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撿了個奶娃當妹子 第301章 禮教畫工與北疆風雪的對壘
此時太後望著眼前這個腰背挺直如青鬆的少年,鎏金護甲在圈椅扶手上輕輕敲出細碎的節奏。
十六歲的年紀,在她膝下皇孫們還抱著金絲雀逗趣的年歲,他卻已在北疆戰場上摸爬滾打,此刻站在鬆鶴亭裡,眉梢眼角竟找不出半分青澀。
方纔那幅《北疆風物圖》的確震住了滿座貴女,可她總覺得,那不過是
“近水樓台先得月”——
畫自己熟悉的雪原狼旗,自然得心應手。
“北疆再如何廣袤,終究是茹毛飲血的荒野!”
她指尖摩挲著翡翠鐲,目光掃過身邊的李若璃,心中冷笑,“縱是畫得幾幅狂草,難道還能懂中原畫理的精髓?”
李若璃的《鬆鶴圖》能入禦書房,靠的不是技法多麼驚世駭俗,而是深諳
“穩中求貴”
的宮廷美學
——
鬆枝的弧度要暗合龍脈走向,鶴羽的留白需藏三皇五帝的祥瑞數術,這些門道,北疆來的野小子如何能懂?
“便讓你畫《百子圖》吧。”
太後唇角揚起算計的弧度,“畫慣了狼嚎雪原,可曾見過紫禁城的金枝玉葉?”
她倒要看看,這少年麵對絹本上的硃砂童子、蹙金襦裙,還能否揮毫如刀。
至於琴棋書畫的後三局
——
徐瑤的《高山流水》藏著三百六十個宮商角徵羽的轉調玄機,王莞寧的騎射圖譜裡暗合《六韜》兵陣,沈明玥的棋譜更是抄錄自欽天監的星象推演。
太後指尖劃過案幾上的狼首浮雕,忽然覺得掌心發燙
——
這些精心佈置的
“考題”,哪是考校才藝,分明是織就金絲籠的銀線。
“你縱是頭狼,也得按紫微城的規矩脫毛換皮!”
她望著吳天翊那英俊的臉龐,心中默唸,“待你在琴棋書畫裡栽了跟頭,便知這天下,終究是規矩人的天下!”
雪粒子撲在琉璃瓦上,太後忽然輕笑出聲。她想起年輕時見過的馴狼戲
——
獵人從不會用刀殺狼,而是用羊肉誘它入籠,待它習慣了熟食滋味,再拔掉它的尖牙。
此刻的吳天翊,不正是那隻咬著胡蘿卜搖頭晃腦的小狼?
“來人!”
太後端坐在鎏金圈椅上,腰背挺得筆直,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輕叩案幾右側的鳳首浮雕,翡翠鐲隨動作滑至小臂。
她的聲線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將東閣的雪浪石案與澄心堂紙取來
——
哀家忽然想瞧瞧,翊哥兒與李姑孃的丹青造詣!”
亭內燭火明明滅滅,卻映得她眉目愈發清明。當宮女捧來紫檀畫案時,她抬手示意放置在暖爐左側,既避開風口,又能讓兩位畫者沐浴在柔和的燭光裡。
“以《百子圖》為題吧。”
她望向李若璃,目光裡含著幾分溫慈,“若璃可還記得,去年你在禦花園畫的《春嬉圖》?哀家瞧著那些孩童天真爛漫,至今還掛在勤政殿呢!”
李若璃福身時,袖口的銀鼠葡萄紋隨動作輕顫,她垂眸應了聲
“是”,指尖卻在觸到紫毫筆時微微發緊。
太後又轉向吳天翊,指尖摩挲著圈椅扶手的饕餮紋,語氣裡多了幾分試探:“翊哥兒在北疆,可曾見過中原這般的孩童嬉戲?”
“臣見過!”
吳天翊起身時,玄色氅衣掃過青磚上的鬆針,“不過北疆的孩童,嬉鬨時手裡攥的是羊骨箭,腳下踩的是半人高的雪窩子。”
他忽然輕笑,指腹碾過硯台邊緣,“若畫出來,怕是要驚著諸位姑娘!”
太後挑眉,示意宮女呈上徽墨:“不妨一試,紫禁城的牆雖高,卻容得下天下百態!”
她望著李若璃鋪開的雪絹,又補了一句,“但須得守住‘百子呈祥’的意頭
——
畢竟是皇家的題。”
這話既是提醒,亦是規訓!
李若璃聞言,心中大安,蘸取赭石色時手腕格外穩當,她決定以
“雪天放紙鳶”
入畫,三十個童子分佈在雪幕間,衣飾上的團花暗合
“三春九如”
的吉兆,紙鳶則繪成鳳凰、麒麟等瑞獸形狀。
吳天翊卻在此時扯過王莞寧的鹿皮箭囊,從中抽出一支鵰翎箭,忽然笑道:“這箭桿倒像極了北疆的柳木!”
不等旁人反應,他已用狼首刀削下箭桿中段,就著暖爐的火光炙烤
——
鬆木劈啪作響,箭桿漸漸碳化,露出深褐色的木質紋理。
當看到一眾女子不解的表情,他笑著解釋道“這是北疆人常用的‘火墨!’”隨即便將碳化的柳枝在掌心揉碎,露出細膩的炭粉,“比中原的墨更能吃進絹裡。”
說罷,他直接以指腹蘸取炭粉,在絹紙上按出個歪歪扭扭的雪團
——
那雪團竟有了層次感,邊緣泛白的部分是未完全碳化的柳木屑,中間深灰處則藏著鬆木油脂的反光。
太後挑眉望著這一幕,鎏金護甲輕輕刮過圈椅扶手
——
她曾見畫師用鬆煙製墨,卻從未想過有人會用箭桿燒炭。
此時旁邊的徐瑤攥著琴撥的手懸在半空,眼尾的珍珠耳墜隨呼吸晃動,王莞寧則乾脆抱臂靠在亭柱上,唇角揚起一抹讚許的笑,鹿皮箭囊在膝頭蹭出沙沙輕響。
“這是要畫炭人?”
太後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三分質疑、七分好奇。
吳天翊充耳不聞,指尖蘸著炭粉直接按在絹紙上,粗糲的顆粒感瞬間壓出個歪扭的雪團。
他的手腕微微一動短短幾劃便勾出個趴在雪堆裡的孩童
——
那孩子撅著屁股,後頸露出的胎毛竟用炭條尖細處一根一根挑出來,在燭光下泛著毛茸茸的柔光。
此時緊盯著吳天翊的沈明玥瞳孔驟縮:這分明是隻有西域胡商畫俑才用的
“絲毛法”,可吳天翊竟用拇指與食指捏著炭粉,硬生生搓出了發絲的層次感。
太後望著絹紙上迅速蔓延的炭痕,忽然覺得那不是作畫,而是北疆的風卷著雪粒,在當庭鋪開一片荒野。
當吳天翊用狼毫筆蘸著鬆煙墨掃出狼崽的輪廓時,徐瑤驚得輕撥出聲
——
狼崽的毛發竟有深淺變化,脊背處用炭粉輕抹出蓬鬆感,腹部則以淡墨暈染,像是沾了未化的雪水。
“這技法……”
沈明玥喃喃自語,“竟比秘閣裡的《胡馬圖》還要逼真!”
當吳天翊用箭桿劈開的筆鋒掃出第二十個孩童時,李若璃的《百子放鳶圖》已初現雛形:亭台樓閣掩映其間,童子們衣袂飄飄,連雪地上的腳印都成梅花狀排列。
而吳天翊的絹本上,二十個
“野孩子”
正從絹紙四麵八方奔來
——
他以炭條起形的技法勾勒出精準的動態,用濃淡不一的墨色渲染出雪光的層次,每個孩童的發絲都根根分明,睫毛上甚至凝著冰晶。
騎狼崽的孩童跨坐在半人高的狼崽身上,狼尾掃起的雪霧用
“飛白”
技法呈現,卻在狼崽眼瞳裡點了極小的圓形高光,恰似北疆雪原上倒映的滿月!
擲骨棒的孩童單膝跪地,衣擺被風雪掀起的角度精確到每一道褶皺,露出的小腿肌肉線條分明,腳踝處纏著狼皮護腕,骨棒在空中劃出的拋物線帶著力的軌跡。
互相追逐的孩童更見妙趣:塞雪團的孩子躲在樹後偷笑,被追的孩童轉身時圍巾揚起,露出後頸未褪的胎毛,兩人腳下的雪窩深淺不一,深的那個裡還埋著半塊啃過的羊骨
——
這哪裡是作畫,分明是用墨筆給北疆的冬天拍了張
“凍住的快照!”
看到兩人都畫得差不多了,“停筆吧!”
太後抬手示意,目光先落在李若璃的畫上,“構圖精巧,意頭吉祥,當得‘妙筆生花’四字!”
她指尖撫過畫中童子們程式化的笑靨,忽然覺得那些千篇一律的
“吉祥”
竟有些呆板。
轉向吳天翊的畫作時,她的瞳孔忽然收縮
——二十個孩童竟無一重複姿態!
有趴在雪堆裡學狼嚎的,有把冰棱當劍舞的,甚至有個嬰兒被狼馱在背上,小手正抓著狼耳朵咯咯直笑……
更震憾的是,吳天翊用透視法讓遠處的孩童自然縮小,近景的雪粒彷彿能硌傷人,這種
“近大遠小”
的技法她從未在宮廷畫中見過,卻讓整幅畫有了撲麵而來的真實感,彷彿掀開絹紙就能聽見雪地裡的喧鬨。
“這狼崽子畫得倒是靈動……
隻是這孩童服飾不合禮製,成何體統?”
太後指尖輕輕拂過騎狼童子的粗布短打,語氣卻少了幾分底氣
——
她不得不承認,那些補丁摞補丁的衣袍,比李若璃畫中金絲銀線的襦裙更像
“活著的衣裳!”
“回太後,”
吳天翊將箭桿擲在案上,墨汁濺在袖口狼首紋上,竟像給狼首添了幾滴血,“北疆苦寒,能穿暖已是幸事,哪裡講究得了禮製?”
他忽然指向被塞雪團的孩童
“虎子”:這孩子露齒而笑的嘴角有顆虎牙,左眼下方有塊胎記,像匹小狼的剪影,“去年冬天他娘凍死在放牧路上,是頭母狼用奶水喂大了他!臣瞧著,比那些捧著金鑲玉暖爐、連笑都要學規矩的公子哥兒,強上百倍!”
此時太後指尖驟然捏緊袖口的鎏金紋,笑意仍掛在唇角,卻比案幾上的冰棱還要冷冽!
她盯著吳天翊袖口上的墨漬,暗自思忖片刻,抬手撫過李若璃畫中童子們規整的襦裙,指尖在金絲繡的瑞獸紋上輕輕顫抖:“翊哥兒果然體恤北疆疾苦……”
她忽然轉身,鎏金披風掃過畫案,:“隻是這‘百子呈祥’的意頭,終究要落在‘祥’字上!”
“你看若璃這幅《百子放鳶圖》——”
她指尖點向畫中排成北鬥陣型的童子,“三十童子各執瑞獸紙鳶,暗合‘三旬九瑞’的古製,連雪地上的腳印都成‘卍’字紋,這纔是我大乾子民該有的氣象!”
亭外風雪忽然灌進窗欞,將吳天翊畫中嬰兒掌心的硃砂胎記吹得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