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凡人修仙傳曆飛雨 第292章 歲月釀的酒
驚蟄的雷聲響過,槐香村的泥土裡鑽出了第一茬嫩草。酒坊後的櫻桃樹抽出了新枝,粉色的花苞鼓鼓囊囊,像憋著一冬的心事,就等春風一吹,便要炸開滿樹的爛漫。
啞叔坐在酒坊門口的石凳上,手裡摩挲著那枚磨平了棱角的山楂木章。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椏,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皺紋裡藏著的,是大半個世紀的風霜——從年輕時背著竹簍上山采野棗,到看著槐生接過櫻木牌,他的一生,幾乎都浸在這酒香裡。
“啞爺爺,韓奶奶來了。”槐生扶著韓立走進來,她的背更駝了些,手裡拄著根山楂木柺杖,是槐生照著啞叔那根櫻木柺杖做的,杖頭雕著顆小小的野棗。
韓立在石凳上坐下,從布包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剛烤好的山楂糕,遞了塊給啞叔:“嘗嘗,按二嬸子當年的方子做的,就是糖放得少了些,怕你牙口受不了。”
啞叔接過山楂糕,咬了一小口,甜裡帶著酸,像極了年輕時釀的第一壇野棗酒。他指了指酒坊深處,那裡新釀的櫻花酒正在陶缸裡沉睡,缸口的紅布繡著朵並蒂的櫻花和野棗,是槐生的媳婦繡的,說“這纔是一家人的樣子”。
一、老物件裡的時光
小石頭在整理酒坊的庫房時,翻出了個落滿灰塵的木箱。開啟一看,裡麵竟是石頭當年的賬本,紙頁已經泛黃發脆,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清晰:“十月初九,采野棗八百斤、桂花三十斤,參與鄉親二十八人,笑聲三籮筐。”
“爹,你看這!”小石頭舉著賬本跑去找石頭,老人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手裡搖著把舊蒲扇,扇麵上畫著老槐樹,是張老師當年的手筆。
石頭戴上老花鏡,一頁頁翻著,手指在“法國訂單五千壇”那行停了很久,忽然笑了:“那時候以為五千壇是天大的數,現在看來,不過是酒坊一個季度的量。”他指著“笑聲三籮筐”那行,“還是這個金貴,現在想找那麼多湊在一起笑的人,難嘍。”
這話傳到祠堂時,二嬸子的兒媳婦正在教婦女們做櫻花糕,聞言笑著說:“這還不容易?等槐生的新酒出缸,咱擺幾桌,讓老少爺們都來嘗嘗,保準笑聲比當年還多。”
說乾就乾。新酒出缸那天,酒坊的院子裡擺開了流水席,蒸槐花糕的熱氣、野棗酒的醇香、孩子們的嬉笑聲混在一起,漫得半個村子都是。韓立坐在主位上,看著槐生給啞叔倒酒,看著小石頭給石頭夾菜,忽然覺得,時光好像繞了個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隻是當年的年輕人,如今已鬢發斑白,而當年的孩童,已接過了釀酒的木勺。
二、遠方的信與近處的暖
鬆本先生的信是托人捎來的,信封上貼著京都的櫻花郵票,裡麵夾著張照片:他站在京都的山楂樹下,樹已經長得比人高,枝頭掛著青澀的果子,像極了槐香村的模樣。信裡說,他身體不大好,今年怕是來不了了,但讓孫子帶了些新采的櫻花,說“撒在新釀的酒裡,就當我還在你們身邊”。
槐生把櫻花小心地收進陶缸,往裡麵倒了些剛出缸的野棗酒:“等鬆本爺爺的孫子來,讓他帶回去一壇,就說是我替他釀的櫻花野棗酒。”
啞叔在旁邊聽著,忽然往缸裡扔了顆野山椒,是他去年曬乾的,辣勁十足。槐生笑著搖搖頭:“啞爺爺還是老樣子,總愛往酒裡加這個。”卻也沒撈出來,他知道,這是啞叔的心意——讓遠在京都的人,也嘗嘗槐香村的“勁”。
巴黎的皮埃爾也來了信,說他的孫子在籌備“百年酒坊展”,想把槐香村酒坊的老陶缸、舊賬本都拿去參展,“讓全世界看看,一個中國鄉村的酒坊,如何釀出跨越百年的味道”。
“陶缸可以送,賬本得留著。”石頭在電話裡跟小石頭說,“那上麵記的不隻是數字,是咱村的根,不能隨便給人。”
最後,槐生選了個用了三十年的陶缸,缸壁上還留著啞叔當年蓋印的痕跡,又抄了本賬本的副本,讓小石頭帶去巴黎。“真跡得留在村裡,”他說,“就像人老了要落葉歸根,老物件也得守著自己的地。”
三、酒裡的歲月長
重陽節那天,村裡給老人辦了場宴。啞叔喝了半杯野棗酒,臉頰泛起紅暈,像個喝醉的孩子。他拉著槐生的手,往酒坊後麵的山坡走,那裡栽著片新的山楂林,是他去年親手栽的,苗是從當年那棵老山楂樹上嫁接的。
啞叔指著最粗的那棵苗,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槐生,意思是“我走了,還有你,這樹,這酒,都得好好守著”。
槐生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個新刻的木章,上麵是“槐香酒坊”四個字,旁邊刻著三個人的名字:啞叔的“啞”,韓立的“立”,還有他自己的“生”。“這是第五代的章,”他把木章放在啞叔手裡,“等將來我老了,就傳給小石頭的兒子,讓他知道,這酒坊的根,是一輩輩人用手、用心紮下去的。”
啞叔握著木章,粗糙的指腹劃過三個名字,忽然笑了,眼角的皺紋裡滾下兩滴淚,滴在新栽的山楂苗上,像給這株新苗,澆了勺最珍貴的水。
夕陽把祖孫倆的影子拉得很長,酒坊的炊煙在遠處嫋嫋升起,新釀的酒香混著山楂的甜,漫過山坡,漫過老槐樹,漫向很遠的地方。韓立站在酒坊門口,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石頭第一次送酒去縣城,雪地裡陷進的牛車,啞叔遞來的熱米酒,還有祠堂裡那盆燒得旺旺的炭火。
原來,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早已像野棗酒一樣,在時光裡慢慢發酵,釀出了最醇厚的滋味。而這滋味裡,有汗水,有牽掛,有傳承,還有一輩輩槐香村人,對土地最樸素的敬畏,對日子最踏實的期盼。
風吹過櫻桃樹,花苞輕輕搖曳,像在應和著這滿村的酒香,這悠長的歲月。而那壇壇藏在時光裡的酒,還在靜靜等待著,等待著被啟封的那天,把槐香村的故事,講給更多的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