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影衛對我心懷不軌 第第 9 章 本王知你不通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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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你不通情愛
沈朔回房後,一連幾日都夢到洞中的那個人。夢到自己怎麼都逃不出那個緊窄的洞xue,夢到那人硬塞過來的竹筒,以及被控製著自己捏碎了竹筒,用竹筒中的鋒利匕首狠狠紮進自己的心口。
他醒來後對夢境隻字不提,隻時常獨自出神。
謝辛樓恢複得差不多了,如常跟隨在他身側,也察覺到沈朔的異樣,但沈朔冇有開口,他也不會多問。
等到行宮開宴後,前兩日沈朔還算規矩,按時按點出席,同其他大臣一樣在宴上舉杯換盞,對陛下與娘娘皇子乃至大燕說儘祝福之語,到後麵幾日便恢複了懶散模樣。
沈闕從未如此高興,一門心思都在李美人身上,因而並未去管沈朔如何。
對於大臣們層出不窮的祝福,他儘用賞賜打發走了,高興之餘還不忘揶揄了沈朔二十歲尚未有妻室,沈朔也隻是笑笑。
“姻親夫妻整日算計,攜子作籌碼;有情夫妻不敵命運無常,徒留幼子磋磨人世。”沈朔獨自坐在席後,拒絕了一切大臣的邀請,悶悶喝著酒:“真不知有何滋味。”
謝辛樓跪坐在側,替他斟酒的同時控製著量。沈朔見杯中的酒越倒越少,不由停了動作看向他,半晌,開口道:“謝統領,你以為情愛如何?”
謝辛樓也停了倒酒的動作,默默把酒杯挪遠了:“回殿下,屬下不懂。”
謝辛樓比沈朔還年長一歲,至今也是未娶,連個認識的姑娘都冇有。
他從小到大就是跟在沈朔身側,眼裡除了沈朔不曾有過旁人,視職責如命,不用想便知他是個對情愛毫無興趣之人。
“是本王問錯人了。”沈朔自嘲笑笑,又將酒杯挪近了些:“你在本王身邊這麼久,本王就冇見你多看哪位姑娘,也不見你空閒時有何愛好樂趣,你好似都冇什麼想做的事、冇什麼**。”
謝辛樓垂下腦袋,改作單膝跪地:“殿下所念,便是屬下所念。”
沈朔念著茶樓博戲,那他便喜歡喝茶看戲,沈朔念著遊山玩水,那他便窮儘碧落,為他找來最美的風景。
總之沈朔想做的一切,都是他的所行所欲。
“那倘若有朝一日,我當真被攻略者所蠱惑,無法自拔愛上了他,甚至願意為了他去死,屆時你會怎麼做?”沈朔問道。
謝辛樓如此忠誠的一個人,自不會違抗沈朔的命令,但這個命令卻是讓他眼睜睜看著沈朔去死。
想出這般殘忍的問題,沈朔也忍不住狠狠唾棄自己,竟然懦弱到把自己心底的恐懼轉嫁到他人身上。隻是話已說出口,想收回也來不及,他隻能咬緊牙關,靜靜等待謝辛樓的回答。
謝辛樓沉默地跪在他麵前,腦袋低垂著,看不清臉色,但沈朔能感覺到他周身的生氣在消失,從一個人變成一具會呼吸的木頭。
片刻後,他開口道:“守護殿下是屬下的指責,屬下不會讓殿下死,屬下會替殿下所愛之人去死。”
聞言,沈朔手中的酒杯倒了,清透的酒水浸濕了一片衣袖。
一瞬恍若隔世,他回過神來,慢慢伸出手去,緩緩擡起謝辛樓的臉,對上一雙意料之中的堅定黑眸。
“我知道了,辛樓。”
沈朔臉上綻開微笑,手指輕捏了捏他的下巴,趁他不注意,取過酒壺一飲而儘。
“情愛是劇毒,那些費儘心機、使儘手段的陰毒之人,本王不會讓其得逞。”
好不容易活到現在,他不可能再自尋死路。
“何況那攻略者還是個男人。”
大燕雖在性彆之上不做限製,但龍陽之好私下玩玩是風流雅趣,真擺上檯麵就是有悖風俗,他沈朔冇必要自討冇趣。
“世上至純至善的,便是你我之間的情誼,我也絕不能讓你為我陷入險境。”
像辛樓這般執著如一、心思單純的人,自己更是要拚儘一切守護好。
——不論出於何種考慮,沈朔都不該耽於夢魘,必須振作起來。
殿內大臣們觥籌交錯,臉上都喜氣洋洋的,喝酒說話間已熱得不知用掉多少擦汗的手帕,隻有沈朔始終覺得殿中風冷,一壺酒下肚之後,身子才暖了起來。
他看了眼謝辛樓身上的單衣,開口道:“估摸著時辰,今日這宴還有兩個時辰才能結束,你回房去取兩件大氅來。”
春日晝夜溫差大,白日裡熱得恨不得跳入瀑布,晚上就恨不得將襖子套到身上。
謝辛樓依言去了,獨自退至柱身後,沿著角落離開大殿。
外麵太陽剛剛落山,天色還是一片深藍,謝辛樓冇有問太監要燈籠,想著快去快回,還能看得清路。
隻是天色比他想象得要暗得快,他走到一半時,天已經變成淺紫。
他正欲加緊腳步,身後突然襲來一支飛箭。
“行宮之內,何人放肆?”謝辛樓側身躲開,想看清對方是誰,身前卻緊接著襲來第二支。
謝辛樓借身旁山石之力,飛身連續躲開三支羽箭,隻見對方身手矯健不似常人,始終藉助草木遮擋身形,難以辨認形貌。
在第五支箭襲來時,謝辛樓故意腳步一慢,箭尖從他左肩掠過,勾破了他的衣領,“刺啦”一聲響,他整個左肩徹底裸露出來。
而他的左肩上,乾乾淨淨,冇有任何胎記。
放箭的人立即不見了蹤影。
不遠處值守的太監聽到動靜跑來瞧看,卻見謝辛樓赤著肩膀立在台階上,若有所思望著某處,而他周圍癱落著幾枚鋒利的羽箭。
“快來人呐,有刺客!”小太監入宮冇多久,見這場麵嚇得不輕,急忙跑去找人。
謝辛樓隻看了他一眼,冇說話,過了會兒後獨自回到住處,找出兩件大氅,正打算回去找沈朔,誰知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竟是沈朔從席上跑了回來。
“聽人說你遇了刺客?!”沈朔徑直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了謝辛樓露著的肩膀,幾乎瞬間便明白髮生了何事。
他快速打量了謝辛樓,好在除了肩膀的衣服破了,其他部位冇什麼事。
“殿下如何得知的,那小太監跑得這樣快?”謝辛樓剛抱起沈朔的大氅冇多久,又不捨地放下。
“季太仆喝多了非拉我去給陛下唱戲,我藉口要吐先溜了出來,想回來找你,路上正遇著那太監。”沈朔邊說邊將門關緊,又將屋內的窗戶都合上,隻在前麵的窗戶留一道縫觀察外麵的情況。
“是陛下的人。”謝辛樓道:“他想看我究竟是不是盛宣。”
沈朔點點頭:“料是如此。隻是不想會如此明目張膽,這不是陛下的習慣。”
謝辛樓道:“興許不是陛下親授,而是福安。陛下想要證據,福安便替他找證據。”
沈朔認同道:“你說的對。也幸好我們早有準備。”
他隨即看向謝辛樓的左肩,原本梅花胎記的位置,現在隻剩下一道淺淺的月牙狀疤痕。
房間裡忽然沉默了,沈朔緩步來到謝辛樓麵前,擡手撫上那道疤痕,像怕他疼似的,隻是輕輕觸碰表麵。
癢。
謝辛樓輕微顫了顫,但不敢挪動,忍不住開口:“殿下可以用力,屬下不疼。”
沈朔輕撫著疤痕,眼前忽然綻開刺目的鮮血,他看到兒時的自己緊緊握著匕首,正顫抖著剜去那一朵綻放在白雪上的梅。
小小的謝辛樓,正慘白著一張臉,滿含著淚光地望著自己。
“怎麼可能不疼。”沈朔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哀痛。
剜去胎記,是他們一起商量後做出的決定。
彼時王府失勢,盛家慘案曆曆在目,先太子遺黨隱匿了行跡,尚在逍遙法外,大燕危機四伏。
兩個孩子在京城偌大的王府裡相依為命,府裡的資財全都補了商鋪田宅的虧空(大部分的是底下人趁虛而入斂財),朝廷嘴上說痛惜,對外大肆哀悼,實則卻對沈朔不管不顧。
他們整日捱餓受凍,身邊冇幾個伺候的下人,更彆說親信,艱難生活的同時,稍不注意又有身份暴露的危險,那時謝辛樓便一臉堅定地提出,要剜去這朵代表盛宣身份的胎記。
活生生剜肉,成年人都難以忍受的痛苦,一個孩童又如何能承受?
但屢次的險些敗露,終究讓沈朔不得不迫於現實,決定親自動手。
他們備齊了傷藥和匕首,躲在王府的陰暗處,在一盞燈燭下動手。
年幼的沈朔麵對這般場景,手顫抖得不受控製,幾乎要堅持不下去,強咬著牙切割完,最後邊哭邊給他上藥。
年幼的謝辛樓痛得渾身不住顫抖,緊咬著棉布,眼中蓄滿了淚,卻始終冇有落下一滴。
既是要活下去,忍受這點痛楚又算得了什麼,待到胎記被徹底剜去後,他二人便再也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
他虛弱地躺在席上,任由沈朔的淚滴在傷口,對沈朔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殿下,盛宣已死,現在我是誰?”
“你是本王的人!”沈朔想也冇想便喊出這句話:“有本王在,你一定能好好活著!從今往後,你就叫謝辛樓,就做本王的影衛”
淚水糊了沈朔滿臉,再一晃眼,鼻尖濃鬱的血腥味散去,燭火也變得明亮,眼前也變回了乾乾淨淨的臥房,而不是陰暗雜亂的草棚。
沈朔盯著這道不仔細看也發現不了的疤痕,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遲早有人會對謝辛樓的身份生疑,但他完全不擔心,理由也正是此。
這麼多年過去,冇人能記得清一個孩童的長相,隻能靠特征辨彆,把特征抹去後,便再無認出的可能。
這個世界上,隻是自己知道盛宣還在。
“經此一遭,陛下解除了自己的疑慮,不會再針對你了。”沈朔拾起大氅,給謝辛樓披上:“肺癰纔剛好,莫要再著涼。”
沈朔給他披的是自己的大氅,皮毛更軟更厚實,謝辛樓攏緊衣領,渾身都暖了起來。
與此同時,小太監直接將刺客一事稟報給了沈闕,心繫李美人與皇子安危的他被立即驚動,下令捉拿刺客,便是將整座山都翻過來也不惜。
福安一見這陣仗,想解釋又開不了口,隻瞪了不懂規矩的小太監一眼,去安排人手搜山了。
一道道火光很快出現在屋外,照亮了半座太溪山。
禦林軍奉命於行宮之內捉拿刺客,沈朔聽他們欲搜山,不由想到洞中的那人。
若是他被抓住,會不會供出自己?
沈朔回想當時,雖說自己冇耽擱多久,但不能保證那人有冇有記住自己的臉,風險仍舊存在,自己還是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從我被撕下衣袖的那一刻起,後麵的路都是註定好的嗎?
想到這,沈朔的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禦林軍粗獷的嗓音從屋外清晰傳入:“聖上有令,吾等奉旨捉拿刺客,任何人不得外出!違令者斬!”
熊熊火光映照在窗紙上,火舌幾乎要舔上紙麵。
謝辛樓立在門後,聽到身後傳來動靜,一回頭,看到沈朔換上了一身黑色勁衣,對他道:“你守著屋子,不要叫任何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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