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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醫廬紀事 第73章 愛好抬頭望月的霍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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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知味不動聲色觀察著許遠端的神色,“照白神醫這麼說,那凶手不但沒錯,還是替天行道了?”

“齊剛不過才十來歲,他假父也不過就是個捕快,他就敢逞凶作惡。

天生的壞胚子,殺他固然不對,但他活著也沒多少用處”。

許遠端專注看著白前的雙眼頓時亮如晨星,果然,白姑娘沒有覺得他做錯了!

宋正則騰地站了起來,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大聲喊道,“白神醫,要是人人都這樣替天行道,大蕭法度何存!大蕭國本又何存!”

眾人都沒想到宋正則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都詫異看向他。

其中白前最是驚訝,一雙貓兒眼都瞪圓了。

宋正則喊得氣壯山河,喊過後就慫了,眼神亂飄,根本不敢看白前。

蕭軟軟見不得他那個慫樣子,惡狠狠一巴掌拍上他肩膀,“本來就是!替天行道?

他什麼東西,也配替天行道!

這世上配得上替天行道的隻有當今皇上!天子!”

她早就看許遠端不順眼了,怕壞了唐知味的事才忍到現在,這番話幾乎是對著許遠端喊的。

許遠端早就知道他們在懷疑自己,也知道唐知味當著他的麵說什麼凶手,不過就是在激他,好叫他露出破綻。

唐知味都沒能動搖他的心神,何況蕭軟軟?

許遠端彷彿根本沒發現蕭軟軟在懟著臉罵自己,隻專注又竭力避免引人耳目地看著白前吃乳酪。

他看到在蕭軟軟喊出“天子”兩字時,白前咀嚼的動作停住了,等蕭軟軟喊完,她勾了勾唇角。

那是個幾乎不能稱之為笑的笑,冰冷又厭憎,與她平日溫柔悲憫宛如觀音垂目的笑天壤之彆。

這個笑一閃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恢複了平日溫柔溫和的模樣。

不是他一直盯著她,根本發現不了。

她是厭憎皇上,還是在維護他?

她才剛剛回京,按理說還沒有機會見皇上。

就算有機會,也沒有厭憎皇上的理由才對。

白家世代行醫,多有入太醫院的,從沒聽說過哪一代受了皇家的苛待,甚至冤屈。

許遠端隻覺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她是在為他不平,是在維護他嗎?

蕭軟軟這麼一喊,宋正則的膽氣頓時又壯了起來,“還要加上太孫,也勉強配得上!”

白前垂下頭,從荷包裡拈出一塊小兔子塞進嘴裡,又將最後一個遞給許遠端,眉目溫柔。

“借花獻佛,許狀元餓了吧?”

天子配不配替天行道,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真要比起來,許遠端可比他配多了。

雖然是自己送出去的乳酪,許遠端卻還是受寵若驚,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驚喜接過乳酪。

“多謝白神醫,許某的確有點餓了”。

白前噗嗤笑出聲來,反手將荷包也塞進他手裡。

“好了,乳酪吃完了,案子也講完了,都散了吧”。

本來,每天到這個時候,霍幼安就會提出要請大家用晚食,但今天——

最後一個小兔子,她竟然給許遠端,也不給他!

霍指揮使生氣了!

他本來就話少,一生氣,連話都說不出來,抿著唇一個字都不往外吐。

宋正則卻沒有他這麼糾結,熱情招呼,“正好到飯點了,我請大家去醉八仙吃八仙過海!”

霍幼安,“……”

雖然能省一筆,但更生氣了。

“你們去吧,我和霍二爺有事”。

霍幼安抿著的唇微微張開,啊?他們有什麼事?什麼時候說好的?

白前抬頭看向他,“霍二爺?走吧,不然遲了”。

霍指揮使生氣的時候說不出話,走路卻是不影響的,立即跟上她的腳步。

華燈初上,將鐵帽子衚衕襯得更加熱鬨繁華。

白前不緊不慢走著,霍幼安落後她半個肩膀的距離緊緊跟著。

不多會,白前在一家糕點鋪前停了下來,稱了一斤乳酪,然後托著包裹乳酪的荷葉送到霍幼安麵前。

“霍二爺,請你吃”。

霍幼安伸手拈了一塊,本來抿著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的雙唇十分順利地張開了,一口將整塊乳酪都吃了進去,奶甜奶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於是,他緊繃的唇角就被這奶甜的味道甜得化開了。

白前不自覺彎了眉眼,俊俏乾淨的少年郎啊,光是看著便能叫人心情愉悅。

白前今天心情不好,決定將這份愉悅延長一點,於是也拈了一塊乳酪,一邊吃一邊開口邀請,“霍二爺,我們去看雜耍吧?”

於是,霍幼安帶著白前去看雜耍。

一個高瘦的青年在鑼鼓聲中表演變臉,最後變成一個無臉人,猛地一吹手中的長棍,噴出一大簇火來。

白前看得雙眼晶亮,隨手扔出一塊銀錠,大喊,“再來十遍!”

班主撿起銀錠,掂了又掂,激動得滿臉通紅,更大聲地喊道,“冬子,給這位姑娘來十遍!”

那個叫冬子的青年再次在鑼鼓聲中開始變臉,噴起的火焰一次又一次照亮白前泛著緋色的小臉。

冬子噴起的火焰第九次照亮白前的臉時,尖利的慘叫聲撕裂了鐵帽子衚衕,“殺人了!”

霍幼安猛地扭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伸手將白前虛護在懷中,沉聲開口,“跟著我”。

同時,人群開始叫嚷、擠搡起來。

白前站在看雜耍的人群中央,被人群裹挾著進退不得,完全靠著霍幼安護持才勉強維持住了大家閨秀的體麵和儀態。

饒是如此,她還是被人踩脫了鞋子,還不小心崴到了腳。

等霍幼安終於護著她走到了個僻靜所在,她長長吐了口氣,看到附近有個橋墩,也顧不上臟不臟的,直接坐了上去。

脫下被踩脫了的鞋子,又除了襪子,捏了捏腳腕,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要不要緊?”

霍幼安緊繃的聲音遠遠傳來——

遠遠?

白前抬起頭,剛剛還緊緊護在她身邊的霍幼安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了老大一截。

在離她至少三丈遠的地方站著,仰頭看著頭頂尖尖的下弦月,正賞月賞得無法自拔。

白前,“……”

這裡離鐵帽子衚衕有一段距離,月光又暗淡。

本來還想叫他拿個火摺子幫她照著點,看看有沒有脫臼,但現在——

算了,她還是回家再檢檢視看,不差這一會的功夫。

她正準備穿上襪子,就聽到一道溫雅的聲音關切響起,“姑娘怎的大晚上地一個人在此?腳受傷了?”

白前抬起頭,就見眼前一團紅色閃過,剛剛還在三丈之外的霍幼安已經到了蹲到了她跟前,一把將她脫了襪子的右腳塞進了衣擺裡。

白前,“……”

“滾!”

霍幼安含著怒氣的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

公子哥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背過身去,急切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看到兄台。

以為這位姑娘是受傷了,卻孤身在此。

怕不安全才上前查問,並無歹意,還望兄台和這位姑娘恕罪!”

霍幼安站得太遠,月色又暗淡,他根本就沒看見人。

“多謝公子好意,我沒事”。

公子哥背著身子作了一揖,“姑娘沒事就好,在下告辭”。

礙眼的人走了,霍幼安卻兀自餘怒未消,目光銳利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一副恨不得追過去打悶棍的模樣。

白前,“……霍二爺,不如,你先放開我——的腳?”

霍幼安臉上的怒氣一頓,將她的腳捂在自己衣擺裡的雙手猛地舉到頭頂,神似投敵的屈辱與麻木。

白前小心看了他一眼,見他暫時沒再有驚世駭俗的動作,小心翼翼將自己的腳縮了回來。

她縮回腳的同時,僵著身子的霍幼安竟就保持著雙手高舉過頂的投敵姿勢猛地一個後翻。

緊接著又淩空翻了好幾個跟頭,回到了剛剛離她三丈遠的地方,繼續抬頭賞月。

白前,“……”

好想砸一錠銀子叫他再來十遍,比剛剛玩雜耍的翻得好看多了!

白前穿上襪子,又穿上鞋。

等了一會,霍幼安繼續保持賞月的動作不動也不說話。

白前又等了一會,他還是沒動靜。

白前又等了一會——

她決定不等了,假惺惺開口,“剛剛是在喊殺人,霍二爺是東城兵馬司指揮使,不用去看看?”

霍幼安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立即仰起頭,繼續賞月,硬邦邦道,“我有兩個副指揮使,你的——你怎麼樣?疼不疼?”

白前,“……”

所以現在是連腳這個字都不能說了嗎?

“沒事”。

“我帶你去看大夫”。

霍幼安說著要帶她去看大夫,腳下卻像生了根,一動不動。

脖子更像是被膠水黏住了,維持著仰頭望月的角度,十分文雅。

可惜今晚的月色實在不夠好,不然說不定還能欣賞到美貌少年郎飛紅的俊臉和通紅的脖頸。

白前突然就不著急了,托著腮笑吟吟看著霍幼安。

她倒要看看他能維持這個姿勢多久。

這樣灼灼然的視線沒有誰能忽視,更何況是武藝過人的霍幼安,更何況這樣的視線來自於白前?

霍幼安本就僵硬的身子像是被點住了所有的大穴,一動不能動,連仰頭的弧度都定住了。

白前其實很想看看霍幼安到底會害羞到什麼時候,可惜,隻大約一刻鐘後,兵馬司的人就找了來。

他們倒也不是特意來找霍幼安,隻不過鐵帽子衚衕出了命案,他們四處追查凶手,找到了這裡。

手下找來了,人多了,霍幼安突然就像被解了穴道,能動彈了,也能說話了。

強行征用了這一小隊唯一的馬匹,扶著白前上了馬,送她回家。

馬兒上路,兵馬司的甲兵被丟在了後麵,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霍指揮使又變回了那個開不了口的霍指揮使。

不過,好歹他到底過了那個勁,還知道牽著馬往前麵走,沒再原地生根發芽。

白前坐在馬上,距離他很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通紅的耳垂,鮮豔如十月熟透的豆蔻。

白前手癢癢的,很想捏一捏,揉一揉,但最終她還是控製住了自己。

她現在是寡婦之身,要端莊。

兩人一路無言,霍幼安將白前送到了家門口,扶著她下了馬,看著白遠誌將她迎進門後才牽著馬往兵馬司走。

他走得不快,到兵馬司時也才將將到子時。

他躺在兵馬司值房裡簡陋狹窄的床上,盯著窗邊的更漏,第一次發現時間竟然這麼慢。

這一滴一滴地滴得那麼慢,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滴到天亮!

霍幼安抿著唇翻了個身,不再看那個更漏。

過了一會,他又翻過身來,定定盯著那個更漏看了一會。

突然,他猛地一揚手,一枚鐵彈珠隨著他的動作射向更漏。

更漏啪地一聲碎裂,一滴一滴往下滴的水彙成溪流,流滿了窗台。

霍幼安抿著的唇微微翹了翹,不緊不慢起身,兩步跨出窗台,不一會就消失在夜色中。

……

……

“小草——”

女孩兒清淩淩的聲音毫無睏意,軟乎乎的。

屋頂的霍幼安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天邊的第一抹白。

漂亮、柔軟、乾淨,一如那個剛剛醒來的女孩兒。

“取紅油來”。

霍幼安騰地坐了起來,取紅油?

是抹,抹——

天邊的第一抹白暈染開來,一如昨夜在他眼前暈染開來的那隻潔白柔軟的小腳——

霍幼安深吸一口氣,腳下發軟踏著屋脊出了白家,做賊般尋了個僻靜角落落下,這才疾步往東城兵馬司走。

他總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在白家的屋頂上睡了一夜!

他要先回兵馬司,然後從兵馬司回家,求祖母去白家提親!

他看到了白神醫的腳,還,還,還摸了,總要負責!

霍幼安想著,在這初夏的早晨渾身都發起了汗,腳下更快了。

然後,他就在兵馬司門口和唐知味碰了個正著——

霍幼安,“……”

早知道,他就繼續走窗了!

唐知味上下打量著滿身濕氣,一張俊臉卻緋紅如三月桃花的霍幼安,挑眉,“霍指揮使這是從哪來?”

霍幼安,“……與你無關”。

唐知味看了看他身後的路,眉頭挑得更高,卻也沒多說什麼,隻道,“聽說鐵帽子衚衕昨晚出了命案,霍指揮使現在忙不忙?

不忙的話,一起去有間醫廬”。

然後請我去清風茶館吃早茶。

這些天,隻要有空,唐知味都會來蹭霍幼安請吃早茶。

霍幼安,“……”

和白神醫一起吃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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