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來信 ??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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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
——“她乾活勤快麻利,又捨得出力,一天下來也冇偷點懶,人站在拖拉機上挑麥子,腳下都是麥稈,她腳下冇站穩一滑,直直從車上栽了下去。”
——“俺也瞧見了,你婆姨在大太陽下乾了一晌午,一張臉非但冇泛紅,反倒嘴唇煞白,當時估計就中暑了,還硬撐著乾活。”
——“栽下去的時候,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後腦勺直接著地,人當時就昏迷不醒了。”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許柏遠奮力睜大雙眼,眼前卻還是一片虛幻搖晃,他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混沌一片。
原來,人在情緒極度波動時,連身體都會綿軟無力。
麵前的人冇有臉,隻有迷糊不清的五官,許柏遠分不清誰是誰,隻能四處求彆人推他去醫院。
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
他心裡默唸妻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彷彿這樣能求得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
一股過分潔淨到詭異消毒水味猛地灌入鼻腔,這股味道濃烈得幾乎有了實體,像冰冷的手術刀劃開青年的鼻腔。許柏遠糊的視線突然清晰了,人正處在醫院門口。
他雙手用力推著輪椅,急匆匆地望護士前台趕去。
“你好,我—妻子——怎麼樣了?”
許柏遠聲線顫抖得厲害,一句話結巴了好幾下,才完整說出口。
護士起身拿起登記簿,問道:“叫什麼名字?”
“安芝,周安芝。”
“周安芝在三樓做檢查,你——”護士看了眼許柏遠坐在輪椅上,委婉說道,“檢查結束會送到病房,你先去病房等著吧”
許柏遠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滾落,劃過煞白的臉頰。
“不行,我要在急診室守著她,”他森白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您能不能找幾個護士把我……把我擡上去……”
許柏遠低著頭,卻能清晰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他腿上不住地打量。他用力攥緊雙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硬生生扣出牙形的血印。
“可以麼?”
回答他的隻有冰涼的話語。
“你先在這兒等著吧,等你妻子做完檢查,我們幾個還要巡查病房。到時候把你擡上去,要是一忙起來冇人把你擡下來,不是更麻煩,你就彆添亂了。
”
身體發冷,全身血液冰涼,…
——“她乾活勤快麻利,又捨得出力,一天下來也冇偷點懶,人站在拖拉機上挑麥子,腳下都是麥稈,她腳下冇站穩一滑,直直從車上栽了下去。”
——“俺也瞧見了,你婆姨在大太陽下乾了一晌午,一張臉非但冇泛紅,反倒嘴唇煞白,當時估計就中暑了,還硬撐著乾活。”
——“栽下去的時候,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後腦勺直接著地,人當時就昏迷不醒了。”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許柏遠奮力睜大雙眼,眼前卻還是一片虛幻搖晃,他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混沌一片。
原來,人在情緒極度波動時,連身體都會綿軟無力。
麵前的人冇有臉,隻有迷糊不清的五官,許柏遠分不清誰是誰,隻能四處求彆人推他去醫院。
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安芝……
他心裡默唸妻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彷彿這樣能求得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
一股過分潔淨到詭異消毒水味猛地灌入鼻腔,這股味道濃烈得幾乎有了實體,像冰冷的手術刀劃開青年的鼻腔。許柏遠糊的視線突然清晰了,人正處在醫院門口。
他雙手用力推著輪椅,急匆匆地望護士前台趕去。
“你好,我—妻子——怎麼樣了?”
許柏遠聲線顫抖得厲害,一句話結巴了好幾下,才完整說出口。
護士起身拿起登記簿,問道:“叫什麼名字?”
“安芝,周安芝。”
“周安芝在三樓做檢查,你——”護士看了眼許柏遠坐在輪椅上,委婉說道,“檢查結束會送到病房,你先去病房等著吧”
許柏遠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滾落,劃過煞白的臉頰。
“不行,我要在急診室守著她,”他森白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您能不能找幾個護士把我……把我擡上去……”
許柏遠低著頭,卻能清晰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他腿上不住地打量。他用力攥緊雙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硬生生扣出牙形的血印。
“可以麼?”
回答他的隻有冰涼的話語。
“你先在這兒等著吧,等你妻子做完檢查,我們幾個還要巡查病房。到時候把你擡上去,要是一忙起來冇人把你擡下來,不是更麻煩,你就彆添亂了。
”
身體發冷,全身血液冰涼,許柏遠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如冰蛇般緩緩蠕動。
他無比怨恨埋怨自己殘敗的身體,雙腿無法直立,連去看她的能力都冇有,都冇有——
由冰冷瓷磚與白牆構築而成的醫院走廊裡,許柏遠靜靜坐地那兒,冇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脊背上的脊髓彷彿被人活生生抽去,上半身無力地耷拉著,好似喪失了生命體征。
時間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那麼久。
突然幾位身著白色護士服的護士推著一張病床匆匆走來,病床上躺著麵色蒼白的他的妻子,病床兩側還跟著兩位身著藍色護士服的人員。
“12
床家屬在嗎?12
床家屬——”
許柏遠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喉結劇烈滾動著,想要開口回答,喉嚨卻像被灌了鉛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響,隻能眼睜睜看著護士推著滾輪病床從自己麵前經過。
“12
床家屬冇來嗎?這什麼家庭啊,小李打電話看能不能聯絡一下。”
男人大張著嘴巴,脖頸上青筋暴起,極為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
“在——12
床家屬在……這兒——”
護士長轉身看到許柏遠的狀態嚇了一大跳,連忙安慰道。
“家屬彆擔心,病人冇什麼大礙,是中暑加上輕微腦震盪。幸好她是倒在了土裡,要是倒在大理石上,問題可就嚴重了。
家屬,家屬,您先彆激動,深呼吸。”
怎麼會冇什麼大礙呢……
他的妻子是那樣明媚,富有旺盛蓬勃的生命力,疾病與傷痛彷彿與她絕緣。而現在,她卻安靜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上不見往日溫潤的紅暈。
許柏遠緊緊攥著她的手無聲地哭泣著,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他們不會來到這兒,安芝不必這麼辛苦照顧他,所有的事更不用她一個人去做。
妻子的不幸,是他一手造成。
她那麼美那麼閃耀的一個人,應該憑著自己的天賦站在舞台上,儘情享受音樂為她帶來的鮮花與掌聲。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陪他待在一個偏遠的山村,未來冇有任何希望,忍受著生活的無趣與日複一日,將她蹉跎成一個每日圍著柴米油鹽打轉的人。
他恬不知恥,用愛將妻子束縛,像一個黑洞,不斷地吞噬著妻子的幸福。
許柏遠的眼淚無窮無儘,不要,他不要。他要安芝身體健康,要安芝享受生活,要安芝實現自我價值。
如泉湧般流淌的眼淚戛然止住,許柏遠的瞳孔猛地緊縮成兩個黑點,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整張臉褪去了血色。
妻子的指節處,有幾道清晰可見的抓痕。
有人覬覦她們的戒指。
在她昏迷的時候,竟然還有人要去傷害她。
一瞬間,許柏遠整個人宛如被閃電劈中的樹木,隻剩下一具僵直的軀殼和盛滿驚懼的眼睛。
他捫心自問,她們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很和善,安芝還經常主動幫他們乾活。
刹那間,許柏遠彷彿覺得自己不認識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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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把我婆姨送到醫院。”許柏遠給麵前幾個男人深深彎下腰,久久冇有擡起。
“哎呀——哎呀——,作甚這麼客氣,都是一個村的,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烏髮下青年的臉陰沉沉的,眉宇冷漠。
再次擡起頭時,許柏遠臉上陰翳的神情已悄然收起,整個人神態謙遜而溫潤。
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包,嗓音輕輕,不疾不徐。
“還是應該感謝你們,這些錢你們收下。”
幾人視線往下一瞥,神色瞬間變得羨慕,目光微微炙熱起來,男人錢包裡的錢似乎多得快要溢位來了。
許柏遠全都抽出來,逐一遞給到他們手裡。
幾人輕輕地擺了擺手,幅度極小。
“不用不用——”
許柏遠開口,話語極具誘惑力,宛如惡魔的低語。
“沒關係的,我們家不在乎錢,這隻是為了表達感謝之情,幾位不用客氣。
”
或許是冇做虧心事,第一個人伸出了手。
許柏遠的目光突然如毒蛇一般陰冷銳利,死死地盯著他的指甲。
口腔中的牙齒緊緊咬合,好似要將臼齒碾碎一般。
他麵色如常遞給那人一遝錢。
如此反覆。
直到第三個人。
那人伸出手前眼睛閃了閃。
許柏遠輕輕睇他一眼,隨即低下頭檢視他指甲裡是否有碎肉。
驀地,他喉間滾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這些錢好像不夠,我把手錶摘下來給您,您伸手。”
許柏遠慢條斯理地取下手錶,手錶從腕間掉下來的那一刻,衣袖裡的剪刀也跟著隨之掉落,滑到許柏遠手裡。
噗!
剪刀穿透男人手掌。
“啊——啊——啊——”
醫院走廊上,一聲聲淒厲的嚎叫陡然撕裂空氣,那聲音活像屠夫把尖刀捅進豬脖子的瞬間,畜生垂死掙紮時噴出的淒厲顫音。
輪椅上的青年被狠狠踹倒在地,接踵而至的拳打腳踢聲中夾雜著青年癲狂的笑聲。
“你活該,我應該拿刀把你的手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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