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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9章 暗流洄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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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洄漩

侍女淒厲的哭嚎和侍衛粗暴的拖拽聲,彷彿還在外間冰冷的空氣中殘留著餘響。碎裂的瓷片和水漬果肉狼藉一地,無聲地訴說著方纔那場卑劣鬨劇的結局。

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如同被凍僵的鵪鶉,深深埋著頭,恨不得將身體縮排地縫裡,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

福安站在狼藉中央,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夕壓城的黑雲。他並未立刻處置那些噤若寒蟬的下人,而是將冰冷刺骨、帶著審視與探究的目光,投向了風暴中心卻依舊挺直脊背的林硯。

“你,”福安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如何識得‘春醉蘭’?”
這個問題,尖銳如刀,直指要害。宮廷禁藥,一個書童如何得知其特性?甚至能精準地指出其遇水泛藍的隱秘特征?這比識得古篆更令人心驚!

林硯的心臟猛地一縮,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果然來了!這致命的反噬!他方纔情急之下丟擲“春醉蘭”,隻為自證清白,卻忽略了這“知識”的來源對身份卑微的他而言,是多麼巨大的破綻!

電光火石之間,屬於曆史學者林岩的冷靜思維再次強行壓下恐懼。他不能慌!越是生死關頭,越要冷靜!他迅速在腦海中搜尋著關於古代藥物知識的合理托詞。

“回總管,”林硯垂下眼簾,姿態恭謹中帶著一絲被質問的惶恐,聲音卻努力保持平穩,“奴才……奴才幼時家道尚未敗落,曾隨家父……在青州府衙行走。府衙刑名師爺精通仵作驗傷之法,奴才……奴才頑劣,曾偷偷翻閱過師爺的《洗冤錄異聞註疏》手稿殘本……其中……其中便記載過南疆有此奇藥‘春醉蘭’,言其遇水色變,常被奸徒用於構陷汙衊……奴才方纔見那侍女情狀詭異,傷痕蹊蹺,又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才……才鬥膽猜測……”
半真半假,將知識來源推給早已灰飛煙滅的“家學”和“偶然”,姿態卑微而惶恐。

福安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林硯臉上來回掃視,試圖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

青州府衙?刑名師爺?《洗冤錄》?這些細節聽起來似乎……並非全然捏造?尤其結合林硯“罪臣之子”的出身,其父林謙曾任青州通判,接觸刑名檔案也並非不可能。

“哼。”福安最終隻是冷哼一聲,並未深究,但那眼神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散去,“倒是‘博聞強記’。”
他語帶諷刺,隨即話鋒一轉,語氣森然,“今日之事,都給咱家爛在肚子裡!若有一字泄露,方纔那賤婢的下場,就是爾等的榜樣!”

“奴才(奴婢)不敢!”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齊刷刷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

“滾下去!把這裡收拾乾淨!”
福安厲聲嗬斥。

眾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開始清理狼藉,動作麻利得如同背後有鬼在追。

福安不再看林硯,轉身走向內書房門口,對著門內陰影處躬身低語了幾句。片刻後,他側身讓開。

蘇宸的身影從門內陰影中緩步踱出。他依舊是一身玄衣,臉色在廊下天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蒼白,受傷的左臂垂在身側,姿態卻依舊挺拔如鬆,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他的目光掃過正在被迅速清理的狼藉地麵,在那攤暗紅色的、屬於他自己的血跡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擡起,精準地落在了林硯身上。

那眼神,幽深如寒潭古井,平靜無波,卻比方纔福安的質問更讓林硯感到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沒有讚許,沒有斥責,隻有一種純粹的、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徹底看穿的審視。

林硯立刻深深低下頭,避開了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

蘇宸什麼也沒說。他收回目光,彷彿剛才那場針對他近侍的卑劣構陷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邁開步子,徑直朝著通往寢殿的迴廊走去。福安立刻無聲地跟上。

林硯站在原地,看著那玄色挺拔的背影在迴廊轉角處消失,才緩緩地、極其輕微地籲出一口濁氣。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帶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眩暈和虛脫感。他扶住身旁冰冷的廊柱,指尖冰涼。

危機暫時解除,但風暴遠未停歇。蘇玦的反撲狠辣而直接,一擊不中,必有後招。而他林硯,已經徹底暴露在對方的視野之中,成了必須拔除的眼中釘。

接下來的幾日,東宮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表麵上,一切如常。蘇宸依舊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奏章,尤其是那些關於北境軍情和糧餉排程的急報。他的臉色越來越差,眉宇間的陰鷙和疲憊濃得化不開,批閱奏章時,朱筆落下的力道常常重得劃破紙張。福安進出的頻率更高,臉色也愈發凝重。

然而,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張感卻如同濃霧般彌漫在東宮的每一個角落。侍衛巡邏的次數明顯增多,盤查也更為嚴格。宮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更是細若蚊呐,眼神閃爍,充滿了不安。

林硯侍立在內書房,更加謹小慎微。他敏銳地察覺到,蘇宸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次數似乎多了一些,停留的時間也更長。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審視,似乎多了一種……評估?像是在權衡一件工具的價值與風險。

這天傍晚,蘇宸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已是華燈初上。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右手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臉色在燭光下顯得異常憔悴。長時間的殫精竭慮和肩傷的折磨,顯然已逼近他的極限。

福安無聲地奉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蘇宸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他接過藥碗,看也不看那濃黑的藥汁,一飲而儘。苦澀的藥味在書房內彌漫開來。

“北境八百裡加急。”蘇宸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黑水河上遊,春汛提前,水勢暴漲。”

林硯侍立在陰影裡,聞言心頭猛地一跳!春汛提前?黑水河?他立刻聯想到之前關於北狄左賢王部在黑水河下遊陳兵的詭異舉動!

蘇宸的目光似乎無意識地掃過林硯所在的方向,繼續道,更像是在梳理思路:“河道淤塞,水患已成定局。下遊屯田、軍堡危在旦夕。工部那幫蠢材,還在為‘束水攻沙’還是‘分水殺勢’吵得不可開交!丞相府……哼!”
他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帶著無儘的嘲諷和怒意,“倒是遞了個‘萬全之策’——讓北境三鎮軍民,即刻放棄田舍,遷往高地‘暫避’!待水退後……再行安置?笑話!數十萬軍民倉促遷徙,流離失所,北狄鐵騎虎視眈眈,這跟把肥羊送入狼口有何區彆?!”

遷民避水?林硯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這哪裡是救災?這分明是自毀長城!放棄屯田軍堡,等於將邊境防禦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數十萬流民一旦形成,不僅會成為北狄劫掠的物件,更會瞬間衝垮北境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這“萬全之策”的背後,透著濃濃的陰謀氣息!是蘇玦一係在借刀殺人?還是朝中某些人為了“主和”在推波助瀾?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禹貢山川地理圖考》中關於前朝治理類似水患的記載!其中一種應急之法……“束水衝沙,泄洪分險”!

強烈的衝動幾乎要衝破喉嚨!他想告訴蘇宸,不能遷民!黑水河上遊雖險,但並非沒有快速泄洪、保住下遊核心屯堡的可能!利用現有的廢棄河道或低窪地,緊急開挖引河,分流洪峰,同時在下遊關鍵淤塞處,用“束水衝沙”之法,集中水力衝刷沙洲,擴大過水斷麵……

然而,話到嘴邊,卻被他死死咬住。

內書房侍墨,謹守本分。妄議軍國,僭越逾矩,是取死之道!更何況,他一個“書童”,如何懂得水利工法?如何解釋這“靈光一閃”?

巨大的無力感和憋悶感堵在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隻能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

蘇宸似乎並未期待他的回應。他疲憊地揮了揮手。

福安會意,立刻低聲道:“殿下,該歇息了。太醫叮囑……”

蘇宸沒有應聲,隻是緩緩站起身。失血和連日的操勞讓他的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福安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攙扶。

“孤自己走。”
蘇宸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推開了福安的手。他挺直背脊,邁步走向門口,玄色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經過林硯身邊時,腳步似乎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

一股清冽的、混合著淡淡血腥氣和苦澀藥味的冷香拂過林硯的鼻尖。

林硯依舊垂首肅立,眼角的餘光隻看到那玄色袍角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

門開了,又關上。書房內隻剩下林硯一人,以及那揮之不去的、沉重的藥味和無聲的壓抑。

他緩緩擡起頭,望向蘇宸離去的方向,又看向案頭那份關於“遷民避水”的奏章副本。燭火跳躍,映照著他眼中翻騰的焦慮、不甘和……一種被深深束縛的無力感。

北境烽煙,朝堂傾軋,陰謀暗箭……這帝國的心臟,正在被無形的巨手推向深淵的邊緣。而他,手握著一星半點的微光,卻囿於身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黑暗吞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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