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94章 蛛絲結網
蛛絲結網
秘檔庫方向的騷亂聲隱隱傳來，夾雜著禁軍的呼喝和器物碰撞的聲音。顯然，那隻誤入禁地的野貓給守衛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石室內，林硯的心卻異常平靜。他走到桌邊，拿起那本做樣子的書，翻到空白扉頁，提筆蘸墨，飛快地寫下幾行字。字跡清雋，卻力透紙背：
王爺鈞鑒：
風雪阻途，佛心難安。野物突擾，非天災，乃人禍前兆。
禁地鎖鑰，恐非銅鐵可固。落雁南飛，其聲哀哀，恐巢傾覆於北風。
昔戾園舊事，血染丹墀，史筆如刀，猶在宗牒。
硯困於此，唯見蛛絲結網，蛇影潛行於梁上，憂心如焚，恐及王爺清譽。
冒昧呈稟，萬望珍重。
罪臣
林硯
頓首
寫完，他迅速將紙撕下，折疊成極小的方塊。然後，他走到炭盆邊，將火撥旺，拿起老親王送食盒時帶來的那個空湯盅，走到門邊。
“咳咳……”他又輕咳了兩聲，對著門外道：“小順子？還在嗎？”
小順子一直惶恐地守在門外不遠處，聞聲連忙湊近門縫：“奴纔在，大人有何吩咐？”
“這湯盅涼透了，勞煩你拿去清洗一下。順便……這炭盆灰滿了，煙熏火燎的，能否幫我清理了？”林硯語氣溫和，帶著請求。
清理炭灰是臟活，但林硯的要求合情合理。小順子不疑有他，應道：“是，奴才這就進來收拾。”
門開了。林硯將湯盅遞給小順子，自己則退到一邊。小順子放下湯盅，拿起角落的火鉗和簸箕，開始清理炭盆裡的灰燼。
就在這時，秘檔庫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更大的喧嘩和一聲野貓淒厲的嘶叫，似乎是被逼到了角落！這動靜吸引了門外守衛和小順子的注意力，都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
電光火石之間！
林硯腳步極其自然地、彷彿隻是避讓灰塵般，向門口挪動了半步。他的身體恰好擋住了小順子清理炭盆的動作，而他的右手，如同鬼魅般迅捷地探出，將那個折疊好的小紙塊，精準地塞進了正站在門邊、也因喧嘩而微微側身的老親王的老仆——福伯那微微敞開的舊棉襖袖袋裡！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塞入後手指還在袖袋口極輕地按了一下，確保紙塊不會掉出。
福伯似乎感覺到袖口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疑惑地低頭看了一眼，又看看門口，隻見林硯正背對著他，似乎在關注小順子清理炭灰，而小順子和守衛的注意力都在秘檔庫方向。風雪聲和遠處的喧鬨掩蓋了所有細微的動靜。
福伯皺了皺眉，以為是風雪吹起的雜物，並未在意，攏了攏袖子，繼續擔憂地望著秘檔庫的方向。
林硯的心跳如擂鼓，麵上卻波瀾不驚。他轉過身，彷彿才注意到福伯還在風雪中站著，關切道：“福伯，風雪大，您老站門邊當心寒氣。”
福伯回過神，對林硯勉強笑了笑：“謝大人關心，老奴不礙事。”
此時，小順子也清理好了炭灰，端著簸箕和湯盅：“大人，奴纔去倒了。”
“有勞。”林硯點點頭。
小順子和福伯一前一後離開。門再次被關上。
石室內，林硯靠在門後，大口喘著氣，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成了！資訊已經送了出去！現在，就看那位深得老親王信任、在宗正寺待了大半輩子的老仆福伯，何時能發現袖中那張致命的紙條，以及……他和他身後的老親王，會如何選擇！
紙條上的資訊，每一句都暗藏殺機：
“人禍前兆”：直指野貓事件非偶然，是更大陰謀的序幕，暗示宗正寺本身可能被捲入。
“銅鐵可固”：隱喻秘檔庫的守衛禁軍並不可靠，鎖鑰（權力）也可能被開啟。
“落雁南飛…巢傾覆於北風”：點明“落雁坡”是關鍵地點，北風指代北境或來自北方的威脅，巢傾覆則暗示王賁或北境局勢危急。
“戾園舊事，血染丹墀”：戾園，是前朝一位因謀反被誅殺的親王囚禁之所。這是最狠的一招！直指宗室傾軋、兄弟相殘的慘烈曆史，暗示若太子倒台，不僅東宮血流成河，整個皇室都可能重蹈覆轍，而記錄這些的“宗牒”秘檔就是明證！這是對老親王身為宗正、維護皇族體麵職責最直接的拷問和警告！
“蛛絲結網，蛇影潛行”：描繪陰謀如同蛛網般在宗正寺內外蔓延，毒蛇（敵人）已經潛伏到身邊（梁上）。
“恐及王爺清譽”：既是示警，也是軟性的威脅——若宗正寺捲入陰謀或秘檔出事，你老親王一世清名將毀於一旦。
這張紙條，是在向老親王蘇恪攤牌！告訴他，我知道你宗正寺不乾淨，我知道更大的風暴要來了，而且這風暴會摧毀你守護的一切！你是選擇繼續明哲保身，坐視皇室再次血染丹墀，讓你的宗牒上再添一筆兄弟鬩牆的恥辱？還是選擇暗中做點什麼，維護皇族的體麵和……太子的正統？
林硯在賭，賭老親王對皇室體麵深入骨髓的維護，賭他對“戾園舊事”的忌憚，賭他內心深處對太子蘇宸能力的一絲認可，以及對皇帝病重後朝局失控的憂慮！
這是一場無聲的驚雷，炸響在老親王蘇恪的袖袋裡，也炸響在宗正寺這潭看似平靜的死水之下。
接下來的時間，林硯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彷彿無事發生。他看書，寫字，甚至向守衛要了一本《大雍律例》來研讀，表現得像一個真正在“靜思”的官員。但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極致，捕捉著宗正寺內的每一點風吹草動。
秘檔庫的騷亂持續了約一個時辰才平息。野貓被抓住帶走了。老親王蘇恪沉著臉回到自己的值房，福伯緊隨其後。值房的門緊閉了很久。
傍晚時分，風雪漸歇。小順子送來晚飯，神情有些異樣，欲言又止。
“怎麼了？”林硯問。
“大人……”小順子壓低聲音，“奴才剛纔去倒灰，聽……聽福伯跟王爺跟前的另一個小廝嘀咕，說王爺回來後就臉色鐵青，把自己關在房裡，連晚膳都沒用，還……還把最心愛的一個前朝筆洗給砸了……”
林硯心中瞭然。看來那張紙條的威力不小。老親王被戳中了最痛處。
“王爺年事已高，今日又受了風雪和驚嚇，是該好好歇息。”林硯不動聲色地說，“我等做下人的，更該謹守本分，不該聽的彆聽，不該傳的彆傳。”
小順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奴才明白。”
當夜，宗正寺異常安靜。林硯躺在榻上，卻毫無睡意。他在等，等一個回應。
直到後半夜，萬籟俱寂。石室的門縫下，極其輕微地，塞進來一樣東西。
林硯立刻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俯身拾起。
那是一把黃銅鑰匙。樣式古老，上麵沒有任何標記。但林硯瞬間就明白了它的用途——秘檔庫某個特定櫃閣，甚至可能是某個暗格的鑰匙！
鑰匙冰涼，握在掌心，卻彷彿有千斤之重。老親王蘇恪的回應，來了！他沒有明確表態，但他送來了這把鑰匙。這本身就是一種默許，一種在巨大壓力下的、無聲的支援！他無法直接對抗皇帝的旨意和暗處的敵人，但他用這種方式，為林硯，也為太子，開啟了一條獲取關鍵武器的縫隙！
林硯緊緊攥住鑰匙，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驚人。
困獸的利爪，終於觸碰到了第一塊磨刀石。下一步，他將利用守衛換防的間隙，或者製造另一個小小的“意外”，潛入那座藏著無數秘密的禁地！落雁坡的秘密，平西王蘇烈的把柄，甚至……可能存在的、關於皇帝某些隱秘的記載……他必須找到足以撬動整個局麵的那根槓桿！
反擊的利刃，已在無聲中悄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