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手持AK教崇禎做皇帝 第250章 後知後覺的孔有德
第三日,清查兵額的最後期限。
晨霧未散,皮島卻早已被一種無形的緊繃感所籠罩。
經略府新拓寬的校場上,南山營士兵操練的號子聲與整齊的步伐聲,如精準的鐘擺,敲打著島上每一個人的神經,也無情地提醒著期限的迫近。
孔有德府邸的正堂,此刻更像是一個臨時設立的覈算公房。
兩名來自經略衙門的文吏——王先生和李先生,端坐側席,名義上是奉孫經略之命,“協助孔將軍厘清營中賬目,以備查覈”。
他們麵前攤開著厚厚的兵冊與糧餉簿,手邊是算盤和筆墨。
兩人態度甚至稱得上謙恭,言語客氣,笑容可掬,一口一個“請教將軍”、“煩請確認”,恪守著“協助”的本分。
然而,這種表麵的客氣,卻比直接的嗬斥更令人窒息。
他們不需要催促,隻需要存在。
他們不需要質疑,隻需要記錄。
他們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掠過每一個數字,對比著每一份清單,本身就是最嚴厲的拷問。
孔有德坐在主位上,感覺自己像被架在文火上慢烤。
他必須親自坐鎮,應對這場名為“協助”、實為“監刑”的自查。
他聽著自己的錢糧師爺用發顫的聲音,報出一個個被擠掉水分後、顯得寒酸可憐的真實數字,還得時不時對文吏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解釋著某個空缺的“合理”原因,如“海上風浪失蹤…”、“疫病減員…”
每確認一個數字,都像是在他心頭剜下一刀。
這種被迫的、公開的自我淩遲,帶來的屈辱和憤怒,在他心頭翻湧,幾乎要將他逼瘋。
而他的心思,更大一部分,早已飛到了這間屋子之外。
他的目光幾次不經意地掠向門外。
每當有親信家將快步經過院門,對他做出一個極其隱蔽的、代表“進展順利”的手勢時,他緊繃的心絃纔敢稍稍一緩。
船找得怎麼樣了?
李應元、陳繼功他們,有沒有悄悄把核心的老弟兄和能帶走的精良火器、金銀細軟聚集起來?
海況如何?今夜能否按時出發?
每一個問題,都關乎生死。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腳踩著孫傳庭的“規矩”和賬本,另一腳踩著自己那搖搖欲墜的逃亡舟船。
任何一點疏忽,都會讓他萬劫不複。
“孔將軍,”王先生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您左營三隊的軍械賬目,此處似乎有些出入。賬麵記錄與昨日點驗的實物,差了五柄腰刀,三張弓。您看,是否是記錄疏漏?還需您示下。”
孔有德眼皮猛地一跳,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臟話,乾澀地解釋道:“呃……想必是……是前幾日操練損耗,還未及上報補充……對,定是如此!師爺,記下,日後補報!”
李先生在旁邊默默地將他的解釋原話記在旁邊的備註冊上,一筆一劃,清晰無比。
就在這時,耿仲明從側門走了進來,他臉上掛著疲憊,對孔有德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孔有德心中稍安。
耿仲明上前,自然地接過話頭,開始與兩位文吏核對起他那一部的賬目,語氣沉穩,數字清晰,彷彿全身心都投入在這項“工作”中,暫時吸引了文吏的注意力。
孔有德趁機稍稍後靠,深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短暫的間隙,一個心腹悄無聲息地溜到他身邊,假借添茶,快速耳語道:“將軍,船已備好,藏在西邊小灣。李爺和陳爺那邊人也齊了,家夥和金銀都搬上去了,就等夜裡訊號。”
孔有德麵無表情,隻是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點,示意自己知道了。
心腹迅速退下。
堂內,耿仲明與文吏核對的客氣聲音繼續傳來。
孔有德低下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渾濁的茶水,倒映出自己扭曲而焦慮的麵容。
一邊是孫傳庭用“規矩”編織的無情羅網,一邊是茫茫大海和登州未知的前途。
他被夾在中間,喘不過氣。
但無論如何,今夜必須走!
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孫傳庭這套“名正言順”的規矩徹底捆死、最終像劉興治一樣被拖出去砍頭的危險!
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又重新掛上了那種壓抑而配合的表情,加入到這場令人身心俱疲的“協助自查”之中。
隻是眼底那孤注一擲的狠厲,越發清晰。
時間就在這詭異的平靜與暗流湧動中一點點流逝。
賬冊一頁頁翻過,空缺被一個個確認,孔有德心頭的怒火愈燒愈旺。
終於,當李先生再次拿起一本賬冊,用那溫和卻刺耳的聲音指出另一處“微末出入"時,孔有德感覺自己腦子裡那根緊繃的弦,“哢”地一聲崩斷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筆墨紙硯齊齊一跳,再也壓不住那積壓了三天的怒火和屈辱,指著兩個文吏咆哮道:
“媽的!兩位先生的茶,喝得可還舒坦?!”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暴怒。
王文吏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用袖子擦了擦濺到桌上的茶水,臉上那職業性的謙恭微笑絲毫未變。
“托將軍的福,茶是好茶。”
李文吏也附和道,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水也好,是上好的山泉水。”
孔有德氣喘如牛,感覺自己的拳頭已經硬了。
“既然喝舒坦了,是不是該乾點正事了?!”他幾乎是咆哮著說出這句話,“你們不是來協助本將軍的嗎?三天了!你們協助了什麼?除了喝茶打屁,記錄些雞毛蒜皮,你們還會什麼?!”
“今天要是不給經略大人報上去,掉腦袋的是我!不是你們!”
“要是沒事,就給老子滾蛋!彆在這礙眼!”
他指著門口,唾沫橫飛,幾乎濺到兩人臉上。
耿仲明心裡一驚,剛想上前拉住他。
可那兩位文吏的反應,卻讓他停住了腳步。
麵對孔有德的咆哮,他們臉上那謙和的笑容,竟然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鬨劇。
王文吏甚至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剛才被震亂的紙頁。
他抬起頭,依舊用那副平靜無波的眼神看著孔有德,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惋惜:
“將軍息怒。”
他的聲音不高,平平淡淡,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孔有德的怒火上。
“將軍誤會了,我們並非無所事事。”
李文吏接過了話頭,笑容裡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經略大人派我等前來,並非是要插手將軍的軍務。”
“大人說了,將軍們都是國之柱石,軍中事務,自然由將軍們自己說了算。”
“我等,隻是來‘看’的。”
王文吏輕輕補充道。
“看清楚,記明白,然後如實回報給經略大人。”
“將軍報多少兵額,我等便記多少兵額。”
“將軍如何處置這賬目,我等便如何記錄在案。”
“我等絕不乾涉,隻是一個字都不會漏掉。”
孔有德的怒火僵在喉頭。
他感覺一股寒意直竄脊梁骨。
這他媽哪裡是協助!
這分明是監視!是來抓他小辮子的!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懼,色厲內荏地吼道:“老子做事,還用不著你們來記!”
王文吏收起臉上的假笑,眼神瞬間銳利,但語氣依然客氣得很。
“將軍,您又誤會了。”
“經略大人說了,忠誠,比兵額數字更重要。”
“陛下看重的,也是忠誠。”
他刻意加重了“陛下”兩個字。
“經略大人還說,他初來乍到,對東江軍務不熟,所以需要我等這些粗通文墨之人,幫他把事情弄清楚。”
“他說,他不喜歡糊塗賬。”
“因為糊塗賬的背後,往往藏著不忠之人。”
李文吏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經略大人還隨口提了一句。”
“他說,陛下的尚方劍,很鋒利。”
“殺一個不忠之人,比算一本糊塗賬,要簡單得多。”
“也乾淨得多。”
“轟”的一聲,孔有德感覺腦子要炸開!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這兩個該死的笑麵虎!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渾身冰涼。
那兩個文吏依舊坐在那裡,一個微笑,一個品茶,彷彿剛才那番話不是他們說的一樣。
可孔有德卻覺得,他們身後站著無數刀斧手,那森然的殺氣,幾乎讓他窒息。
耿仲明站在一旁,同樣寒意徹骨,但他比孔有德更細心,也更敏感。
他死死盯著那兩個文吏——
他們臉上那該死的、有恃無恐的微笑讓人心裡發毛。
耿仲明咀嚼著那句“殺一個不忠之人,比算一本糊塗賬要簡單”的話:
“不忠……糊塗賬……簡單……”
孫傳庭當眾拿下毛承祿、陳繼盛,證據確鑿,卻為何隻是嗬斥,不殺人?
他派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來,真的隻是為了看我們出醜?
他給了三天期限,真的指望我們能變出一千活人?
等等,他突然想通了什麼。
孫傳庭從來就沒指望他們能補上這個窟窿!
他等的,就是一個態度!
一個要麼徹底臣服、要麼徹底決裂的態度!
繼續隱瞞造假,就是“不忠”,就是給了他名正言順揮下尚方劍的藉口!
劉興治就是榜樣!
而立刻坦白認罪,雖然會損失錢財顏麵,卻恰恰是表達了“忠誠”或者說屈服!
反而能保住性命和最後的資本!
孫傳庭要的不是他們的錢,甚至不完全是他們的兵,他要的是他們這些人徹底跪下!
要的是東江鎮絕對聽話!
想通這一切,耿仲明倒吸一口涼氣,一把將還在驚怒交加、幾乎要失去理智的孔有德拉到角落。
“孔兄!”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激動地用手指掐著孔有德的胳膊,“我們錯了!我們都想錯了!孫傳庭他……他從一開始就不是衝著空餉來的!”
孔有德茫然地看著他,喘著粗氣:“什麼……什麼意思?”
“他是要逼我們站隊!”
耿仲明語速極快,“繼續瞞,就是死路一條,正好給了他動刀的由頭!現在如實報上去,認打認罰,雖然丟人破財,但反而能活!他這是在立威,也是在甄彆!聽話的,還能用;不聽話的,就往死裡整!”
他回頭瞥了一眼那兩位又開始悠閒品茶、彷彿一切儘在掌握的文吏:“孔兄!錢沒了可以再撈,兵沒了可以再拉,腦袋掉了,就什麼都沒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出走登州的計劃,眼下怕是不合時宜了,也沒必要。”
孔有德不是蠢人,隻是被憤怒和恐懼衝昏了頭。
現在被耿仲明這番疾言厲色的點醒,他一臉的恍然和慶幸。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佝僂了幾分,彷彿被抽掉了主心骨。
“……他孃的……原來是這樣……”他喃喃道,一臉苦笑,“還是你看得透……”
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回堂中。
那兩名文吏抬起頭,看著去而複返的孔有德,臉上又重新掛上那親切恭敬的笑容。
孔有德走到他們麵前,深深一躬。
“讓兩位先生見笑了。”
他直起身,臉上再無半分桀驁,隻剩下恭順。
“來人!”
他朝門外喊道。
“去把營中所有花名冊,一應賬目,全都搬來!”
“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就在這堂上,給我重新覈算!”
“算出來是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一個不許多,一個不許少!”
“算清楚了,本將軍親自去向經略大人請罪!”
王文吏和李文吏對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
“將軍能深明大義,實乃東江之福,亦是陛下之福。”
“經略大人,會明白將軍的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