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醫廬紀事 第89章 審問(一)
霍幼安再次開口,“郡王放心,霍某隻要錢,其他的,絕不多話,更不會對外宣揚”。
祺郡王妃當街慘死,東城兵馬司的人出動了一撥又一撥。
祺郡王得到訊息後,卻立即遣人將祺郡王妃的屍身迎了回去,拒絕兵馬司的人再乾預,自然不會沒有原因。
霍幼安的長相氣質很容易讓人信服,更何況,他還有個更讓人信服的姓氏——霍。
祺郡王一咬牙,將事情和盤托出。
祺郡王妃出身小官宦之家,可惜父親早死,兄長又不出息。
眼見著家道日益敗落,隻能將年少貌美的祺郡王妃嫁給了年過花甲的祺郡王。
祺郡王向來大氣,得了人家的美貌閨女,給足了銀錢。
又給祺郡王妃的兄長尋了個好差事,就在離京城三十餘裡的壽安。
祺郡王妃的兄長打發了祺郡王妃出閣,就歡歡喜喜地帶著一家老小去了壽安上任。
一年後,祺郡王妃提出想置辦個小宅子,將寡母接到京城住一段時日。
祺郡王寵愛這個小郡王妃,見她性格跳脫活潑,喜歡往外跑,還喜歡聽戲,想著叫丈母孃來陪陪也好。
便說叫她直接來郡王府住,母女倆說話也方便。
不想祺郡王妃卻說不方便,堅持要置辦個小宅子安頓寡母。
祺郡王私心估量著她是想要為孃家要個宅子,添點地產。
所謂安頓寡母隻是藉口,說不定住不了多久就又走了。
小郡王妃為孃家要個宅子,也不是什麼大事。
祺郡王大筆一揮,在離祺郡王府兩條街外接辦了個宅子。
地段好,宅子大,母女倆來往方便,也絕對能叫自家小郡王妃在孃家有麵子!
從那之後,祺郡王妃就經常去看望寡母。
她的分寸把握得很好,隻會挑祺郡王不在府中的時候去,且都早早回來,一般都會回府用午膳。
祺郡王妃遇害的那天,是她唯一一次留到入夜後。
中午的時候,她遣了人回來交待了一聲,說寡母發現貼身婢女偷東西,氣著了,她要多陪著說會話。
祺郡王沒當回事,他喜歡這個小郡王妃。
她聽戲聽到天黑纔回來,他都不加約束,何況是陪丈母孃說話?
隻不想,她再回來時,就是具冰冷的屍體了。
“那個賤人,舌頭伸得老長,臉都灰了,竟然還是滿臉的春青!
身上全是不堪入目的痕跡!本郡王這才知道自己戴了老大一頂綠帽子!”
祺郡王說著眼都紅了,他剛開始說話還算斯文,這時候上頭了,話語就粗俗直白起來。
祺郡王發覺不對勁,立即下令趕走了兵馬司和京兆府的人,自己悄悄遣人去查。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祺郡王妃的寡母一直好端端地跟兒子媳婦在壽安待著,根本就沒來過京城!
祺郡王妃每次進了宅子,就由一個據說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丫鬟接進內宅。
而王府伺候祺郡王妃的下人每次剛進宅子,就被好酒好茶地拘在門房裡等著,不許隨意走動。
彆說祺郡王妃的寡母了,除了那丫鬟和門房,他們連其他下人的臉都沒見過!
那天晚上,祺郡王妃裹著披風兜帽被那丫鬟扶上了馬車。
那丫鬟進馬車安頓好祺郡王妃,又低低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
吩咐說祺郡王妃有些頭疼,不許打擾,立即回郡王府。
不想,在回郡王府的路上,馬驚著了,裡麵卻全無動靜。
下人怕祺郡王妃受傷昏迷,上車檢視,這才發現不對勁,當街嚷了出來。
等祺郡王查到那個宅子時,那個宅子早已清得乾乾淨淨,彆說找到人了,連棵草都找不著。
祺郡王怕自己戴了綠帽子的事被人發現,不敢將案子交給官府,自己又查不出來,又氣不過,就想出了懸賞這一招。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
還是霍家的勇夫!
就看霍指揮使這長相,就看霍指揮使這姓氏,也知道肯定能找到那個奸——夫啊!
霍幼安開口,“將郡王妃貼身伺候的人叫來”。
就算那個奸\\/夫一直隱在幕後,抹滅了一切證據,最開始他總要先與郡王妃相遇、相識。
就算他們是舊相識,要想誘得已為人婦的郡王妃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他私會,總不可能一麵都不露,隻靠幾封書信就能成功。
就算他能隻靠幾封書信成功,他也總得先找到送書信的路子。
祺郡王不是個小氣的人,祺郡王妃前前後後有將近三十個丫鬟婆子伺候.
貼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有四個,更彆說伺候她出門的侍衛、馬夫了。
因著祺郡王妃的死,這些人都被關了起來,輪番地上刑審問,早沒了當初跟著祺郡王妃時的風光,個個滿身傷痕,神色驚惶。
霍幼安先審的是祺郡王妃的貼身丫鬟。
麵對霍幼安的問題,丫鬟們麵麵相覷,哆嗦著回道,“郡王妃喜歡逛鋪子,喜歡聽戲,經常能遇到男子,有時候免不了會說幾句話”。
那麼多人,她們怎麼可能一個個記住?
祺郡王跟著點頭,“本王也曾問過,包括她去過的地方,掌櫃、小二等,本王也都一一派人問了。
她沒有什麼異常的行為,都是禮節地問安閒話幾句”。
霍幼安開口,“隻說你們能記得的,先從位高權重、年輕英俊的男子開始說”。
祺郡王妃嫌棄李夫人是個失了靠山的寡婦,不願與她結交。
她挑個手帕交都挑剔對方的家世,挑情\\/人隻會更挑。
她出身破落的小官宦之家,做了郡王妃,卻不安於室,自然是不滿祺郡王年邁,挑情\\/人隻會挑年輕英俊的。
說起位高權重、年輕英俊的男子,丫鬟就有話說了。
第一個說的就是豐尋。
沒辦法,京城男兒中論起位高權重、年輕英俊沒幾個能比得上豐尋.
那可是曾經孝仁宗欽定給最寵愛的女兒的駙馬。
更何況,豐尋還是蓄養麵首的安樂公主曾經的駙馬。
光憑這一點,不論豐尋和誰排在一起,小女孩兒們也都會先說他。
丫鬟們剛開始還十分拘謹,說著說著就興奮了起來。
嘰嘰喳喳地讚歎著豐尋的樣貌、豐尋的風度、豐尋那令人心疼、心傷的遭遇。
反倒是豐尋與祺郡王妃兩次碰麵都隻一帶而過。
霍幼安安靜又認真地聽著,直到她們意猶未儘地停下話頭,方問道,“你們說,祺郡王妃碰到過豐世子兩次,梨園子是在前,還是在後?”
梨園子是京城最有名的戲樓,收費昂貴,極受達官顯貴們追捧,是個聽戲的風雅之處。
“梨園子在後,當時豐世子是被友人拉過去聽戲的。
因著先前見過一次,算是認識了,豐世子便給郡王妃見了禮,過後就去了雅間”。
祺郡王妃愛熱鬨,聽戲是從來不訂雅間的。
“後來,豐世子遣人送來了戲本子,請郡王妃點戲。
那天唱的是《將相和》,郡王妃不喜歡,正要走。
見豐世子送了戲本子來,就點了出《穆桂英掛帥》,郡王妃喜歡武戲”。
在梨園子聽戲和在梨園子點戲,花費的銀兩自然不是一個概念。
就算是出手闊綽的祺郡王妃聽到了不喜歡的戲,也隻是準備走,而不是自己點。
所以,聽戲的時候送戲本子請對方點戲,乃是貴族間視為禮節敬重的風雅之事.
豐尋此舉雖則殷勤,卻也不算冒昧。
反倒是祺郡王妃,在祺郡王不在的情況下接受了隻有一麵之緣的豐尋的殷勤,傳出去,定然頗受非議。
“後來他們就沒再碰到過?”
幾個丫鬟都信誓旦旦保證,最小的那個保證過後,覷了霍幼安一眼,又猶猶豫豫加了一句.
“後來,郡王妃跟奴婢提過一嘴豐世子,說豐世子不愛聽戲,戲倒是唱得極好。
奴婢追問豐世子那樣的身份,應當不會唱戲才對,郡王妃就不理睬奴婢了”。
戲唱得極好?
是說那次豐尋欲蓋彌彰地請她聽戲是唱得一手好戲?
還是,隻是單純地說豐尋會唱戲,還唱得不錯?
霍幼安略一思索,開口,“還請郡王將伺候郡王妃去過那個宅子的所有奴才都叫過來”。
這次烏泱泱地來了一群,馬夫和侍衛更是一看就是懂拳腳的,足可見祺郡王對祺郡王妃的寵愛。
霍幼安隻問了一個問題,“你們伺候郡王妃去看母親,有沒有在宅子裡聽到過有人唱戲?”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都是一臉困惑,唯有兩個侍衛神色不定。
霍幼安精準點了兩人上前,兩人忙跪下磕頭道,“回大人,小人們不曾聽見什麼唱戲聲”。
霍幼安凝聲,“不交代,本官就判你們裡應外合,與歹人同謀,害了郡王妃”。
兩人一呆,隨即砰砰磕起頭來,痛哭流涕地老實交代。
原來他們就是祺郡王妃死的當天中午,被遣回郡王府報信的人。
報過信後,他們想著祺郡王妃要到晚上纔回府,他們回去也不過就是在門房裡乾等著,著急,還不如去賭兩把。
兩人遂去賭坊玩了一會,卻也沒敢多玩,最多三刻鐘。
回來的時候,他們不敢從大門進,仗著身手不錯,從後麵翻進了宅子,從宅子裡進了門房。
其餘人驚訝問他們怎麼從裡麵來了,他們就說他們早就回來了,不過被祺郡王妃喊進內宅問話了。
其他人果然沒有懷疑。
之前祺郡王問話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回答的,也沒有人舉報他們撒謊、行為鬼祟。
“奴才們從後麵翻進去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在唱戲,應該是個女人。
奴才們以為是郡王妃,不敢多聽,匆忙走了”。
祺郡王大怒,狠狠一腳踹在其中一人心口,“這麼重要的事,本郡王問話的時候,你們敢隱瞞不報!”
那兩人哭天喊地叫冤,“郡王恕罪,奴才們估量著郡王妃喜歡聽戲,沒事的時候唱幾句,再尋常不過。
不知道還和郡王妃遇害的事有關係啊!”
祺郡王又一腳踹在另一個侍衛心口,想想不解氣,又去踹那個最小的丫鬟。
“還有你!郡王妃跟你說,豐世子戲唱得好,你倒是知道和霍指揮使說!
本郡王問話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那丫鬟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又生得纖細,被他一腳踹滾了好幾尺,卻根本不敢叫疼,掙紮著爬了起來跪好。
“郡王恕罪,郡王當初隻問郡王妃與哪個男子來往密切。
豐世子隻與郡王妃見過兩次,算不上密切的,奴婢根本就沒想到!”
“你這麼說,倒是怪本郡王問得不對了?”
祺郡王更怒,正要再伸腿,卻被霍幼安攔住。
“郡王,正事要緊”
霍幼安神態冷肅,沒有嘲笑他愚蠢的意思,更沒有要維護那丫鬟的模樣。
祺郡王重重喘了口氣,忍怒坐了回去。
霍幼安繼續追問,“你們確定唱戲的是女子?”
兩人仔細回想了一番,點頭,“的確是個女聲,但男旦也是可以唱女聲的。
奴才們不懂那些,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女人在唱”。
“除了聽到唱戲聲,你們還聽到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
兩人就都搖頭說沒有了,霍幼安皺眉,再次開口,“還有沒有人知道,或者是猜測與豐世子,又或是與唱戲有關的事?
能提供線索者,我會請郡王高抬貴手,放他歸家”。
他說著點了點剛才那小丫鬟,對祺郡王道,“還請郡王先赦免她。
至於那兩個侍衛,也請郡王在罰了他們玩忽職守的罪責後,送他們歸家”。
兩人早有約定,祺郡王當即點頭。
祺郡王妃當街慘死,還被人斬斷右足,三人早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這些天更是飽受折磨。
沒想到竟然柳暗花明,得了赦免,逃了一條命在,頓時大喜過望,痛哭流涕叩謝祺郡王和霍幼安。
這麼一來,仆從們頓時躁動起來。
霍幼安一眼掃過去,幾乎每個人都半張著嘴,那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姿勢。
也的確有人爭先恐後地說了起來,但大多都是些沒用的瑣事。
直到祺郡王妃另一個貼身丫鬟大著膽子開口了,“郡王,大人,那天,那天豐世子請郡王妃點戲。
是點了一出《穆桂英掛帥》,奴婢,奴婢——”
丫鬟說到這砰地磕了個頭,“奴婢覺得那個唱穆桂英的男旦是豐世子!”
祺郡王猛地瞪大眼睛,霍幼安也十分意外,“豐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