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74章 貢品名單上有暗記
天未亮,杏花村的雞還未打鳴,工坊門前已燃起三堆篝火。
尚膳局采辦官馮德祿騎著高頭大馬入村時,腰間黃銅令牌在晨光中晃出一道刺眼的金芒。
他身後跟著兩名記錄吏、一名驗毒師,還有一隊身著暗青短打的隨從,個個麵無表情,目光如鷹隼掃過工坊外牆上的“信義”二字。
“貢品之事,非同兒戲。”馮德祿翻身下馬,聲音不高,卻壓得全場鴉雀無聲,“今日本官奉旨查驗‘信義醬’全序流程——從選豆、蒸煮、製曲、發酵,到封壇、編號、倉儲,不得遺漏一環。若有半分瑕疵,即刻查封,三年不得複產。”
人群騷動起來。
有人低聲嘀咕:“這哪是來選貢品,分明是來挑錯的。”
蘇晚晴立於台階之上,一襲素麻布裙,發髻用一根竹簪挽住,眉眼沉靜如水。
她沒有爭辯,隻輕輕抬手,示意阿蘭開啟工坊大門。
“請。”
她步伐穩健,領著一行人穿過潔淨的廊道,一路講解清晰利落:豆料來自北坡旱地新墾田,粒圓飽滿,含水率嚴格控製在百分之十二;麴菌為自培老種,三代傳承,每七日翻胚一次,溫濕度由陶甕排列間距調節;至於發酵時間——她停頓片刻,目光掃過驗毒師手中銀針,“九十九日,一日不少,一日不超。”
馮德祿冷眼旁觀,指尖輕敲冊頁:“說得再好,不如實證。”
於是現場開壇。
編號“甲子·柒”的醬甕被當眾啟封,琥珀色醬汁緩緩傾入白瓷碗,醇香瞬時彌漫十丈。
驗毒師親自試銀針,又蘸取少許置於舌尖細品,眉頭微動,終是點了點頭。
“味正,無異。”
馮德祿仍不鬆口:“單壇不足為憑。本官要帶走二十壇,涵蓋不同批次、不同窖位,送京評測。若禦膳房認可,方可列為備選。”
蘇晚晴早有準備,當即命人抬出早已備好的特製木箱——杉木內襯油紙,每壇獨立固定,壇口加蠟密封,編號與配料清單一一對應貼於箱側。
“請查驗。”
馮德祿翻看記錄,忽然皺眉:“為何其中三壇出自‘隱字號’窖?此批尚未對外發售,你如何得知我會選它?”
蘇晚晴淡然一笑:“因為那是我最放心的一批。越是藏得深的,越經得起查。”
馮德祿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揮袖:“裝車。”
就在車隊即將啟程之際,縣衙庫吏劉管倉匆匆趕來,懷裡緊緊抱著一隻蒙著紅綢的小甕。
“馮大人留步!”他滿頭大汗,聲音發顫,“小人……小人家中私藏了一壇‘信義醬’,乃半月前重金購得。不敢獻於市井,唯恐褻瀆神物!今日特來呈上,聊表寸心……此味出自野坊,然勝似禦膳!”
他說完,雙手捧壇遞上,眼中竟泛起淚光。
馮德祿略一遲疑,命人接過,揭開紅綢看了一眼,便揮手讓人納入特供箱中。
沒人看見,劉管倉轉身離去時,嘴角掠過一絲得意的弧度——那壇醬,並非買自工坊,而是他五日前趁夜從趙元祿家廚子手中購得的“替換品”,雖摻了爛豆焦糖,卻被他精心清洗後重新封裝,連氣味都用香料遮掩。
“裴大人最愛清鮮,這一口‘回甘’,定能入心。”他在心中暗笑。
與此同時,京城裴府。
尚書裴仲安端坐書房,手持銀匙輕攪碗中醬汁,神色莫測。
窗外秋雨淅瀝,燭火搖曳不定。
他嘗了一口,緩緩閉目。
良久,睜眼,眸底寒光乍現。
“不是那個味道……可又太像了。”
他猛然起身,擊響銅磬。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跪於堂下。
“文淵閣暗衛聽令:即刻重啟‘謝氏遺孤’案卷,調閱北境七衛陣亡名錄、當年護送路線、以及……所有與梅花徽記相關的舊檔。我要知道,這世上還有誰,敢用九十九這個數。”
“是。”
裴仲安望向窗外風雨,喃喃道:“若真是你活著回來了……這次,我也不會讓你再逃出去。”
杏花村,晚晴工坊。
蘇晚晴站在陶窯前,看著最後一隻特級甕緩緩出爐。
陶三爺滿臉煙灰,卻笑得像個孩子:“九十九隻,隻隻完美。底部梅花暗刻,深淺一致,絕不會被仿。”
她伸手撫過那朵小小的刻痕——五瓣舒展,蕊心微凸,正是謝家舊徽。
當晚,謝雲書臥於竹榻,秋蟬將新製甕圖樣呈上。
他凝視良久,忽然呼吸微滯。
顫抖的手指撫過“九十九”之數,唇角竟浮出一抹悲愴笑意。
“原來……他們都記得。”
他提筆蘸墨,在殘破地圖邊緣緩緩補全——那不是隨意數字,而是北境七衛中,曾追隨其父戰死沙場的九十九位校尉姓名。
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段被抹去的曆史,一腔未冷的忠血。
“藏進去。”他低聲吩咐秋蟬,“名單繡於絲帛,藏入第三十七甕夾層。若有一天這壇醬到了該到的人手裡……真相,就醒了。”
秋蟬默默接過圖紙,眼中泛起淚光。
而此時,工坊深處,阿蘭正巡至庫房。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整齊排列的貢品甕上。
忽然,她腳步一頓。
某一列壇身表麵,似乎有極細微的水漬反光——像是剛被擦拭過的痕跡。
她蹲下身,指尖輕觸壇口封蠟。
蠟質完好,但邊緣……有一絲幾乎不可察的接縫錯位。
她瞳孔驟縮。
立刻翻查值夜記錄。
紙頁翻動聲中,她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一個名字上——
昨夜,子時三刻,庫房門禁曾短暫開啟。
值守人簽字欄裡,赫然寫著兩個字:
劉管倉。
細雨如絲,纏繞著杏花村青石板鋪就的驛道。
貢品車隊已整裝待發,二十隻封蠟嚴實的醬甕靜靜臥在木箱之中,宛如沉睡的秘寶。
蘇晚晴立於村口老槐下,素衣微濕,目光卻銳利如刀。
阿蘭悄然靠近,在她耳邊低語數句。
話音未落,蘇晚晴眸光一凜,指尖微微收緊。
水漬——那不是雨水殘留,而是人為擦拭後留下的指紋狀痕跡;封蠟雖完好,但接縫處有極細微的二次熔合跡象,若非對每一道工序都瞭如指掌的人,根本無從察覺。
更蹊蹺的是,昨夜值更記錄上,劉管倉竟以“巡查防潮”為由進出庫房三次,最後一次停留長達半個時辰,簽名字跡也略顯潦草。
“他不是來查漏的。”蘇晚晴眸底寒光乍現,“他是來動手腳的。”
她沒有聲張,反而命人按原計劃啟程,並暗中調派工坊護衛沿路埋伏。
她太清楚,這種時候打草驚蛇,隻會讓幕後之人藏得更深。
三裡外的老鬆林,霧氣氤氳。
兩道黑影自山道兩側疾掠而下,動作迅捷無聲,直撲押運車隊後側一輛馬車——正是裝載“隱字號”特供壇的那一輛。
“動手!”
一聲令下,埋伏已久的阿蘭率眾殺出。
短兵相接不過片刻,兩名黑衣人便被製伏。
搜身時,一人懷中滑落一塊陳舊銅牌,另一人貼身布袋裡則藏著兩張泛黃身契,墨字依稀可辨:“裴府家奴,永不得贖”。
蘇晚晴親自上前,蹲身審視那枚銅牌。
背麵刻著一個極小的“文”字,邊緣磨損嚴重,卻是官製印痕。
“文淵閣?”她心頭一震。
此時謝雲書緩步而來,披一件灰青鬥篷,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冷得像冬夜寒潭。
他接過身契,指尖緩緩劃過“裴”字,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笑意。
“他們不怕我們造假。”他聲音輕得幾乎融進雨聲,“他們怕的,是這壇醬裡,藏著不該被看見的東西。”
蘇晚晴猛地抬頭:“你知道他們會來?”
謝雲書不答,隻將身契遞還,轉身望向遠方灰濛濛的天際。
那一瞬,他的背影竟透出幾分久居高位的孤絕之氣。
就在眾人收隊回坊之際,陶三爺拄拐踉蹌奔來,蓑衣滴水,臉上卻滿是激動。
他顫巍巍掏出一張焦黃紙片——是燒窯前拓下的甕底印記。
“丫頭……我昨夜夢見我爹了!”老人聲音發抖,“他說,梅花底下,還有字!藏名單者,非叛臣,乃忠骨!”
蘇晚晴接過拓片,指尖撫過墨痕深處。
果然,在五瓣梅花的蕊心之下,一行極細篆文若隱若現,殘缺半句,卻如驚雷貫耳。
她猛然回頭——
謝雲書正仰麵立於簷下,任冷雨滑過眉骨。
他指尖輕輕摩挲唇邊,彷彿在默唸某個從未說出的名字。
那一瞬,他的神情不再是那個體弱多病的“媳婦”,而是一個穿越血火、背負千鈞的歸來者。
風卷殘雨,遠處山道忽然傳來急促馬蹄聲。
一騎快馬破霧而來,騎士玄袍疾馳,胸前火漆印赫然醒目——兵部加急!
他翻身下馬,雙手奉上一封朱漆密函。
蘇晚晴接過,尚未拆封,便覺掌心沉重。
函麵寫著《初選貢品名錄》,而在“信義醬”條目旁,一道朱筆圈畫刺目而入,批註二字力透紙背——
留中。
雨更大了。
她站在廊下,望著那份名錄,心跳如鼓。
身旁,謝雲書久久凝視那硃批拓片,終是開口,聲音低沉如深淵回響:
“‘留中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