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41章 文淵星火

    文淵星火

文淵閣內，檀香嫋嫋，書卷的氣息沉澱而厚重。

太傅周文淵端坐於寬大的書案後，銀發如霜，麵容清臒。他手中正捧著一本藍色封皮的奏疏，眉頭緊鎖，正是太子蘇宸派人送來的那本《鹽政疏議》。

奏疏的字跡是蘇宸親筆，筆鋒遒勁，力透紙背。內容並非尋常的請安問政，而是直指鹽政積弊的核心！條分縷析，鞭辟入裡，痛陳火耗逾製、層層盤剝之害，直言鹽政之弊如附骨之疽，非刮骨不足以療毒！最後更是隱晦而堅定地提出了“徹查舊案，以正視聽，肅清積弊”的主張！

周文淵越看越是心驚，花白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太子這份奏疏，鋒芒畢露，銳氣逼人！將矛頭直指鹽政體係內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團，甚至隱隱指向了當年那樁諱莫如深的“鹽引大案”！這無異於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

“殿下……這是要捅破天啊……”周文淵放下奏疏，長歎一聲，憂心忡忡。他深知此事牽連之廣，阻力之大。皇帝的態度在紫宸殿上已經表露無遺，三皇子蘇玦更是虎視眈眈。太子此舉，太過危險！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書案另一側那個精美的紫檀木畫匣上。這是太子一並送來的，三皇子蘇玦獻上的萬壽節賀禮——《千裡江山圖》繡品長卷。太子言明請他“代為品評”。

周文淵對蘇玦的浮華做派向來不喜，對這華而不實的繡品也並無多大興趣。但既是太子所托，他還是耐著性子，示意侍立一旁的小書童將畫匣開啟。

畫軸被小心地取出，緩緩展開。金絲銀線在錦緞上勾勒出壯麗山河，針腳細密，色彩斑斕，確實耗費了無數心血，堪稱巧奪天工。周文淵的目光卻並未過多停留在這表麵的繁華之上。他更在意的是太子為何特意將此物送來。

他伸出枯瘦但穩健的手，習慣性地想要撫摸畫卷，感受其質地。指尖劃過卷軸的邊緣，就在觸碰到那錦緞封頭時，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不平整感，從指腹傳來。

嗯？

周文淵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以他的閱曆和對書畫裝裱的精通，立刻察覺到了異常。這封頭……似乎被重新處理過？手法極其高明，若非他這樣經驗老道之人，又在全神貫注之下，幾乎難以發現。

一絲疑竇在周文淵心中升起。他不動聲色，示意書童退下。待書房內隻剩下他一人時，他取過一把極其精巧的象牙裁刀，動作比蘇宸更加老練沉穩，沿著那細微的接縫，小心翼翼地挑開了錦緞封頭。

當卷軸木芯上那道被重新粘合的縫隙暴露出來時，周文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屏住呼吸，用刀尖極其謹慎地剔開膠痕，然後，用細長的銀鑷子，輕輕探入縫隙之中。

一卷被銀絲係住的、折疊整齊的薄紙，被緩緩地夾了出來！

周文淵的心臟猛地一跳！他解開銀絲，展開那幾頁薄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字跡雖小，卻異常清晰有力！

內容，正是關於景泰十四年兩淮鹽運司火耗逾製的鐵證彙總！精確到每府每引的超征數額，對比戶部則例和當年糧價的詳細計算，條理分明，證據確鑿！比太子在紫宸殿上當眾呈上的那份條陳更加詳儘、更加致命！最後，還附有一份言辭懇切、邏輯嚴密的重啟“鹽引舊案”陳情密奏，直指當年案件疑點重重，林謙之罪恐為頂缸，背後必有更大黑手！

轟隆！如同驚雷在周文淵腦海中炸響！

他捧著這幾頁薄紙的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滔天的憤怒！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周文淵猛地一拍書案，震得筆墨紙硯都跳了起來！他氣得渾身發抖，花白的胡須不住顫動，“國之重器，竟成碩鼠糧倉！上下其手，盤剝至此！蒙冤忠骨，沉淪至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瞬間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太子不僅要在朝堂上據理力爭，更要借他周文淵之手，借清流之口，將這鐵證昭告天下，形成無法逆轉的輿論洪流，逼迫朝廷不得不查！

太子這是將清流當成了破局的利劍，也給了他周文淵一個匡扶正義、滌蕩汙濁的舞台！

周文淵胸中一股浩然正氣勃然而生！所有的顧慮和擔憂，在這鐵一般的事實和沉甸甸的冤屈麵前，都被碾得粉碎！

他不再猶豫，立刻鋪開宣紙，飽蘸濃墨。他要寫！寫奏章！寫檄文！聯絡門生故舊，召集禦史言官！他要讓這大雍朝堂，都聽到清流為鹽政之弊、為蒙冤者發出的憤怒呐喊！

“來人！”周文淵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激昂和力量，“備轎！老夫要去都察院！”

一場由文淵閣點燃的、席捲整個清流集團的風暴，即將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那看似平靜、實則汙濁不堪的鹽政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