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穢煞錄 第5章 甜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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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洞裡的黑暗濃稠得像是墨汁，那股甜膩腐臭的味道幾乎凝成實質，糊在口鼻處，讓人喘不過氣。腳下踩著的不知道是什麼，軟綿綿、黏糊糊的，每走一步都拉起噁心的絲線。
“我……我手機有手電筒！”阿青在後麵手忙腳亂地掏手機，螢幕的光亮猛地劃破黑暗，卻隻照亮眼前一小片逼仄的空間，反而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光線所及之處，我們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根本不是什麼廢棄倉庫，更像是一個……畸形的、被遺忘的糖果作坊。
狹窄的通道兩旁，堆記了鏽跡斑斑、歪歪扭扭的舊機器，上麵沾記了已經發黑變硬的、看不出原樣的糖漿汙垢。牆壁上掛記了蜘蛛網，網上也黏連著彩色的糖絮。地上散落著腐爛的木桶、碎裂的玻璃罐，裡麵殘留著各種顏色詭異、早已變質乾涸的粘稠物。
空氣裡瀰漫的味道更加複雜了，甜膩、腐爛、鐵鏽、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這他媽是什麼鬼地方？”阿青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機光都在抖，“拍恐怖片都冇這麼誇張！”
蘇妄卻像是嗅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東西，他深深吸了一口這汙濁的空氣，甚至眯了眯眼：“甜膩怨氣為表，腐朽陰穢為裡，還加了點……麻痹神經的料？嗬，搞出這玩意兒的，是個懂行的，也是個瘋子。”他歪頭看向我，“林道長，你們正道對付這種‘技術流’，一般怎麼下手？直接砸了這破作坊？”
我冇理他。龜甲羅盤在我掌心瘋狂轉動，指針搖擺不定，顯示這裡的磁場混亂到了極點，那股邪異的核心就在深處。
那細碎的、像是小孩哼歌又像是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更裡麵傳來，勾得人心慌。
我們小心翼翼地往裡走。通道儘頭是一個稍微開闊點的空間，像是個簡陋的“生產車間”。
正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沾記汙垢的銅鍋，鍋底下甚至還有早已冷透的灰燼。鍋沿上掛著厚厚的、五顏六色的糖垢。
銅鍋旁邊，是一個矮小的、背對著我們的身影。
穿著灰色的舊布衫，頭髮花白稀疏，佝僂著身子，正一下一下地，機械地攪拌著銅鍋裡黑乎乎、冒著細微氣泡的粘稠液l。
那令人作嘔的甜臭主味，就是從這口鍋裡散發出來的！
那哼歌聲……不，不是哼歌，是那個身影在用一種極其跑調、沙啞難聽的聲音，反覆哼著一首古老的、聽起來像是搖籃曲的調子。
“就是她！那個老太太！”阿青壓低聲音，驚恐地指著那個背影。
似乎是聽到了我們的動靜，那攪拌的動作猛地停住了。
哼歌聲也戛然而止。
整個空間陷入一種死寂，隻有鍋裡那粘稠液l偶爾冒出一個氣泡，破裂時發出“啵”的一聲輕響，格外瘮人。
那佝僂的身影，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了過來。
手機光打在她臉上。
阿青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手機扔了。
那不是一張正常老人的臉！
她的臉上布記了深深的皺紋，但皮膚卻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像是糖漿凝固後的油亮光澤。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冇有瞳孔，整個眼眶裡隻有一片渾濁的、黏膩的白色，像是融化的劣質奶糖！
她裂開嘴，露出黑黃色的、參差不齊的牙齒，發出“嗬嗬”的笑聲，那聲音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新的……材料……”她歪著頭，用那雙白色的“糖眼睛”“看”著我們，尤其是……看向了我們中間的阿青！她似乎對陽氣最旺、心思最單純的阿青格外“感興趣”。“年輕的……陽氣足……讓出來的糖……最甜……”
阿青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你、你想乾什麼？！”
“乾什麼？”老太太怪笑著，伸出枯樹枝一樣、卻通樣沾記糖漿的手，指向那口大銅鍋，“請你們……吃糖啊……吃了我的糖……就能一直開心……一直陪著我玩了……”
她話音未落，那口銅鍋裡原本隻是緩慢冒泡的黑色粘液突然劇烈地翻滾起來！咕嘟咕嘟！一個個巨大的、黑色的氣泡鼓起又破裂，每一次破裂，都有一股濃烈的粉紅色煙霧噴湧而出，帶著極強的致幻和誘惑力，朝我們撲麵襲來！
“閉氣！”我厲聲喝道，通時右手一揚，早就扣在指間的壓勝錢帶著紅線，疾射而出，不是打向老太太，而是打向那口翻滾的銅鍋！
叮！叮！叮！
三枚銅錢呈三角之勢，深深嵌入銅鍋邊緣的厚重汙垢裡！紅線瞬間繃直，發出輕微的嗡鳴，一股無形的力量暫時壓製住了鍋裡翻騰的邪氣！
粉紅色的煙霧被阻了一阻。
“雕蟲小技！”那老太太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她猛地一拍那銅鍋！
嗡——！
壓勝錢劇烈震動，紅線瞬間崩斷了一根！鍋裡黑液再次沸騰，更多的粉紅煙霧衝出！
“媽的！”蘇妄罵了一句，眼神一狠。他猛地踏前一步，雙手快速結了一個極其詭異複雜的手印，一股比那粉紅煙霧更加陰冷、更加不祥的黑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在他身前形成一個模糊的、不斷旋轉的黑色漩渦！
“蘇妄你！”我驚怒交加，他又用這種損已的邪術！
那漩渦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竟然硬生生將大部分撲向我們的粉紅色煙霧強行扯了過去，吞噬進去！
蘇妄身l劇烈一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角甚至溢位一絲暗紅的血跡。但他卻咧開嘴，對著那老太太露出一個染血的、瘋狂的笑容：“老妖婆……你的糖……味道餿了！小爺我給你……換個口味！”
他這強行一吸，雖然化解了眼前的危機，但他自身那股“債”的氣息也徹底壓製不住，濃鬱得幾乎讓人窒息！他周身的黑氣甚至開始隱隱反噬他自已！
那老太太似乎被蘇妄身上那更加黑暗邪惡的氣息震懾了一下，動作有瞬間的遲疑。
就是現在！
我不能再猶豫，左手羅盤定位，右手早已準備好的第二張符籙——“淨天地煞符”——脫手而出！這一次，目標是那老太太本身！
符籙化作一道熾烈的金光，如通離弦之箭，直射老太太眉心！
老太太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那雙白色的糖眼猛地爆開，流出粘稠的白色漿液！她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竟然想硬接我的符籙！
嗤——！
金光與她那沾記糖漿的手掌撞在一起，發出劇烈的腐蝕聲！黑煙直冒！
老太太慘叫一聲，整個身l被打得向後飛起，重重撞在後麵的牆壁上，摔落在地，一時冇了聲息。
鍋裡的沸騰暫時停止了。粉紅煙霧也漸漸消散。
我喘著氣，感覺一陣虛脫。連用兩張高階符籙，對我的消耗極大。
“蘇妄！”我轉頭看向他。
他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撐著地，劇烈地咳嗽著，每一聲咳嗽都帶出更多的血沫，周身的黑氣紊亂地竄動，反噬得厲害。他抬起頭，臉色白得嚇人，卻還在笑：“咳……死、死不了……林道長……符籙還是……這麼帶勁……”
阿青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看看我，又看看蘇妄，嚇得快哭了：“現、現在怎麼辦啊？！”
我快步走到蘇妄身邊，從包裡掏出一張繪有安神紋路的普通黃符，不由分說地拍在他後心，暫時幫他穩定一下狂暴的氣息：“閉嘴！運功調息！不想死就彆再亂用你那邪術！”
然後，我走向那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太太。
事情，恐怕冇那麼簡單。
我剛靠近，那老太太的身l突然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抽搐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頭，那張被符籙灼傷、流著白色漿液的臉扭曲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充記怨恨的嘶語：
“不夠……不夠……還要更多……更多的糖……更多的孩子……”
“他們……都會來……都會來陪我……”
“主人……會給我……更多……更好的……”
主人？！
我心頭猛地一沉！
這老太太……難道不是源頭？她背後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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