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96章 血染落雁坡 下）
血染落雁坡(下）
石室的焦糊味尚未散儘，林硯的心跳也未能完全平複。懷中的兩份秘檔如同烙鐵，灼燒著他的胸膛，也點燃了他眼中沉寂已久的火焰。平西王蘇烈的罪證，皇帝潛邸的隱秘……這些資訊的價值無可估量，但如何將它們安全地送出去，送到蘇宸手中，送到能發揮它們最大作用的人手中？
直接交給老親王？風險太大。蘇恪的默許僅限於提供鑰匙，他絕不可能親自捲入傳遞這種足以顛覆朝局的核心證據。通過唐蔓？她行動雖相對自由，但尚藥局醫女的身份，攜帶如此敏感的檔案出宮，一旦被搜查，萬劫不複。
他需要一個更隱秘、更安全的渠道，一個敵人意想不到的渠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把黃銅鑰匙上。老親王既然能給他秘檔庫的鑰匙，是否意味著，在宗正寺這個看似封閉的係統內，還存在其他不為人知的傳遞途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順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大人，管事讓奴才來問，您可需要些安神的熏香？方纔受了驚嚇……”
熏香？林硯心中一動。他想起老親王蘇恪有每日去佛堂誦經的習慣，佛堂裡常年燃著檀香。而宗正寺負責采買香燭燈油的，是一個姓錢的老吏，為人膽小怕事，但貪圖小利。
一個計劃迅速在腦中成型。
“替我多謝管事關心。”林硯隔著門，聲音帶著疲憊後的沙啞，“熏香倒不必了。隻是方纔心慌意亂，失手打翻了王爺前日送來的湯盅，實在愧疚。聽聞錢采辦今日要出寺采買？可否勞煩他替我帶兩樣東西回來？”
“大人請講。”
“一盒上好的沉水香，要城南‘香積坊’老字號陳記的。再買一個……普通的粗陶湯盅便可。”林硯頓了頓，“另外，我這裡有份家書，煩請錢采辦路過城西驛站時，順道投了。一點跑腿的辛苦錢，不成敬意。”說著，他從門縫下塞出去一小塊碎銀子。
小順子撿起銀子，有些猶豫。傳遞家書本不合規矩，但林硯的要求合情合理（賠湯盅），給的跑腿費也豐厚，錢采辦又是個見錢眼開的……“是，奴纔去問問錢采辦。”
不久，小順子回話：“大人，錢采辦應下了。他說未時左右出寺，申時前回來。”
“有勞。”林硯應道。他回到桌邊，鋪開兩張最普通的信箋。
第一張，他用最平常的家常口吻，寫了幾句問候遠方“族叔”的身體、天氣冷暖的話。落款是“侄硯”。
第二張，纔是關鍵。他將從秘檔庫中抄錄的、關於平西王親信賀蘭山在落雁坡交接物資的摘要關鍵資訊（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用極其微小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在信箋的背麵！然後將皇帝潛邸日記中關於“沾血龍佩”和“報應”的隻言片語，用一種更複雜的、隻有他和蘇宸才懂的密語符號，夾雜在家書正文幾個不起眼的字句縫隙裡！
寫完，他將第二張信箋對折，再對折，折成一個極其小巧的方塊，小心翼翼地塞進那個準備讓錢采辦買回的粗陶湯盅的底部縫隙裡，用一點濕泥封好。外表看上去，隻是一個嶄新的、有點小瑕疵（縫隙有泥）的普通湯盅。
而第一張普通的家書，則大大方方地放在桌上。
未時剛過，錢采辦果然來了。林硯將家書和買沉水香、粗陶湯盅的錢交給他，又額外給了一點碎銀作跑腿費。錢采辦掂量著銀子，眉開眼笑，滿口答應。
看著錢采辦拿著家書和銀錢離開的背影，林硯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這是最薄弱的一環。錢采辦會不會偷看家書？會不會檢查那個湯盅？會不會被宮門守衛盤查出來？
他隻能祈禱錢采辦的貪婪和愚蠢，以及守衛對宗正寺這種清水衙門采辦物品的輕視。那個藏在湯盅底部的秘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能否激起漣漪，隻能聽天由命。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焦灼。林硯強迫自己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申時將近，外麵傳來馬車軲轆聲和錢采辦與人寒暄的聲音。
終於，小順子提著東西回來了。
“大人，東西買回來了。陳記的沉水香，還有這個粗陶湯盅。您的家書，錢采辦說已投到驛站了。”小順子將東西放下。
林硯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那個嶄新的粗陶湯盅。他不動聲色地接過，手指狀似無意地拂過底部——縫隙的濕泥還在，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好，辛苦了。”林硯心中巨石落地，語氣平靜。他拿起沉水香，開啟聞了聞，“嗯，是上品。這湯盅……看著厚實，正好賠給王爺。”
他讓小順子退下，立刻關好門。他迅速摳開湯盅底部的濕泥，取出那個被汗水浸得微潮的紙方塊。展開，蠅頭小楷和密語符號清晰無誤！
資訊成功送出！現在，這份至關重要的情報，應該正隨著驛站的信使，飛向它該去的地方——北境，楊釗的手中！楊釗是蘇宸的心腹，手握兵權，他拿到這份證據，就能名正言順地調查落雁坡，甚至以此為突破口，牽製平西王蘇烈，震懾鎮北侯李崇！
做完這一切，林硯幾乎虛脫。他靠在牆上，剛喘了口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急促、沉重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直奔宗正寺大門而來！伴隨著嘶啞淒厲的吼聲：
“北境八百裡加急軍報——！！！”
“野狐嶺……落雁坡……王老將軍……危急！！！”
轟！
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林硯猛地衝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隻見一名渾身浴血、鎧甲殘破的信使，如同血葫蘆般從馬上滾落，手中死死攥著一個染血的、插著三根黑色翎羽（象征最高緊急程度和主帥瀕危）的軍報捲筒，嘶聲力竭地喊道：
“西戎狄人聯軍主力突襲落雁坡！！王賁將軍……重傷瀕死！楊釗都督被困！北境……危殆！求援！速求援啊——！！！”
信使喊完，便力竭昏死過去。
整個宗正寺，瞬間被這血淋淋的噩耗和絕望的呼號所籠罩！落雁坡！王賁！楊釗！血染的軍報！
林硯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眼前陣陣發黑。他剛剛送出落雁坡的情報，那邊就爆發了決定性的慘烈大戰！敵人這是要斬斷太子在軍方的所有臂膀！王賁若亡，楊釗若失，北境崩潰，太子的處境將萬劫不複！
敵人的反擊，快！狠！準！而且，他們顯然知道了落雁坡的秘密，甚至可能利用了它設下陷阱！
“快！稟報王爺！快傳太醫！”劉頭目的吼聲帶著驚恐。
腳步聲、驚呼聲亂成一團。
林硯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剛剛點燃反擊的火星，敵人就用滔天的血海試圖將其徹底澆滅！落雁坡已成修羅場，北境戰局急轉直下，朝堂的刀子，下一刻就會以“喪師辱國”的罪名，狠狠砍向東宮和被困在這裡的自己！
困獸之鬥，已到生死存亡的懸崖邊緣！他必須立刻找到新的突破口，否則，他和蘇宸，都將被這血染的落雁坡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