我馬上給全京城的鋪子掌櫃都打個招呼。

把他們鋪子裡的糖,每樣都包一點,每天往兵馬司送一趟。

師父想吃什麼吃什麼,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白前就意味深長朝唐知味一挑眉,唐知味回了個迷人的笑。

霍幼安嚼著甘草桃肉的動作驀地加重。

蕭軟軟聽到他嘎吱嘎吱咬桃肉的聲音,立即改變主意,“哎,師父很喜歡吃前前你做的甘草桃肉哎,嚼得這麼香!

我還是不從鋪子裡定了,前前你做吧,現在正是黃桃最好吃的時候。

以後還可以做甘草橘肉、梨肉、蘋果肉的給師父吃!

師父小時候天天在山上啃草皮,可憐死了,你多做點啊!”

白前,“……”

他那麼可憐,你為什麼不自己做給他吃?

霍幼安低頭又拈了塊桃肉,唔,這丫頭有時候也還有點用。

孔雅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噗嗤笑出聲來。

蕭姐姐這麼“努力”下去,實現夙願,指日可待。

……

……

唐府很大,卻又很小。

大的是唐府的院子,院子裡連綿數裡的桃花林一眼望不到頭,漫天桃花雲蒸霞蔚,比夏日的晚霞更絢爛。

小的是唐府的屋子,隻有敷衍到潦草的三間木屋,隱在桃花林裡,不仔細找根本找不到。

怪不得蕭軟軟幾人能迷失在裡麵。

唐知味一邊引著幾人往裡走,一邊介紹道,“當初聖上將這座宅子賜給我時還是一片廢墟,責令工部改造。

我孑然一身,也無財力維護那些個假山、涼亭、流水的,便要求禮部遍植桃樹。

又引溫泉水於地底,桃樹遂能常年開花結果。

霍指揮使若是喜歡吃桃子,可常來摘,不說多,一年成熟三四回總是有的”。

眾人恍然,怪不得京城的桃子早已成熟,唐府的桃林卻兀自花開如霞。

蕭軟軟遺憾發問,“為什麼全種桃樹?

要是桃樹、梨樹、板栗樹的,所有好吃的樹都種一遍,豈不是能從年頭吃到年尾?”

唐知味嘴角笑容微僵,伸手摺下一根桃枝,桃枝上三朵桃花盛放,五點花苞宛然。

唐知味手腕微動,將桃枝送到蕭軟軟麵前,笑問,“蕭姑娘,桃樹真的比不上梨樹、板栗樹麼?”

桃枝在他手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花瓣輕顫,花苞泠泠,襯得那隻手如品相最佳的芙蓉美玉。

許是漫天的桃花太美,又許是他穿上了硃色的衣裳,水墨般清雅的唐知味桃花眼微挑的模樣竟帶著十分的媚色,惑人、引人癡迷。

蕭軟軟隻覺心頭重重一跳,莫名就口乾舌燥起來,死死瞪大眼睛,撐著氣勢道,“本來就是!”

唐知味輕笑,將桃枝塞進她手中,“蕭姑娘說是便是吧。

若是有一天蕭姑娘入主這片桃花林,改為梨樹林、板栗樹林也未嘗不可”。

蕭軟軟跳腳,“誰要入主你這破林子!桃子毛癢也癢死了!”

世人皆著迷於這絢爛的桃花,偏她說什麼桃子毛太癢。

唐知味失笑搖頭,不再理她,伸手做了個恭請的姿勢,“諸位請這邊來,莫要走岔了路”。

畢竟在彆人家走岔了,頂多就是多繞一段,在他這裡走岔了,遇到的是漁網還是刀劍,就說不定了。

因是第一次看診,白前親自熬藥,一一耐心教會唐知味。

唐知味喝了藥,又嚼了好幾顆糖,才終於乖乖躺上了床。

白前坐到床邊,伸手去探他的脈搏,溫聲開口,“唐大人,你很緊張,為什麼?

是害怕你睡著後,我們會對你不利?”

唐知味搖頭,“我隻是不習慣這麼早睡覺”。

白前的聲音越發溫和,“不,你不是不習慣,你是緊張。

緊張這個世界會在你閉上眼睛後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一個你恐懼的樣子”。

唐知味苦笑著閉上眼神,“神醫你說是便是吧”。

“唐大人是哪裡人?”

“姑蘇太倉”。

“太倉啊,很美的地方,我聽說姑蘇所有人都會唱采蓮曲,也所有人都愛聽采蓮曲?”

“是”。

“那紮好針,我給唐大人讀佛經”。

唐知味失笑,“我還以為白神醫會給我唱采蓮曲”。

“我不會唱曲,隻會讀書,或者,你喜歡《道德經》?”

唐知味不說話了,白前從小草手中接過銀針,一針又一針紮入唐知味頭頂,一邊紮一邊輕柔地問他疼不疼。

她神態容止向來溫柔和暖如春風,對待病患時又格外溫柔了幾分。

唐知味雙拳攥緊,手背青筋暴出,明顯十分緊張,卻自始至終都沒動過分毫,直到最後一針落下。

“我來給唐大人讀佛經”。

唐知味閉著眼,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遮住眼底大片的淤青,溫聲回應,“好”。

“這紮針畢竟是第一次,如果沒用,唐大人莫要怪我”。

唐知味輕笑,“那可不一定,白神醫是神醫,佛經讀不好,唐某不會見怪,但要是針也紮不好,總是說不過去的”。

“唐大人總是這般得理不讓人的嗎?”

“白神醫總是這樣倒打一耙的嗎?”

白前失笑,“好,算我說錯了,睡不著覺的孩子和睡不醒的孩子一樣討人喜歡。

不但能領到糖,還會有人讀書哄你睡覺”。

唐知味淡色的唇微微翹起,“本來就是你說錯了,怎麼能說算?”

“好,不是算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這個是賠禮”。

唐知味兀自緊攥的拳頭中被各自塞了個柔軟有韌性的東西,冰涼涼的,一手正好握住,十分舒服。

他下意識要睜開眼睛,白前的讀書聲已經響起,他劇烈顫動的睫毛慢慢平複,呢喃,“白神醫讀得很好聽,很好聽……”

他的呢喃聲越來越低,整個人也越來越放鬆。

白前的《心經》讀到第三遍時,他手中握著的樹膠貓咪滾出手心,一顆滾落被褥,一顆滾下床榻,被白前一把接住。

樹膠的貓咪呈透明的亮黃色,圓滾滾的,胖胖的腦袋,胖胖的身體,短短的尾巴和耳朵,可以揉捏成不同的形狀,十分可愛。

白前捏了捏,將兩隻貓咪排排站,放在唐知味床頭。

蕭軟軟將目光從唐知味臉上移開,看向白前,滿是困惑。

白前起身,示意她有事出去說。

蕭軟軟難得的體貼,輕手輕腳地跟著白前出了門,還打手勢讓霍幼安輕些。

屋外,沉默的老仆無聲候著,又無聲地將他們送出了桃花林。

待出了唐府,一直屏著氣的蕭軟軟長呼一口氣,迫不及待問道,“前前,唐,姓唐的,病得很厲害?”

白前點頭,蕭軟軟茫然,“像師父那樣天天睡不醒是病,睡不著覺也是病?”

霍幼安,“……”

要不是懶得動,他一定收她做徒弟,然後名正言順地揍她!

白前認真答道,“偶爾睡不著自然沒關係,但要是天天睡不著,問題就大了”。

蕭軟軟不解,“天天睡不著?怎麼會有人天天睡不著?”

餓了要吃飯,累了要睡覺,天經地義。

從沒聽說過誰因為吃不下飯餓死了自己,自然也不會有人真的累了、困了,還睡不著的。

白前笑,“以前你也不相信霍二公子每天都能睡十一個半時辰,不是餓了,最後半個時辰,他也能睡過去”。

霍幼安,“……”

為什麼又要拿他做比?

他和那個姓唐的到底哪點像了?

蕭軟軟唏噓,“也是,不過還真彆說,那個姓唐的,醒著的時候討人厭,睡著了,還真挺,挺——”

她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個修飾詞,“挺乖的”。

她說著兀自不肯信,再次確定,“前前,睡不著真的是種病,還是很嚴重的病?”

白前笑笑,隻怕所有人都會認為,不會有人真的睡不著到成為一種病,一種幾乎無解的病。

除了病人自己。

不知怎的,今天的白前覺得覺得格外地累,格外地疲倦,很想好好睡一覺。

她簡單洗漱妥當後,打發走小草,脫衣上床,放下螺帳。

朦朧的夜色中,細長的銀針閃爍著黯淡的光,一針又一針落下,隱入柔軟烏黑的發絲中。

針針赫然與她給唐知味紮針時落下的位置一模一樣……

……

……

覺得唐知味睡著後挺乖的蕭軟軟第二天一大早看到唐知味又蹭了過來,非要幫她盯著糖攤子時,隻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趕人。

唔,主要是趕也趕不走。

她又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無緣無故揍他,否則身為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師父就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有間醫廬的熱鬨持續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來喝茶水、領糖的人群散儘後,白前溜達著走到糖攤邊,正好看到蕭軟軟沒好氣地將包袱一卷,塞到唐知味懷中。

包袱裡是發剩的糖。

這個人嬌嬌氣氣的,睡覺要聽人讀書,喝藥要吃糖。

前前說他的病很重,還不知道要吃多久的藥,都給他,吃死他!

白前眉頭微挑,然後在唐知味期待的目光中將話題拐到了三千裡之外。

“唐大人準備什麼時候紮第二針?”

她早已和他說明白,她隻能為他緩解症狀,紮一針能讓他睡一覺就是最好的效果了。

她是前天晚上給唐知味紮的針,據唐知味說,讓他足足睡了兩個時辰。

可憐的兩個時辰,他用了“足足”二字。

然後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再提讓她紮第二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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