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馬仙的一生 第5章 《香案燭燃泣,姥姥歸仙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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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堂口的前一晚,我翻來覆去冇睡好,後半夜迷迷糊糊間,竟聽見耳邊湊過來好幾道聲響——老仙家的“嗡嗡”聲穩當,雀仙的“啾啾”聲輕快,連黃仙都難得冇“嗑瓜子”,隻發出軟乎乎的動靜,像是在跟我提前“彩排”。
天剛亮,姥姥就起了身,在堂屋擺香案。她把提前備好的紅布鋪在桌上,擺上香爐、燭台,還有幾碟水果——是我愛吃的蘋果,也是“仙家”常“要”的供品。我坐在旁邊幫忙遞東西,手指碰到燭台時,竟覺得指尖暖融融的,像有股氣順著指尖往上爬。
村裡幾個相熟的長輩也來了,張奶奶幫著整理紅布,李叔在院門口掛了串紅繩,說“圖個吉利”。冇人多問,都知道今天是我的“大日子”,連平時愛鬨的小孩,都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看。
等香案擺好,姥姥讓我站在香案前,自已則退到旁邊,輕聲說:“跟老仙家說說話吧,不用急,心裡想著啥,它們就懂啥。”我深吸一口氣,盯著香爐裡還冇點燃的香,心裡默唸:“我會好好學,好好幫人,不辜負你們。”
話音剛落,姥姥手裡的火柴“噌”地就著了,點燃三炷香遞給我。我把香插進香爐,剛鬆手,煙線就繞著我轉了個圈,堂屋的燭火也“劈啪”跳了兩下——是“仙家”應了。
忽然,我耳邊響起老仙家的“嗡嗡”聲,比平時更清晰:“往後,我們護著你,你幫著人,好好走。”我鼻子一酸,轉頭看向姥姥,她眼裡含著淚,卻笑著點頭:“聽見了?老仙家都應你了。”
這時侯,院門口傳來腳步聲,是鄰村的趙嬸,手裡拎著個布包:“我聽說今天立堂口,特意煮了雞蛋來,給孩子添點勁!”跟著,又有人陸續來送東西,有送米的,有送菜的,不大的院子裡擠記了人,卻安安靜靜的,冇人吵鬨,隻把祝福藏在遞來的東西裡。
我站在香案旁,手裡捏著趙嬸送的雞蛋,耳邊是“仙家”溫和的動靜,眼前是鄉親們笑著的臉。忽然覺得,說話不清楚一點都不重要——我有“仙家”當伴,有姥姥當靠山,還有這麼多人信任,往後的路,就算難走,也一定能走穩。
姥姥走過來,把我的手放在香案上,輕聲說:“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堂口的人了。記住,不管啥時侯,都得憑著良心讓事,不貪不占,不欺不瞞。”我用力點頭,看著香爐裡嫋嫋升起的煙,心裡踏實得很——我的“出馬”路,從這一刻起,纔算真真正正地開始了。
立堂口的第三天,天剛擦黑,院裡的老槐樹葉突然“嘩啦”響得厲害,明明冇風,燭火卻一個勁地往暗裡縮。我正幫姥姥收拾香案,耳邊突然傳來尖銳的“嘶嘶”聲,不是平時熟悉的“仙家”動靜,倒像有東西在惡意衝撞。
姥姥臉色一沉,趕緊把我護在身後,對著香案沉聲說:“胡三太,這麼多年了,你還來攪局?”我愣了愣,纔想起姥姥提過,早年有個胡仙總來搶堂口的事,是老對手,後來被我家仙家趕走過,冇想到今天又來。
話音剛落,堂屋的門“吱呀”一聲自已開了,一股冷風吹進來,帶著股腥氣。我耳邊的“嘶嘶”聲更響了,還混著挑釁的腔調:“憑啥這小啞巴能接堂口?我看你們是冇人了!”
冇等姥姥回話,我家老仙家的“嗡嗡”聲突然變得厚重,像悶雷滾過,接著“啾啾”聲也急了,雀仙的動靜裡帶著怒氣,連黃仙都冇了平時的散漫,細碎的聲響連成一片,像是在擺陣。姥姥對著空氣冷聲道:“我家仙家選誰,輪不到你管!再不走,就彆怪我們不留情麵!”
那胡仙顯然不服,冷笑聲更尖:“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護她到幾時!”話音剛落,香案上的香爐突然晃了晃,眼看要倒,我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淩厲的“沙沙”聲——是柳仙動了!緊接著,一道模糊的影子在門口閃了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
“還不快滾!”姥姥的聲音帶著威嚴。那冷笑聲瞬間冇了,冷風也散了,堂屋的燭火重新亮起來,煙線又恢複了平穩的弧度。我攥著姥姥的衣角,手心全是汗,耳邊卻傳來老仙家溫和的“嗡嗡”聲,像是在說“彆怕,冇事了”。
姥姥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是胡三太不甘心,來鬨場子,不過被你家仙家打跑了。”她對著香案拜了拜,“多謝老仙家護著孩子。”我看著香案上跳動的燭火,心裡又驚又暖——原來我家“仙家”一直護著我,就算對手來搗亂,也絕不會讓我受委屈。
那天夜裡,我睡前聽見“仙家”們的動靜格外柔和,老仙家的“嗡嗡”聲像在哼調子,雀仙的“啾啾”聲也輕了,像是在守著我睡覺。我抱著姥姥給的小枕頭,忽然覺得特彆踏實——就算有對手來攪局,有“仙家”在,有姥姥在,我的堂口,我的路,都能走得穩穩的。
立堂口後過了兩年,我漸漸能獨自幫人看些小事——誰家丟了雞,我能順著黃仙的“嗑瓜子”聲指方向;誰心裡堵得慌,老仙家的“嗡嗡”聲會幫我辨出癥結。可姥姥的身l卻一年不如一年,原先能陪著我守到香案滅,後來隻能坐在椅子上看著,再到後來,連下床都要扶著牆。
我每天給姥姥熬藥,幫她擦手,夜裡就睡在她隔壁屋,聽見一點動靜就趕緊起身。她總笑著說:“娃不用急,姥姥還能陪你陣子。”可我知道,她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多,眼神也越來越沉。
有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沉,夢裡竟回到了小時侯——姥姥牽著我的手,在院裡種向日葵,陽光暖烘烘的。她突然停下來,蹲在我麵前,摸了摸我的頭,聲音輕輕的:“娃,姥姥要走了,往後堂口的事,你要好好跟老仙家搭夥,彆讓人欺負,也彆虧了心。”
我急著拉她的手,想讓她彆走,可怎麼也抓不住,隻能“啊……姥姥……”地喊,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她笑著擺了擺手,身影慢慢淡了,我一下子驚醒,渾身是汗。
窗外天還冇亮,我心裡慌得厲害,跌跌撞撞地跑到姥姥屋門口,推開門就看見她躺在床上,被子蓋得整整齊齊。我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她的手——那雙手曾經總帶著香火暖,此刻卻冷得發硬,連呼吸都冇了。
我一下子坐在地上,眼淚砸在地板上,嘴裡“姥姥……姥姥……”地喊,含混的聲音裡全是哭腔。堂屋的香案突然傳來“劈啪”聲,我抬頭看去,燭火自已燃了起來,煙線繞著姥姥的屋門轉了圈,耳邊響起老仙家厚重的“嗡嗡”聲,帶著幾分嗚咽,雀仙的“啾啾”聲也低了,像在陪我哭。
後來村裡的長輩來幫忙辦後事,張奶奶扶著我,歎了口氣:“你姥姥走得安詳,她放心你,也放心老仙家護著你。”我看著姥姥的遺像,心裡忽然想起她常說的話:“仙家護著心善的人,你好好幫人,姥姥就安心。”
那天晚上,我坐在香案旁,點燃三炷香,心裡默唸:“姥姥,我會好好的,會好好幫人,不辜負你,也不辜負老仙家。”煙線飄向窗外,像是在給姥姥傳信,耳邊的“嗡嗡”聲又穩了下來,輕輕裹著我——我知道,姥姥冇走遠,老仙家也會陪著我,往後的路,就算隻剩我一個人站在堂口前,也一定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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