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酥衣 分卷閱讀69
特意叮囑過,他每日入睡前都得喝上這一碗,不得出現什麼紕漏。沈頃一貫聽話,母親與智圓大師讓他喝,那他便日日服用。可是這服用著服用著,他卻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大對勁了。
如今想想,那一碗藥,會不會與那“邪祟”有關?
沈頃頷首,道:“我今日會讓魏恪上國恩寺去取。”
素桃聞言,這才放心,應了聲“是”後,又規規矩矩地福身離開了。
寒風穿過庭院,陰冷蕭瑟,拂起人鬢角的青絲。
酈酥衣揚起一張小臉,凝望著他道:“郎君,您每日都得服用那一碗藥麼?”
沈頃淡淡頷首:“嗯。”
也就在此時,一個想法莫名自酈酥衣腦海中生起,下一瞬,已叫她脫口而出:
“那郎君可否……有忘記服用的時候。”
忘記服用?
沈頃怔了怔。
按道理來說,應是不會。
但聽她這麼一說,沈頃又忽然記起來——大婚那日,他並沒有服用此藥!
那日國公府鑼鼓喧天,賓客恭迎陣陣,下人忙得焦頭爛額,隻給他遞來了喜酒,而忘呈來湯藥。
沈頃喃喃:“大婚那日……”
不止是那一日。
還有回門那一天,沈頃雖讓下人事先備好了藥羹,可他依稀記得,自己當日並未將其飲用下去。
還未等到他服用,那人便出現了。
那邪祟便提前出現了。
等等。
似是某種心照不宣,酈酥衣猛一抬頭,恰撞上身前那樣一雙若有所思的鳳眸。
日影斜斜落下,墜在他正繡著蘭草的衣肩處。男子眼睫翕動,眼簾之下,似有光影輕微搖晃。
二人四目相對。
沈頃道:“大婚那日,我可否是黃昏轉醒?”
他問得不甚確定。
但酈酥衣卻記得分外清楚,自己嫁入國公府的那一晚,還未等夜幕降臨,身上之人便陡然換了另一副神色。
他原本溫柔似水的眸底,忽然變得萬分冰冷凶悍。
酈酥衣確信——那是沈蘭蘅,是那凶神惡煞的邪祟!
看著妻子眼底乍起的畏懼之意,沈頃知曉,自己應是猜對了。
自己確定未喝藥的那兩夜,那孽障都是在黃昏時出現。
或者,是在更早的時候出現。
這是不是意味著,那碗藥可以延遲對方出現的時間?他喝一碗藥,可將對方自黃昏延遲到深夜,那如果他喝的是兩碗藥、三碗藥,甚至是更多碗呢?
晝夜交替,黑夜接連著白天。
如若他能喝更多的藥,去延緩更多那孽障出現的時間……
瞧著男人麵上的神色,酈酥衣隱約猜想到,對方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頃招手喚來魏恪。
此藥藥方,乃是智圓大師僅有。也不知為何,智圓並未將藥方上的內容給任何人看過,包括沈頃。
魏恪自國恩寺回來時,已將近黃昏。
他手中提了三大包,自國恩寺帶回來的藥材。
但現如今——
他右眼皮跳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提筆,於信紙上寫下:
【吾妻,勿碰之。】
男人緊握著筆,右手指尖攥得清白。
便在此刻,院門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素桃端著四五碗藥,叩響了房門。
“二爺。”
對方將瓷碗於他麵前一件件擺開。
瓷碗中盛滿了藥湯,正是熱氣騰騰。
白濛濛的霧氣寸寸升騰,又於男人那雙精細的鳳眸間,一點點彌散開來。
沈頃抬手,屏退左右侍人。
他眼瞧著麵前這一碗碗湯藥。
如若他未猜錯。
每每飲用這湯藥,便會將對方“蘇醒”的時間自黃昏延緩到黑夜。
如果他一直飲用,一直飲用。
那他可否熬過這黑夜,熬過這一整晚?
如此思量著,沈頃將手邊湯藥一飲而儘,綿綿苦意於唇齒間化開,他伸出右手,再度探向那??041
湯藥黑黢黢的,於霞光的映照下,正冒著騰騰熱氣。
湯麵上白霧升騰,倒映出那樣一雙俊美的鳳眸。
沈頃向來不喜甜食,也從不讓下人往藥羹中放糖。
藥湯入口,登即便沿著肺腑,一路滑了下來。
苦。
四肢百骸,皆充斥著這苦意。
自喉舌入肚,再彌散上心頭。
待沈頃將手探向那第二碗藥時,最後一縷霞光恰恰消散,烏雲沉甸甸的,就此傾壓下來。
今夜院中飛雪,沒有月亮。
窗外卻有清輝灑落,將雕花窗欞上襯得明亮一片,雪白得有幾分繞眼。
沈頃手指纖白,探向第三碗。
湯藥入口時,男人結實的喉結亦上下輕微滾動。
適才她站在門外,見張府醫久處在沈頃房中,像是遇見了什麼極為棘手之時。那人於房中待得時間愈久,酈酥衣心中便愈發覺得緊張。一見那老者走出房門,她便趕忙走上前,詢問起沈頃的傷勢來。
不等那府醫開口。
隻聽見“吱呀”一聲門響,沈頃一襲鶴氅,立在明白如玉的階上。
見狀,左右之人趕忙低下身,恭敬地喚了句:“世子爺。”
沈頃並未多理會左右,步履緩緩,徑直朝酈酥衣走了過來。
晨間,庭院吹刮著蕭瑟的寒風,少女身形瘦小纖細,那一張臉更是素白得惹人憐惜。男人低下頭,有些心疼地攏了攏她的衣肩。
“庭院風大,怎麼穿得這般少便過來了?”
他的聲音溫柔,言語之中,滿是遮掩不住的關懷。
酈酥衣將臉貼向他的胸膛,聲音很輕:“妾今日晨起時,聽聞郎君受了傷……”
少女與風雪一同湧入,隻一眼,酈酥衣便認出來——此刻桌前坐著的,是沈頃,不是沈蘭蘅。
他的麵前,已擺了數隻空碗。
甫一推門,她便嗅到這空氣中濃鬱的中藥味兒。那藥聞上去極苦,引得人不禁頻頻蹙眉。酈酥衣迎光走上前去,待看清桌上的東西後,神色又是一變。
“郎君在做什麼?”
沈頃麵色煞白,於他的麵前,更是擺了好幾個空藥碗。
不用想,酈酥衣也知道,就在自己推門之前,對方曾兀自在這裡做了什麼。
如此想著,她眼眶不禁微濕,難掩心中情緒,快步走上前去。
“郎君。”
是藥三分毒,沈頃怎麼可能不懂。
酈酥衣忍不住探出手,覆在對方的手背上。
“郎君怎可喝這麼多碗藥,您這般不當心自己的身子,如若喝出來什麼毛病,妾身事小,國本事大。屆時妾身該當何處,那二十萬沈家軍又該當何處……”
一邊說著,她一邊能明顯感覺到,沈頃的手背、手指皆是冰冷一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