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酥衣 分卷閱讀44
噙著淚水的烏眸。
她長發披肩,身形顫栗,一聲不吭地受著他的動作,不敢哭出來。
隻有在難以自禁時,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低的嚶嚀。
“這是你欠我的,知道麼?”
對方的聲音與氣息盤旋在她耳邊。
“之前欠我的,就現在還回來吧。”
……
小腿一陣抽搐,她從睡夢中驚醒。
二姐正在鋪床,見其失魂落魄地坐了好一陣兒,忍不住上前問道:
“三妹,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駐穀關地寒,今日難得有個好天氣。暖融融的日光穿過窗紗,灑在人身上,她這才終於恢複些知覺。
手抖。
手仍抖得厲害。
酈酥衣下意識掀開被角,瞟向自己的手腕。
沒有被手銬勒住的紅痕。
她的手腕纖細,沒有玉鐲的點綴,卻能如雪一般凝白無暇。
二姐在疊著褙子,頭也不回地道:
“你也有好幾日沒好好歇息了,方纔我見你睡得沉,便沒有喊醒你。今早我拿著令牌去取藥,那人一見是沈蘭蘅給的令牌,立馬屁顛兒屁顛兒地裝藥去了。唉,這人啊,都是勢利眼、牆頭草,前幾日還對你我惡語相向呢,如今倒恭恭敬敬地喚起我蘭姑娘來了。”
酈酥衣聽著她的話,從床上慢吞吞地爬起來,去菱鏡前梳頭發。
“昨夜沒睡好嗎,”二姐問,“怎麼看上去病蔫蔫的。”
她方欲開口,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有仆人在院內喚道:
“蘭三姑娘可在屋內?”
酈酥衣清了清聲音,“我剛醒,有何事?”
“我們大人急召姑娘前去,還叫奴送了些衣裳首飾。姑娘您先收拾,奴婢在外頭候著您。”
她與二姐對視一眼,後者握了握她的手指。
“我去取。”
這是一件極為豔麗的裙衫。
還有一匣看上去十分貴重的發釵首飾。
來者在屋外頭笑:“大人特意叮囑過奴婢,叫您穿著這身前去。”
自從來到駐穀關,酈酥衣就再未碰過這麼華貴的東西。她也很清楚,沈蘭蘅此番喚自己前去是要做什麼。
按著大魏的律法,男子再納妾室也需請期、親迎,待禮成之後,她纔算是沈家的人。
如今她沒有搬到沈府,一是因為她尚未禮成、不算是沈蘭蘅的妾室;其二,則是想多留在南院,照顧照顧姨娘。
但她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酈酥衣跟著引路的仆從,走在甬道上。
道路上,昨夜的積雪已經清掃乾淨,腳踩上去有些滑。因怕跌倒,她走得很小心。日光明眉暖和,穿過乾禿禿的樹乾,落在少女昳麗的衣裙上。
搖晃著的粼光,竟看得那仆人有幾分癡怔。
身上這件衣裳,是好料子。
眼前這位姑娘,更是朱唇玉麵的絕色美人。
蘭姑孃的步子走得稍緩,每邁一步,裙裾便如同湖中柔波一般蕩漾開來。她斂目垂容,眼瞼處有一片淡淡的翳,鴉睫濃密纖長,隱隱遮擋住眸中的微光與思量。
仆從心想。
若自己是名男子,定然也會喜歡上這樣一位美麗乖巧的溫婉美人。
如此想著,這小仆從便不由自主地說了許多恭維的話。
恭維她生得有多好看、沈蘭蘅有多喜歡她,還同她講了日後該如何與主母相處。
“大夫人雖性子急躁些,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對兩位側夫人和屋裡的下人們都極好。大夫人特意吩咐過奴婢們,您入門禮宴一定要準備得細致周全,不能有半分馬虎。”
酈酥衣隻是抿唇笑笑,沒有吭聲。
“蘭姑娘,大人還是憐惜您的,知道您過去的日子苦,賞了您這麼好的衣裳首飾,還專門讓人挑了過門的吉日。今日的迎賓宴會都沒叫二位側夫人,隻喚了大夫人和您來呢。”
“迎賓宴?”
她恰恰停在沈府大門前,回過頭不解道,“什麼迎賓宴?”
“蘭姑娘不知道麼?幾日前駐穀關來了位北疆的軍官。現在老爺和夫人正在前堂設宴為這位爺接風洗塵呢。哎,蘭姑娘,您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可是風吹的著了涼?”
“我……”
她方欲說身子不適,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蕖兒”。沈蘭蘅正披著厚實的玄青色外氅,站在前堂台階前。
他身側雖站著孫夫人,目光卻全然落在酈酥衣身上。見她未動,男人竟親自走下台階,朝她伸出手。
“小心台階。”
沈蘭蘅的力道很重,不容她躲閃,也不容她逃。
他的身後,是燈影閃爍、觥籌交錯的筵席。
美食、美酒、美人,還有許多摩拳擦掌、等著麵見這位北疆命官的賓客。
“手怎麼這麼涼?”
沈蘭蘅低下頭,關懷地問道。
“大人,奴今日……身子不適,恐怕不能參宴。”
一想起沈蘭蘅的軍鞭,她本能地想逃離這裡。
沈蘭蘅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快進來,宴席上暖和,我再讓人給你拿個手爐,暖暖手。來人,先盛碗薑湯。”
她被沈蘭蘅桎梏著,於宴席上坐下。
方一入席,便吸引了諸多賓客的目光。
隻見少女身段窈窕,姿容昳麗,美目中似乎含藏著些怯意,小鳥依人般坐在沈蘭蘅身側。
她似乎有些冷,唇色略微發白。
見狀,沈蘭蘅解下氅衣,輕輕披在她身上。
“大人,奴不用……”
對方阻止道:“都說過了,以後在本官麵前,不要稱奴。”
宴席上,有人收回驚豔的目光,忍不住探尋:
“此女是何人,沈大人怎麼沒帶那兩位側夫人來?”
“應是沈大人的新寵……”
這等絕色,不是那種庸脂俗粉可以比的。
正議論著,忽爾一道高昂的傳報聲響徹客堂上空。聽到這句“沈將軍到——”,酈酥衣捧著薑湯的手一抖,滾燙辛辣的湯汁險些將衣裳弄臟。
沈蘭蘅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伸手扶穩她的胳膊。
“怎麼了?”
這番話音未落,便聽靴履踩在台階上的聲響,與此同時,周遭賓客一下寂寥無聲。眾人皆屏息凝神,望向從前堂外緩步走來的男子。
一襲雪氅,鴉發高束,腰間佩芙蕖玉墜子,輕輕叩著禦賜長劍,發出錚錚的聲響。
那響聲仿若能滲入他的眉眼,襯得他目光清冷、沉靜。他自一片斑駁的日影中走來,讓人看其一眼,便無端生出許多敬畏之感。
沈蘭蘅鬆開酈酥衣的手,站起身,朝那人恭維似的拜了拜。
“驚遊賢弟來了。”
對方的目光緩緩轉來。
一時間,萬籟俱靜。
酈酥衣低垂著臉,想要逃避那一對視線,但她所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